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能感受到,孙悟道的心乱了。
怜悯妖修艰难,愤于玉清贬低,轻蔑,怒于佛门暗中窥视。
妖修凄惨,只能依托太上道宗苟活。
若是远走寻妖王,稍有不慎,成为代步坐骑,严重者入丹炉,成为丹药一部分,化为灰灰。
“你们论道收获如何?”温孤烟雨轻声道。
“收获极大,请姐姐安排密室,让我们闭关。”苏灵作揖道。
“好。”温孤烟雨轻轻点头,带他们前往密室闭关。
行走片刻,四下无人,孙悟道忍不住道:“姐姐,玉清一脉,教义便是将万物分为三六九等?鄙夷妖修?”
温孤烟雨闻言,眉头轻蹙:“你见到玉清门人了?他们确实如此,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去训斥他们一番。”
“姐姐不要过问。”孙悟道连忙道:“只是偶然听见妖修艰苦,心绪难平。”
“悟道,你自幼在红尘,随先生修行,不知各宗各派。”
温孤烟雨沉吟道:“听你所言,心绪已乱,闭关也不宁静。”
“请姐姐教俺。”孙悟道作揖道。
“随我来吧。”
温孤烟雨略一沉吟,一挥手,腾云起雾,带着孙悟道和苏灵离开了太上青云峰。
并未离开太上道宗,而是来到一座山峰半山腰处。
那里有人在攀爬山峰,年幼者十一二岁,年长者,白发苍苍,已是花甲耄耋。
“他们这是?”孙悟道疑惑道。
“他们在求仙问道。”
温孤烟雨淡然道:“他们听闻太上道宗在此,想入得道宗,修仙问道。”
“那位老爷爷,也想入道宗?”孙悟道指着白发老者。
“是的,他十五岁就来了,不曾放弃,求道之心坚定。”温孤烟雨点头道。
“如此年岁,手脚不便,求道坚定。”孙悟道心有不忍,问道:“那道宗,为何不收下他?”
“他天资太差,纵使入了道宗,终其一生,也不过炼精化气而已。”
温孤烟雨轻叹道:“而他在红尘俗世,已有儿女家人,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岂不自在?”
“那些年幼者呢?”孙悟道又问。
“多半资质和老者差不多,终究难入仙道。”温孤烟雨平静道。
孙悟道沉默了。
“此刻,可知求道艰难?”温孤烟雨问道。
“懂了。”孙悟道叹道:“不只是妖修艰难,人修亦是艰难。”
“这只是求道者,那些入得道宗之人,也未必有外人所言风光自在。”
温孤烟雨带着他们,去见太上道宗弟子。
勤做功课,砍柴挑水,虽已得修行法门,却也进步微弱,修行艰难。
“求道本就艰难,非只有妖族艰难。”
温孤烟雨继续道:“你在太上道宗,见妖修之艰,你若去了妖王之地,便可见人修之难。”
“妖王之地,人修何难?”孙悟道问道。
“人族以妖丹入药,成补自身自丹,妖族亦如此。”
温孤烟雨淡漠道:“世间凡尘,艰难苟活,修行世界,艰难求道,道阻且险,稍有不慎,身死道消。”
“你心怜悯妖修,却也不可偏颇了,觉得人修就风光自在,高高在上,因为你接触的,已经非一般人修。”
“悟道明白了。”孙悟道作揖行礼:“仙长也是人修,悟道万万不敢对人修有芥蒂。”
“各派教义不同,各人脾性不同,人有善恶,妖亦如此。”
温孤烟雨淡然笑道:“你之心,当明善恶,悟无为之道。”
“敢问姐姐,如何悟得无为之道?”孙悟道再次行礼:“如元老那般,坐观天地变化,沧海桑田,心若磐石,不动如山?”
“自不是如此。”
温孤烟雨摇头道:“元老讲道,应只是在第一层,见天地,后续应有第二层,无为者,顺应自然,顺应天道。”
“吾等皆是自然一部分,所行所动,皆为自然,而无为者有所为,乃是吾等该为之事。”
“那何为有所为?”孙悟道再问。
“你与妖修论道,指点他们,便是有所为。”
温孤烟雨缓缓道:“你引导他们,而非强行传授他们,干涉他们,便是有所为。”
“姐姐,悟道明白了。”孙悟道作揖道谢,又道:“姐姐,仙长得太上否?”
“不知。”温孤烟雨摇头道:“于凡人而言,吾等约束自身,无为而无所不为,为太上,先生于吾等而言,亦是太上。”
“是否真得太上,非吾等所能言,唯太上可言。”
“姐姐道理精深,想来阳神不远了。”苏灵接话道。
温孤烟雨微微一笑,带着他们返回青云峰:“你们也努力修行,早日修得阴神。”
回到青云峰,孙悟道和苏灵安心闭关,整理修行法。
温孤烟雨,则前去寻敖玉。
孙悟道和苏灵,被盯上了,敖玉那边,可不能再出麻烦。
若是一场太上法会,乱了三个小家伙心神,回去之后,可不好交代。
刚到土地山神,河流水君交流地,便闻听僧人之言。
“道友何不随贫僧,入西天极乐,修天龙之身,证得天龙道果?”
一位青年僧人道:“我佛天龙,广济众生,造福万民,乃是水君之主宰也。”
敖玉蹙眉道:“我修玄门水君,走神之道,亦可造福万民。”
“我佛如来,普渡众生,道友有菩萨心,应当放眼于众生万民,而非一地之乡野。”僧人道。
“佛经有云,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
敖玉神情平静道:“我的目光自有世界,在那众生之中,我所见皆是天地众生,所行皆利于众生万民,何来乡野与天地之分?”
“这……”僧人一时哑然无声。
“玉儿。”温孤烟雨走了过来。
“烟雨姐姐。”敖玉连忙起身作揖。
“见过圣女。”土地山神,河流水君,纷纷起身见礼。
僧人已是行礼:“小僧见过圣女。”
温孤烟雨眸光清冷,注视着僧人:“挖墙脚,挖到吾身边来了?禅心胆挺肥啊?!”
“圣女息怒,小僧只是观这位道友慧根极深,特来谈佛论道,并无其余意思。”僧人面色微白,连忙解释道。
“每每法会召开,皆见佛门僧人,寻找慧根之辈,若是其余之人,吾不干涉。”
温孤烟雨冷声道:“回去告诉禅心,再有下次,逐出太上法会,吾亲手送你们回佛门去。”
“小僧告退。”僧人面色惨白,身子抖若筛糠,迅速离开。
温孤烟雨这是真的怒了,若真被逐出太上法会,成为笑柄是小,惹的这位圣女亲自动手,那麻烦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