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这天午后会这么静谧，整间屋子里，路颜的声音落下来，便只听到外面风，呼呼的吹。

　　路擎天怔怔地看着女儿说完这段话，双腿软下来，瘫坐在椅子上。

　　路颜觉得该说的话似乎都说完了，胃里空荡荡的，心里也是空荡荡的。

　　她伸手抹干净脸上的泪，最后咽了一口气，“蒋氏不会落在任何人手里，我会好好守着，我今天来，就是想最后叫你一声爸，老人们不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么，今天，我就像那盆泼出去的水一样……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她本是不想再哭了，可最后一句话说完，却已经哽咽得不像话，在最难堪的时候，她决然转身。

　　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响……

　　是啊，就算是不再回来做你的女儿，却也希望你这一生长命百岁……

　　路颜回去之后，胃便开始翻转着绞痛。

　　黎井笙打来电话，她在床上痛的直冒冷汗，张云看着她转着圈要找胃药，又说去请医生。

　　路颜把电话给她说：“先帮我接个电话。”

　　张云楞了一下，忙接过来，看是黎先生的，迟疑着又望了一眼路颜。

　　路颜有气无力地，说：“就跟他说我在洗澡，不方便接电话。”

　　张云想着她可能是怕黎井笙担心，于是便照做了。

　　最后黎井笙说等路颜洗完澡，再打过来。

　　接着张云又团团转着给她找胃药，路颜吃了，不知道是累的睡着了，还是疼的昏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天迹灰蒙蒙的，出门，张云正倚在沙发上打盹，听到动静，立刻就跳起来，说煮了粥在锅里，保温着呢。

　　路颜确实已经饿的不能再饿了，让她去盛了一碗过来。

　　后来又问：“黎先生又打了电话么？”

　　张云说：“打了，我说您睡着了，就又挂了。”

　　路颜默然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她去蒋氏巡查。

　　余振国给她安排了个办公室，就在以前蒋少维的办公室旁边。

　　路颜一早上却没进去过，只是在各个部门间来回走动，身后跟着的是华扬。

　　黎井笙人走了，却把他的得力助手留下来了。

　　其实路颜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华扬对黎井笙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一直以来，她总以为替黎井笙鞍前马后的人是林算子，后来出门，黎井笙前前后后都是让华扬跟着，而这个人虽然面子冷，看起来没有一点儿人情味，却做事麻利靠谱。

　　就说今天早上路颜要去蒋氏的市场部，没去之前，她顺口说让华扬通知一下市场部总监，到了才发现，他去了一趟不仅通知了人，还把前后的关系都疏通了一遍，连报告都让市场部总监准备好了。

　　路颜睨着他，赞叹说：“办事挺行的呀！”

　　他仍是不苟言笑，压了压嘴角微微点头。

　　下午找个地方喝咖啡，路颜叫华扬一起坐上桌子，起初他有些拘谨，路颜便问他：“你说说看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他怔了怔，低着头，淡淡说：“黎太太。”

　　路颜赞许的点点头，给他叫了一杯黑咖，过后又问他：“黑咖行吧？”

　　他抿着嘴，说：“行……”

　　其实他不怎么爱喝咖啡，也不知道黑咖是个什么味。

　　咖啡送上来，华扬喝了一口，万年不变的脸给苦得皱起来。路颜看着，先是惊讶，后来明白过来，笑得肚子疼，说：“你真是个闷葫芦！平时冷邦邦的吓死人，没想到这么好欺负！行了！喝不下去就叫别的，果汁呢？”

　　他放下咖啡，抬头说：“不用了，还是……先来杯白开水吧。”

　　路颜又是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等华扬漱了口，路颜又旁敲侧击地问他：“你跟在黎井笙身边多长时间了。”

　　“五年。”华扬想都没想淡淡说。

　　路颜心里估量了一下，五年前那会儿，好像是黎井笙刚刚在南洋混出头的日子。

　　而后，她说：“难怪这么能干，跟在他身边的人都应该不简单吧？”

　　这次，华扬却没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咖啡要喝完了，门前的铃铛响，有人进来，笑呵呵的三个女人。

　　其中一个正说着：“这家店的起司蛋糕特别好吃，还不贵！”

　　有人接道：“那也比不上南街的那一家，而且今天咱们路大小姐请客，你还挑便宜地儿，不掉粉儿么！”

　　先前那人忙笑着，“也是呀，不过真的味道不错，你们尝尝。”

　　说着，已经找好了地方，落座。

　　路颜顺着声音看清楚人，眼底早就是一片阴霾。

　　华扬自然也看清了，正经问道：“我去结账吧？”

　　路颜抬手把他按坐下来，笑着，“急什么，我还没喝完呢！”

　　华扬不觉深看了她一眼。

　　女人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狡黠。

　　赶巧，路芝那边的人招手要点东西，服务员走过去，中途被路颜截住，“小帅哥，帮我来一份柠檬塔，打包。”

　　那人停下来，恭敬地说：“好的，请稍等。”

　　说完要走，路颜却又拉住他，“对了，这杯咖啡帮我再添一些。”

　　那服务员仍是和颜悦色说：“这位客人，前台可以自行添加咖啡。”

　　可那边的三人却有些等不及，其中一人嚷嚷道：“哎！磨磨蹭蹭干嘛呢，这边要点东西了！”

　　真是物以类聚，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

　　那边的骚乱让服务员有些尴尬，他小小地冲路颜点点头，便走过去问：“请问你们要点些什么？”

　　那几人经过刚刚，早把注意力放在了路颜这个桌子上，又顾不上搭理服务员了。

　　有个棕红色卷头发的女人，模样倒是清秀，穿的却暴露，低领子拉下来偏偏没有那两斤肉。

　　她笑着问路芝：“哎，那不是你妹妹么？”

　　“妹妹”两个字刻意压得很重，生怕旁人听不到。

　　于是，路颜刚刚抿了口咖啡，抬头就见华扬看着她，一幅“行了吧？刚刚不走现在要等着被人奚落了”的表情。

　　路颜乜眼笑了笑，对那个女人的话并不在意。

　　谁知那边又变本加厉，接着应道：“这算是什么妹妹呀，你没看新闻么？她可是把阿芝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推下来的！得亏是阿芝大人有大量，才不跟她计较！”

　　这下可好，原本咖啡厅为数不多的人几乎都将目光集中在了路颜的身上，少有几个还低声议论了几句。

　　路颜淡然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站起身。

　　华扬也跟着起身，看得出，他有些紧张。

　　几步，路颜便走到了路芝那一桌上，淡淡瞥了眼一桌子的人，最后将目光定在路芝身上。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毛线衫，里面衬着黑色短裙，打底袜。

　　看起来模样早就恢复从前。

　　路颜笑着，“怎么样？伤都好了么？”

　　路芝不知她问这话的用意，蹙起秀眉仰着头，只看她，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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