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钟山

　　暮色渐渐低垂，天地倏寂，不知何时又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原本翠丽欲滴的钟山笼罩在朦胧烟雨当中，影影绰绰，秀丽无言。

　　贾珩则是出了江南大营的中军营房，登上一辆马车，在锦衣府卫的扈从下，马车辚辚转动，拨开浓重的雨雾，向着金陵城的宁国府驶去。

　　陈潇放下手中的书册，柳叶眉下的清冽眸子抬起，问着那蟒服少年道：

　　贾珩道：

　　有先前海门大捷打底，江南大营的整顿无疑顺利许多，否则，安南侯多半还会给他掰着手腕。

　　陈潇轻声道：

　　贾珩闻言，抬眸打量着玉容清绝的少女，轻声问道。

　　方才陈潇并没有随着他进入军营，他就有所怀疑，大抵是担心被安南侯叶真认出来。

　　陈潇目中现出回忆之色，清冷的声音渐渐有着几许飘渺、幽远。

　　贾珩看向面上重又陷入对往事回忆之中的陈潇，想了想，轻声道：

　　说着，状其自然地拉过陈潇的素手，少女的手颇有几许冰凉，但纤纤柔荑，肌肤细腻，掌指不见因为习武形成的老茧。

　　陈潇面色怔了下，轻轻挣了下贾珩的手，见没有挣脱，冷冷看了贾珩一眼，低声道：

　　贾珩握着少女的纤纤柔荑，温声道：

　　陈潇默然了一会儿，忽而问道：

　　贾珩轻声说道。

　　陈潇思忖了片刻，说道：

　　贾珩轻声道：

　　不仅仅是此由，他还需要通过战事培植亲信部将，这是一次机会，犹如赵大是郭荣整军的受益人，一干老兄弟都被安排到殿前司为将。

　　陈潇冷睨了一眼贾珩，道：

　　贾珩笑了笑，目光温和地看向陈潇，轻声说道：

　　陈潇冷声道：

　　贾珩轻声道：

　　相比咸宁从来不关注这些，陈潇对他的身子骨儿很在意。

　　陈潇听着少年之言，挣脱着贾珩的手，目中闪过一抹羞恼，道：

　　这人以为她是甄家姐妹？他那些花言巧语的套路，她早就摸清了。

　　贾珩也不以为意，正色说道：

　　毫无疑问，如果没有江北大营兵马坐镇，这些骄兵悍将弄不好还会搞出一些的事情来，所以刚才他没有提到整军的事，只是简单摸清江南大营的基本情况。

　　陈潇沉吟道：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说其他。

　　马车回返宁国府，贾珩刚刚在后院坐定，吩咐着晴雯准备着热水沐浴，就听到一道酥糯柔软的声音在廊檐下传来。

　　黛玉在袭人、紫鹃的陪同下，捏着手帕，举步进入内厅，少女今天穿着淡蓝底子折枝白梅刺绣浅金滚边对襟褙子，内着白色交领袄子，穿着艾绿长裙。

　　贾珩放下茶盅，看向黛玉，笑道：

　　黛玉点了点头，轻声问道：

　　说话间，落座在贾珩身旁的梨花木椅子上，少女容颜明媚，罥烟眉之下，灿然星中带着关切之色。

　　贾珩端起茶盅，轻声道：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看着韶颜稚齿的少女，一副女主人之态，心头就有些古怪，总有一种小时候过家家的既视感，你当妈妈，我当爸爸，再找个枕头当孩子？

　　贾珩连忙将心头生出荒谬之感驱散，长孙无垢跟李二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三岁，他这个也不算什么。

　　黛玉秋水明眸定定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

　　贾珩温声道：

　　黛玉轻声道：

　　她和他除却没有拜堂成亲，先前又是抱抱亲亲，又是牧羊咩咩，与夫妻何异？那她给珩大哥做着一些针线女红也是应该的。

　　贾珩笑道：

　　其实，帮他做针线活儿未必都是量体裁衣，嗯，这个还需慢慢教引黛玉，黛玉终究有些懵懂单纯了。

　　这时，紫鹃轻笑着近前，说道：

　　贾珩起得身来，让紫鹃过来量着，一旁的袭人也过来帮忙。

　　黛玉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安宁。

　　过了一会儿，紫鹃测量而毕，贾珩看向黛玉，温声道：

　　黛玉的针工女红其实还不错，能够做着香囊、扇套之类的物事。

　　这时，晴雯进入花厅，撅了噘嘴，瞥了一眼黛玉，唤道：

　　她也想给公子缝制秋裳，但还未曾来得及问着

　　公子的尺寸，这林姑娘就抢先一步，她这后问着，反而有些....东施效颦了。

　　嗯？

　　贾珩抬眸看向晴雯，轻声道：

　　然后，看向黛玉，轻声道：

　　黛玉柔声说着，罥烟眉之下，星眸目光柔润如水，依依不舍地看向那少年。

　　····太白酒楼

　　这座酒楼坐落在金陵城中最为繁华喧闹的地段儿，平时熙熙攘攘今日虽然风雨如晦，食客也并未减少，此刻挂在旗杆上的酒招子随着挂起的灯笼，随风摇晃，晕出一团团光影。

　　安南侯叶真以及其子叶楷、家将叶成，早早在酒楼之中等候着。

　　叶楷轻声道：

　　飞熊卫、豹韬卫、金吾卫、虎贲左右卫的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还有一些参将、游击将军，不少都是叶真的部将。

　　叶真目光幽幽，低声道：

　　叶楷闻言，面色微变，眉头紧皱说道：

　　先前江南总督衙门的沈节夫，还仅仅以镇海卫一卫成军换来父亲的让步，现在要彻底将叶家部将从江南大营驱赶出去。

　　叶真虎目精光闪烁，道：

　　如果想着弄出一些动静逼迫贾珩让步，只会引来更为严厉的镇压。

　　叶楷道：

　　十几年的贪墨，许多已经挥霍一空，一下子追回七成，真就是伤筋动骨。

　　叶真沉吟说道。

　　而永宁伯整军之后，为父会给你谋升一任指挥佥事，等后续战事，你要立下功劳，如能升为一卫指挥使，等之后投入与东虏的海战，立下殊功，封为侯伯，为父纵是死也瞑目了。」

　　叶楷闻言，心头微震，道：

　　叶真沉吟说道。

　　既然能在女真亲王多铎手中，歼灭女真三百旗丁，足见其人勇略机谋，以后主持向北用兵，调兵遣将，权重更甚，自家二儿子封爵的希望，最终还是要落在这永宁伯身上。

　　叶楷眉头紧皱，低声道。

　　叶真说着，目中蒙上一层晦色。

　　大汉再经一场大败，那就意味着彻底如前宋一般，再也无力收复辽东，朝廷江河日下，亡国有日。

　　叶楷闻言，俊朗面容上现出凝重之色，一时间没有再问着。

　　就在父子二人陷入短暂沉默之后，就听到外间传来家仆的禀告声。

　　安南侯叶真闻言，起得身来，向外迎去，刚刚来到廊檐，就见那身着便服的少年，在刘积贤等一干锦衣府卫的扈从下，上得二楼。

　　安南侯叶真，笑着相邀说道：贾珩近得前去，寒暄道：让叶侯久等了。」两人寒暄而罢，落座下来。

　　叶真也没有绕圈子，单刀直入问道：

　　贾珩面色淡漠说道。

　　叶真闻听要调江北大营兵马渡江，心头一凛，说道：

　　贾珩面色肃然，道：

　　按说，以他提调江北大南大营的权柄，似乎不需和叶真解释过多，但其实不然，叶真作为江南大营前节度使，对江南大营的影响力可比那些军将大多了。

　　叶真说道：

　　贾珩没有容许叶真在眼前打着马虎眼，点出其中的关要。

　　叶真沉吟说道：

　　贾珩道：

　　哪里有躺在功劳簿上躺一辈子的？甚至连躺几代？

　　贾珩目光咄咄地看向叶真，沉声道。

　　叶真一时无言，说道：

　　贾珩冷声道：

　　叶真闻言，一时默然，沉吟片刻，道：

　　贾珩思量片刻，说道：

　　也不能一味强压，需要让一步。

　　叶真闻言，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

　　七成贪墨的兵饷要追缴回，对那些老部下而言，不少人估计都要跳脚骂娘，但现在人为刀俎，

　　我为鱼肉。

　　而哗变闹事，只会引来朝廷的严厉镇压。

　　双方敲定此事，原本隐隐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放松下来。

　　叶真道：

　　贾珩道：

　　叶真道：

　　这时，叶楷看向贾珩，拱手道：

　　贾珩看向叶楷，打量半晌，问道：

　　先前就有所猜测，安南侯叶真要将其子打发到他麾下，为将来铺路。

　　叶楷回道：

　　贾珩道：

　　叶楷闻言，凝眸看向一旁的叶真。

　　叶真面色顿了顿，问道：

　　贾珩道：

　　如是真的有本事，足以出头，身无尺功，就贸然登上高位，凭他爹是叶真？

　　叶真闻言，思量着其中利弊，道：

　　给自己儿子铺路不是一时半会儿，只要在军中立下功劳，后面的他会慢慢想法子。

　　叶楷眉头紧皱，心头却有几分不服，他在江南大营就已是参将，去了镇海军仍是参将。

　　叶真目光眯了眯，似是有些不悦看向叶楷。

　　叶楷心头一凛，连忙应道：

　　贾珩将叶楷神色收入眼底，如是在镇海军不堪一用，那么参将也大概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