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头发都湿了！”

　　张天梦一上车，姜天美就立刻找出一条毛巾，帮他擦额边的水珠。

　　“天梦，刚才那边怎么回事？”姜志诚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道。

　　“没什么，只是一对小情侣在吵架……我看了一眼热闹……”张天梦从天美手里接过毛巾，在脑袋上胡乱揉了揉，随口说道。

　　“不该看的热闹可别瞎看！”天美将蛋糕包装袋放好，说道，“我看那个男的可不像是个好人！”

　　“咳，管他好人坏人、天才白痴，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我以后尽量不看这种热闹就是了！”

　　“呵呵，我才不信你这种话！你打小就是个爱看热闹、爱管闲事的人！”天美笑了笑。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哥哥都是要上大学的人了，可不能跟小时候比！天梦，加油！”

　　“你又在护着我哥了！”

　　“呵呵呵……”

　　三个人一路说说笑笑，听着歌，聊着天，出了市区。一个多小时后，就到了乐城郊外的目的地。车子开进疗养院大门的时候，张天梦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铁制拱梁，那上面焊着五个斗大的汉字：南岭疗养院。

　　这五个字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吹日晒，如今看来多少已有点锈迹斑斑了。张天梦也已经记不清从这道拱梁下出出进进多少次了。

　　他妈妈张西梅自从生下妹妹姜天美之后，精神状况就不太稳定。起初那几年，只不过是偶尔说点别人听不懂的胡话，后来那么几年胡话说的激动了，就会摔瓶子摔杯子，对着镜子大声跟人吵架……

　　姜志诚总是在一边好言宽慰，但是孩子们渐渐大了，时不时地这么闹一下，总难免对孩子们产生不良的影响。

　　到后来，张西梅的状况越来越糟糕，发病的时候闹得越来越凶。姜志诚看着不是办法，终于联系了乐城南岭疗养院的大夫，好说歹说把张西梅送到了疗养院休养治疗。

　　这南岭疗养院，说白了，其实就是精神病医院。只不过里面的硬件环境和管理措施更先进、更人性化一些罢了，让病人没有被关起来的感觉。疗养院里的大夫和护士们也更负责任，家属们也能更加放心一些。

　　张西梅第一次住进南岭疗养院的时候，张天梦才8岁，姜天美5岁。姜志诚带着他们兄妹两个，每个月来看望张西梅一次。或许是这里的治疗起了作用，或许是这里的环境有助于她精神的平复。那一次，没到三个月，张西梅就出院回家了。

　　然而好景不长，张西梅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精神状态依旧时好时坏。有时候一两年都不会犯病，有时候一年要犯两三次病。一旦犯其病来，就会失控，跟疯魔了一样，见谁骂谁，拿啥摔啥。

　　就这样，十年来，张西梅成了南岭疗养院的常客。而张天梦他们也跟着他妈妈一起成了这里的常客。时间久了，一家人渐渐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姜志诚此刻已经在院里停好了车。张天梦怀里抱着巧克力草莓蛋糕，姜天美捧着手里的玫瑰花束，跟在姜志诚后面进了大厅。

　　这时候主治大夫侯主任已经把张西梅带到了大厅西侧的家属会客室。张西梅坐在沙发上正望着窗外月季花畔飞舞的蝴蝶愣神。她猛地一抬头，看见了丈夫和两个孩子，立刻开心地微笑了起来。

　　“妈！”天梦和天美一起叫道。

　　“你们可来了！”张西梅站起来将天梦和天美抱了抱，望着姜志诚轻轻笑了下，然后结果天美手里的玫瑰花束，放在脸边深深吸了一口画香，抬头笑着说道，“我以为你们这次不要我了！”

　　“妈，你可是我们的亲妈！不要你能要谁？”姜天美甜甜地说道。她看到妈妈今天的精神状态，心里高兴极了。

　　“妈，你看我们还给你带蛋糕来了！是你最爱的巧克力草莓的，每一次都不会忘！”张天梦说着晃了晃手里的蛋糕纸袋。

　　“真好！”张西梅将双掌合在一起，轻轻拍了下，像个少女似的娇笑了一下，然后又转过头来，像个小孩子似的对着侯主任说道，“我可以现在就吃蛋糕吗？”

　　侯主任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当然可以啦！你最近表现那么棒！”

　　张西梅听到这话开心坏了，忙拉着天美一起在沙发上坐下，叫天梦赶紧把蛋糕拿出来分给大家吃。

　　张天梦笑了笑，便拆开蛋糕的包装，开始切蛋糕。张西梅和天美手拉手坐在一边，那神情活像两个过生日地方小女孩一样。

　　姜志诚在一边看了，心里也宽慰了许多。他伸出手，在妻子肩上轻轻拍了拍，然后回过头来和侯主任说起了话。无非就是问问妻子近来的状况，以及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回家——尽管这些话他在电话里早就问过了许多遍了，可是每次见面，还是要再问医生一遍。

　　侯主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道：

　　“你爱人最近这段时间特别配合治疗，心情也很开朗，平常除了做做手工，还会教别人跳舞唱歌，许多病友都爱上她了！只要能保持这种状态，再经过几个月的治疗，根治她的病或许也不是没有可能！”

　　姜志诚听到这话，眼泪都快要下来了，说道：“多谢侯主任了……”

　　这时，沙发上的张西梅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抬头问道：“天梦，你今年是不是高考呢？天美，你今年是不是中考呢？”

　　姜天美鼻尖上沾了一块巧克力，抬起头笑着说道：“是啊！妈！今天我们除了例行来看你，其实还要向你报喜呢！我中考没什么好说的，还是在原来的学校。主要是我哥，他要上大学啦！”

　　张天梦见天美在妈妈面前这么说，心里有点尴尬，伸手在后脑勺上挠了挠。心想你哥我要去上的又不是什么名牌大学，让侯主任和旁边其他人听见了多不好意思。

　　“是吗？太好啦！天梦，你考上的是哪所大学？怎么不早点来告诉妈妈？这样的喜事比吃一年的药都管用！”张西梅开心地说道，忍不住用叉子叉了一颗草莓强行送到了儿子嘴里。

　　“这、这不来跟你汇报了吗……”张天梦嘴巴里含着滑腻腻的草莓，含糊说道。

　　“妈！你看！”姜天美说着，放下手里的蛋糕托盘，拉开随身携带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了张天梦的录取通知书，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是一所特别机密的学校哦！”

　　“什么学校？”张西梅笑了笑，也跟着学着天美的语气压低声音说道。

　　说完这话，她伸过脖子，朝前一瞅，一眼看到了通知书上端的那个绿色的小小海螺标志。她心里忽然一惊，脸上立马变了色，手里的蛋糕一下子掉在了腿上，把裙子都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