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捕头觉得虎头的话里有话，他拍了一下桌子，旁边站着的衙役一鞭子抽在了虎头身上，他这才问：“洛阳城谁不知道神拳小太岁是火钳帮的少帮主，谁敢动他？”

　　虎头刚才忍痛咬牙不小心咬破了嘴，他将快要出口的话合着血一起吞了，一脸誓死不从的决然。

　　县尉语气平淡的说：“不说是吧？先打十鞭。”

　　宋捕头伸手拿过衙役手里的鞭子，先抽了三鞭，看虎头痛得脸都抽搐了，他才说：“火钳帮的人都看到我们把你给抓回来了，想必现在也得到消息，你就是那个杀了小太岁的人，如果我们现在把你给放了，你觉得你落在他们手里，会是哪一种死法呢？”

　　虎头被这句话中蕴含的威胁惊出一身冷汗，他要是落在火钳帮手里，以刘放的性格，肯定会让他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惊慌，很含糊的说：“这些话，你们可不能说是我说的，出了这间屋，我可打死都不会承认说过的。”

　　“你先说来听听。”县尉不肯给任何保证。

　　“昨儿晚上春花去的周员外家……你们知道周员外是谁吧？”虎头挤眉弄眼扯到他被打肿的半张脸，痛得他龇了龇牙。

　　“知道，你说吧。”县尉说。

　　县尉知道，伍义却不知道，他问老板：“周员外是谁？”

　　“火钳帮虽然是洛阳最大的帮派，可却不是唯一的帮派，这位周员外就是另外一个帮派金盆会的会首，”老板对这些事倒是如数家珍，“想要在洛阳城做生意，先要到各个帮会去拜码头，别人同意了，这买卖才能做得下去，否则没人敢租店面给你，就算租到了，三天两头一群无赖在你店里晃悠，这生意还能做得长久？”

　　“这和勒索有什么区别？”伍义闻言皱起了眉头，觉得这种做法太恶心人了。

　　“你以为帮会靠什么养那么一帮子闲汉的？”老板见怪不怪的继续说：“拜了码头，地盘上的会首还会指点你，哪里做什么买卖才有生意，送给他们的钱也不是白花的……火钳帮主要经营炭火生意，夹木炭要火钳，所以叫火钳帮，不过这都是幌子，实际上他们是做赌坊生意的，诓肥羊进来，让肥羊先赢后输，再放贷收利息，不让对方家破人亡不罢休。”

　　伍义作为一个不思上进的世家子，自然也是去过赌坊的，他家底厚，也不是特别好这个，有些不以为意：“骗的都是那些想不劳而获的人，那种人也没什么好同情的。”

　　老板也不是一个正气凛然的人，不予评价：“金盆帮是做当铺生意的，金盆聚财所以叫这个名字，当然啦，主要做的也是放贷的生意，不过他们一个城南一个城北，各有各的地盘，互相给面子，一般都不会往对方地盘伸手的，小太岁怎么会惹上周员外的？”

　　虎头在隔壁房为他们解惑了：“我听说，只是听说啊，上个月金盆会把放贷的利息降低了十个钱，抢了不少火钳帮的生意，有些人从金盆会借钱去还了火钳帮的债，惹得小太岁很不高兴，前几天他和周员外在街头迎面撞上，他动了手脚卸了周员外的车轱辘，让周员外差点从车里跌出来，这件事周员外没说什么，可金盆会上下都气得不行，叫嚷着要收拾小太岁。”

　　“那和昨天晚上有什么关系？”县尉虽然对自己地界上发生的事很有兴趣，可却没听出和小太岁的死有什么关系。

　　昨儿晚上周员外可在自己家开宴呢，没空来杀小太岁。

　　虎头舔了舔嘴唇：“昨天春花去出堂会，本来是没打算留宿的，亥时的时候周员外手下的麻子脸来知会我们，春花不回来了，顺便取走春花的妆奁，他来取的时候正好遇到小太岁来找春花，就是因为他奚落了小太岁几句，惹得小太岁发了脾气，才打了我的。”

　　他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麻子脸就比小太岁早出去一步，如果他在巷子口等小太岁走过去的时候偷袭，那肯定会得手的。”

　　宋捕头指着桌上的斧头：“这个斧头可是你们春凤楼的东西，难道麻子脸还特地绕到你们柴房偷了斧头才去杀人？杀了人之后还把斧头给你们还回来？那尸体呢？藏哪里？今天又是如何抛尸在张记烤鸡的？张记和春凤楼的后门就隔一条巷子，最方便借机抛尸的就是你！”

　　虎头张了张嘴，一长串的问题他答不出来，只能硬着脖子说：“麻子脸平时惯用的就是斧头，肯定是他！”

　　县尉沉吟了一下，对宋捕头说：“去把麻子脸带回来。”

　　宋捕头迟疑地看着县尉:“现在就抓麻子啊？”

　　麻子脸是周员外身边的红人，抓他肯定会让周员外不高兴，而且此番举动无疑告诉火钳帮，杀小太岁的是金盆会的人，只怕人还没审完，外面已经乱起来了。

　　县尉一瞪眼，冷笑一声：“难不成我让你抓个人，你还得请示了周员外才敢抓？”

　　宋捕头屁都不敢放一个，立刻出去抓人了。

　　老板伸个懒腰，对伍义说：“走吧，没什么可听的了。”

　　“凶手是这个虎头，还是他说的麻子脸？”伍义的心思还在案子上，脚步有些拖沓，差点被门槛给绊倒。

　　“不管是谁，反正和那些打架的江湖客没什么关系了。”老板显然看出了什么，却不肯告诉伍义。

　　伍义三心二意的跟在他身后：“如果小太岁是在巷子里被杀的，应该有血，我也没留意巷子里有没有血……我们回去看看吧。”

　　老板奇怪地睨了他一眼：“我查这件事是为了钱，你是为了什么？”

　　伍义想了想，觉得自己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没意思，于是十分真诚的说：“我想查是谁下蛊毒害了我阿耶，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跟着老郑走，和老郑分开，我又成了没头的苍蝇，我想通过查这个案子跟你学学，怎么样从蛛丝马迹里找到有用的线索。”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而且这种抽丝剥茧的瓦解凶手布下的疑阵，找到凶手的过程，我觉得还挺有趣的。”

　　“和天斗和地斗都不如和人斗，只有和人斗才其乐无穷啊。”老板迎面看到行色匆匆的巢元方，他挥挥手，“巢家老二，我们要去吃烤鸡，你去不去？”

　　“仵作刚才仔细查验了尸体，我们都觉得，刘明不是今天被杀害的，应该是昨晚就死了……”巢元方看他们一点都不意外的神情，不自信地眨巴了几下眼睛：“你们都知道？凶手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