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止凌烟阁 59 水毒
作者:橘籽的小说      更新:2021-12-30

  “参军,参军,你怎么了?”巢元方被伍义突然倒在地上吓了一跳,他看伍义瞪着眼睛,却好似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莫名的让他觉得伍义像是一条快要窒息的鱼。

  伍义刚才觉得一股气从心口涌出来,顺着他的鼻子滑了出去,他想打喷嚏还没打出来,手脚突然不听使唤了,他脑子一闷,身体僵硬的倒在了地上。

  他现在像是穿了一件紧绷在身上的湿衣服,又像是泡水泡太久的疲乏难受,胸口被一股又湿又闷的气压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巢元方伸手去搭伍义的脉,脉象让他大吃一惊,薛棠取下屋檐的灯笼走过来,借着亮光一看,他更是大吃一惊。

  伍义的脸看起来有点肿,那种浮肿像是皮下有一层水,绷得脸看上去大了一圈。

  “沉潜水蓄,寸沉郁水,尺部浊遗……”巢元方拉起伍义的衣袖和裤脚,伸手一按就留下一个浅浅的指印,“这是水症停滞的脉象,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薛棠看巢元方突然不说话了,侧头凝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把灯笼挂在院墙支出的瓦片上,伸手要去抱伍义:“先把人搬床上去再说吧,在地上躺着,没病也要得病了。”

  巢元方一把抓住薛棠的手,牛头不对马嘴的说:“是,他是在水里呆了很长时间……嗯,是……原来是这样啊……你请说……记下了。”

  薛棠看巢元方脸看向左侧方答非所问,他顺着巢元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昏暗的房间里紧闭柜门的衣柜。

  只听说过疫病会人传人,难道疯病也会?自己照看少年这么久,会不会也被传染了?

  巢元方已经回过神来,他急急的对薛棠说:“劳烦你去找店家借口大锅,最大的那种,再拿些柴火,哦,还要一个蒸笼,能装下他的那种,多谢。”

  他不等薛棠回答,脚步匆匆的往外走,“救人如救火,我要去配药,劳烦你了。”

  伍义整个人晕沉沉的,听到巢元方的话,他觉得不是在给他治病,而是打算把他给上锅蒸来吃了。

  薛棠作为追月剑的徒弟,深知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一袋子钱丢出去,店家立刻派了两个小二用砖头垒了个简易的灶,架上锅放上了蒸笼。

  巢元方回来的时候没有拿着药包,而是抱着一个罐子,他让薛棠帮忙把伍义抬进蒸笼里盘腿坐下:“参军,待会或许会有点热,你可以一定要忍住。”

  已经是夏天了,再往蒸笼里一坐,那不是有点热,而是快热熟了。

  等水开始冒泡,巢元方把罐子里的东西倒进锅里,一股直冲脑门的腥臭味,伴着热气扑了伍义一脸。

  这气味熏得伍义一个激灵,脑子里像是有根线被人拨了一下,顿时觉得眼皮没有那么沉重,眼前的东西都能看清楚了。

  “太臭了,这是什么呀?”薛棠捂着鼻子退到院子外。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巢元方拿出面巾遮住口鼻,看伍义的皮肤在热气的熏蒸下,由白转红,续而大汗淋漓,他拿出笔墨记下来,顺手用笔杆戳了一下伍义的手,满意的点点头,“再蒸一刻应该就可以了。”

  伍义感觉刚才让他又困又软的粘滞感,伴着这身大汗被排出了体外,他整个人轻快了不少,一张嘴舌头也能动了:“我这是怎么了?”

  “你之前使用隐蛊在水里呆了很长时间,积蓄了不少水毒,刚才……”巢元方看向屋子,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只能含糊的说,“蛊被取出来,由蛊压制的水毒就发作了,这种熏蒸法就是利用热气让你全身气脉大开,水毒就会随着热气排出来了,稍后我再给你开两个方子调理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伍义苦笑一下,他这是什么运气啊,刚解了相思引又中了水毒。

  突然他脑子一激灵,想起一个问题:“蛊被取出来了?谁取的?”

  巢元方听伍义说过,他的家人是蛊毒教给害死的,面对这个问题他不知该如何回答,眼神不由自主的往屋里瞟了一眼。

  伍义顺着巢元方的目光看过去,屋里没亮灯,院子里的火光投进去,没有看到人。

  “躲衣柜里呢,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有床不睡就爱缩衣柜。”薛棠蹲在院门口嗑瓜子,师父吩咐他照看少年,他也不能走远了,“只要有人在,不吃不喝也不出来,哦,对了,茅房也不上的。”

  之前少年虽然也怕人,可只是不看人不说话,躲在车厢角落却还是要吃饭上茅房的,听起来他跟着崔锦山和岳胜道,这怕人的毛病倒是越发的严重了。

  像是故意要打薛棠脸似的,衣柜门这个时候从里面推开一条缝,影影倬倬的看到一个人坐在衣柜里。

  “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取蛊?你是不是蛊毒教的人?”伍义太过激动,差点从蒸笼里跌出来。

  巢元方扶住伍义:“你的水毒还没清干净,现在离开蒸笼就功亏一篑了,如果水毒入脏腑,那是神仙都救不了了。”

  伍义强压下自己的冲动,冲着屋里嚷嚷:“你等着!你可别跑!”

  他感觉到耳朵一痒,一个平铺直述,毫无感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不走。”

  “蛊毒教的人,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你给我等着!”伍义咬牙切齿的说。

  巢元方看他情绪激动,手上加了一份力:“别动啊,你可别动,薛棠,来搭把手。”

  薛棠听不到那个声音,只看到伍义突然面目狰狞的大吼大叫,那样子,就是没疯也离疯不远了……

  不行,这里有问题,呆久了只怕都会疯的。

  想到这里他拔腿就往外跑:“师父,师父,救命啊。”

  巢元方问伍义:“刚刚是不是他在和你说话,他真是厉害,想让谁听到他的声音,就能只让那个人听,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是蛊吗?”

  他想了想,神情郑重的对伍义说:“参军,天下万物分阴阳,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凡事都是有两面的,蛊虽然能害人,可也有意想不到的用处,比如能让你在水里潜伏很久……”

  昏暗的屋子,半开的柜门后面,一个看不清面目,却透着一股子孤寂和萧瑟的人影。

  巢元方收回目光,语重心长的说:“他没有害过人,你不应该因为他会蛊术就将他看作坏人,害人的从来就不是蛊而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