风止凌烟阁 46 湖底
作者:橘籽的小说      更新:2021-12-30

  伍义在湖里差点被吓得呛水的时候,轻舟上的血刃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不错。”

  文竹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吓得不知所措,可又不得不答话:“多谢天玑主谬赞。”

  血刃微微侧头,嘴角在面具后面浮起一个笑:“你觉得我在夸你?”

  文竹紧张得浑身血液都快凝固了:“小人别的本事稀松,划船还是有两膀子力气的。”

  他早就划得双臂酸软,可却怕船行减慢惹血刃不高兴,只能咬牙强撑。

  “够能忍也够稳。”血刃慢慢的转过身面向文竹,“我是在夸你,能逃到这里算是很不错了,刚刚如果不是本座赶到,你们已经混进大岛了吧?”

  文竹惊得木桨几乎脱手,他强自镇定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由自主的在发抖。

  “别害怕,我很欣赏你,”血刃将左手举到眼前,用赞赏的目光看着自己干燥稳定的手,“那些船夫的尸体我看过了,除了一个被勒死的,其他三个都是死于刀伤,两个割喉,一个被捅死,下手快而狠,有我年轻时候的三分风采。”

  文竹吞了一口唾沫,从血刃的语气里听不到杀意,倒是听出点别的意味来,他试探着回答:“天玑主谬赞了。”

  “认得本座,还知道大岛的方向……你是堂里的人?”血刃问道。

  “小人是隐仙岛的一个药童,犯了错被送上了骰子岛。”事到如今文竹也不再隐瞒了。

  他伏身跪在地上,右手压着匕首却不敢有丝毫动手的念头:“小人自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天玑主的法眼。”

  “你杀的船夫中有一个是我的亲随,你戴的正是他的面具,”血刃蹲下伸手托起文竹的下巴,他的拇指在文竹面具上点了一下,那里有一个不易看出来的红色小圈,“你们戴着面具我也分不清谁是谁,就在他的面具上做了一个记号。”

  文竹顿时如置冰窟,他怎么就这么倒霉正好拿了这张面具呢?

  如果不是这样,血刃绝无可能识破。

  血刃已经收回了手,撑在膝头托着自己的下巴,懒洋洋的问:“你杀了他,我身边也就没人鞍前马后了,你说,该怎么办呢?”

  文竹面对血刃的问题吓得不敢说话的时候,伍义看到面前水草中露出一张脸,借着码头上的灯光仔细一看,赫然是一根筷子就能取人性命的茶寮老板。

  老板不耐烦的冲伍义做了个手势,示意伍义赶紧跟上。

  伍义潜到水草里,才看到一块大石头后面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洞,老板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好歹是个熟人,伍义心一横跟着游进了洞里。

  石头在伍义进入水道后缓缓合上,伍义只能顺着水道往前游,在弯曲的水道感觉游了很久,才看到头顶上有了光亮。

  水道的出口在一个不大的山洞里,洞的中间有个火坑,老板解下背上充了气的猪尿包,从箱子里拿衣服的时候,顺手给伍义也拿了一套干净的,还放了一瓶金疮药在衣服旁边。

  伍义不客气的走过来上药换衣服,看着火坑上吊着的铜壶里有热水,拿起杯子灌下去一大口,这才缓了过来:“老板,有吃的吗?”

  火坑边还煨着一个瓦罐,一股勾人的肉香从瓦罐里飘了出来,伍义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你这炖的是什么啊?好香啊。”

  “人肉汤,当然香了。”老板咧开嘴对伍义笑了笑,他的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森:“敢喝吗?”

  这两天骰子岛死了那么多人,随便切两块也够熬一锅汤了。

  伍义心里发憷却要绷出个豪气万千的气势:“先来三碗。”

  “有点意思。”老板从瓦罐里盛了一碗汤,汤里还有两大块肘子肉,“你可别光吃瘦肉不吃肥肉,一筷子下去得肥瘦相间,肥肉的细腻裹着瘦肉的嚼劲,别有一番滋味。”

  伍义小心的用筷子拨了两下,肥肉这么多,皮还这么厚,应该不是人肉,想到这里他捧起碗连汤带肉吃了个底朝天。

  他放下碗还忍不住看向瓦罐:“真好吃,这是什么肉啊?你当时要用这汤煮面,我能吃三碗。”

  “猪肉,你们关中人喜欢吃羊肉,却不知这猪肉的美妙啊,”老板看伍义吃得香,露出满意的笑:“要不是看你有九千金买天璇主脑袋的魄力,我才不会请你吃呢。”

  他砸吧了两下嘴:“九千金,够我去西湖边上开一家最好的面馆了,你去过西湖吗?马踏杨柳风,花开满山红,在最美的景色里吃最好的面。”

  伍义听到这里心中一动:“老板,你要能帮我离开这里,我就在西湖边给你开一家最大的面馆。”

  “真的?”老板听得眼睛一亮。

  “我要是骗你,你就给我一筷子。”伍义忙说。

  老板想了想:“现在还不能走,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东西还没拿到手了。”

  回来?

  伍义试探着问:“你不会也是七刹堂的人吧?”

  “是也不是,”老板用云淡风气的语气说,“三年多以前吧,觉得杀人已经不能给我什么乐趣了,我就走了。”

  伍义虽然才入江湖没多久,自问已经初窥江湖的凶险了:“他们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你走的吧?”

  “对啊,我也以为他们会求我回来,谁知道他们根本没来,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立了一个新的天枢主,你说可气不可气?”老板冷哼了一声。

  伍义很有眼力劲的站起来给他倒水:“十分可气,那你就是曾经的天枢主了?”

  “什么叫曾经?我说过我不做了吗?我就出去散散心,他们就找了个新的,问过我同意吗?”老板接过杯子又是一声冷哼。

  伍家历经三朝,伍义虽然少不更事,耳濡目染也知道,人多不一定是齐心协力也有可能是四分五裂,除旧才能布新,眼前这位显然是七刹堂权力更迭中的失败者。

  这样的嫌隙对伍义而言却是可乘之机。

  他激动的说:“你这次是回来重掌大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