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儿，去照看一下羲和。”

　　少年应了母亲一声，披上简朴的外衣，拿起墙上挂着的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毛编织的金色长鞭，向牧场走去。

　　羲和，是一种奇特的生物，没有四肢，长得像一轮轮太阳，身上布满像光线又像蚕丝的暖黄色绒毛，以青草、树木、大山的影子为食物。

　　成年的羲和可以长到房屋大小，人们把它的绒毛用特制的剪刀剪下来，编织成衣服穿在身上，就像沐浴在阳光下。

　　羲和死后绒毛就会脱落，化为黑色的石头。

　　这种黑色石头可以用来做床板，一直睡在上面会改善睡眠，让身体的气血更加旺盛。

　　阳数了数草原上成群的羲和，确定没有走失的，放下心来。

　　他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下，一只三足的怪鸟飞过来落在他的肩头。

　　阳摸了摸三足怪鸟的头，从口袋中掏出一片金色的树叶喂给它。

　　三足怪鸟吃了树叶后，便从阳的肩头飞起，在羲和群的上空飞旋，看到有贪吃的羲和离开就追逐它，让它回到羲和群中。

　　“父亲说要送我送我去赤乌城学木匠，可是那种金乌木太坚硬了，上次我的手都磨出水泡了才砍下来一小块。真不知道二哥是怎么把它制作成家具的。”

　　阳的心小小地感叹了一下，就把这件事放到一边，拿起一只木笛，吹奏起来。

　　附近几只羲和停止用细长的绒毛捕食青草的影子，伴随着笛声有节奏地摇晃起来。

　　“等这一批羲和的毛长好后，母亲说过要带上些礼物，和西山村的白姑娘见上一面，要是对方同意就把亲事定下来。”

　　“听村头的老伯说白姑娘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比阿朱长得还要好看吗。可惜阿朱家在赤乌城发了财，攀附了一个大宗派，倒是瞧不上我家了。”

　　“听说那宗派中的人个个都能驾驭火焰，让火变成各种动物，那不是和书中说的神仙没什么两样了。阿朱做了神仙，难怪不给我回信了。”

　　“要是娶了白姑娘，倒是要好好把木匠活学好了，攒钱给她盖个大大的房子，让她过得也跟神仙一样。”

　　阳一边吹笛，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

　　“洞房是什么？每次问二哥，他都神神秘秘地不肯说，还让我不要问别人。等我娶了白姑娘，应该就知道了吧。”

　　“还有孩子真的是金乌从太阳上背下来的吗？上次我在大哥家外守了好久，没有见到有金乌落下来，孩子就出现大哥怀里了。真是奇怪。”

　　“书中说有的世界不是像我们这一样挂着九个大火球，而是一个像冰轮一样的圆球，叫月亮，要是能看一眼就好了。”

　　“对了，上次去城里听人说那个大宗派好像召集了人手，打造一种可以飞到太阳上的法宝，要在太阳建设宫殿。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为什么那么神奇。”

　　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不断地冒出来，让阳难以安心吹奏木笛，只好木笛放到膝上。

　　他瞪大眼睛看着天空的太阳，希望能看见在太阳上建设宫殿的人影，但被阳光刺激得眼泪直流。

　　突然，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仿佛有一只硕大无朋的妖怪鼓足全身力气吹向一轮太阳，太阳像灯焰一样一下子熄灭了，这看不见的只妖怪又向其他太阳吹去。

　　恐惧从阳的心中升起，他向家的方向奔去，想呼喊什么，但打颤的牙齿阻止了他。

　　在他身后，无边无际的黑暗像潮水一样漫过山岭，吞噬了羲和群，吞噬了三足怪鸟，最后将阳吞下。

　　“女英，月亮果成熟了，我们一起去摘吧。”

　　听到窗外伙伴们的呼唤，女英将亮晶晶的首饰收好，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散乱的头发，披上一件黑色的轻纱，推开了门。

　　月亮果是月亮树长出来的果实。种植月亮树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首先，要寻找月亮种子。

　　这种种子一年之中只有特殊的几天会从月亮上掉下来，或是藏在花苞里，或是掉进石头缝里，或是随着流水到处漂流。

　　要是看见有的飞虫肚子里一亮一亮的，那就要把它抓住，挤出被它吞下的月亮种子。

　　将月亮种子种到地里以后，不能用普通的河水灌溉。

　　每天要用一种特制的玉桶收集天上的月光，等月光化水后再浇到埋着月亮种子的田地。

　　等月亮种子发芽，就要防范一种三条腿的蟾蜍啃食月亮树的幼苗。

　　当这种蟾蜍出现，就要用圆形的钱币砸它，它吞了钱币以后很长时间就不会出现。

　　月亮树的幼苗周围有时会长出一种奇异的植物，结出的果实像一只只蝗虫。

　　这种植物成熟以后就会褪下绿色的果皮，脱落的果实会趴到月亮树的幼苗上啃咬。

　　这种植物依托月亮树的幼苗而生，要是强行拔去会损害月亮树幼苗的根茎。

　　这时候需要少女们结伴，围绕着月亮树幼苗唱歌转动。

　　月亮树的幼苗听到了歌声，就会从地里钻出一个带着斧头的白色小人，将长着蝗虫果实的植物砍倒，化为幼苗的养分。

　　月亮果刚刚长出来的时候，像女子的峨眉，纤细弯曲，再长一段时间就像拉开的弓弦，完全成熟以后就像一轮满月。

　　月亮果成熟以后要及时采取，不然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脱离枝头，向夜空飞去。

　　现在夜空种除了那轮自古以来就存在的大月亮，还有许多非常小的月亮在它周围。

　　这些都是野生的月亮树上没有被及时采摘的月亮果。

　　小的月亮果可以做成月饼，口感软糯。

　　大一点的月亮果可以做成餐盘，不沾油腥。

　　大月亮果可以挂在宫殿的穹顶上照明，经久不熄，深受修行者的欢迎。

　　女英麻利地爬上月亮树，芊芊玉手一掐，将一枚月亮果托在手中，然后向树下一扔。

　　月亮果像羽毛一样慢悠悠摇晃着落地。

　　一个高个子的女孩用绣着玉兔的布袋将月亮果装起来，再用白色的丝绳将口袋扎好，防止过一段时间以后月亮果向天空飞去。

　　周围的月亮果树上也都是少女忙碌的身影，不一会儿，女英洁白的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等全部的月亮果都被摘下来以后，原本明亮耀眼的月亮树林一下子变得昏暗起来。

　　忙碌完的少女们找了一个最粗壮的月亮树枝，十几个人并排坐着，说些闲话，一个个装着月亮果的黑布口袋堆在周围。

　　“女英，听说你家里给你说了一门亲事，是夜光城大家族的公子，家里的金蟾钱堆得像小山一样，十辈子也花不完，还特别送了你广寒商铺打造的首饰，连城主的女儿都没有这个待遇啊。”

　　“别瞎说，我只是在夜光城卖月亮果的时候遇到的顾公子，他见我月亮果的成色好，多买了一些去。我跟他闲聊说收摊以后要在城中买些首饰，他人好心善，说自己在广寒商铺认识些人，就带我去逛了逛。怎么传成我已经许给他了。”女英俏脸微红。

　　“连人家的姓都打听好了，还敢说没有心思。要是做了夜光城里的富太太，可别忘了我们这些穷姐妹啊。”坐在女英左边的高挑少女调笑道。

　　女英佯怒，捏住高挑少女细腻的脸蛋向两边扯。

　　“肯定是你这个小浪蹄子添油加醋传出去的。”

　　高挑少女咯咯咯地笑，连连求饶，女英才放开自己的手。

　　“像他那样的公子哥，只是随手帮一下我。以他的家世，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过，哪会看上我这样一个乡下的丫头。估计早就把我忘了。”女英的语气带上淡淡的哀愁。

　　坐在她右边的梳着长马尾的圆脸少女不乐意了，挎住女英的胳臂，道：“就算住在月宫里的仙女我看都没有女英你长得好看。那什么顾公子看不上你是他的损失。”

　　“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女英你贤良淑惠，是持家的好手。要是我是个男子，早就上你家里提亲了。可不能让肥水流了外人的田。姐妹说，是不是？”

　　“是啊——”

　　坐在月亮树上的少女们齐声应道。受到欢乐情绪的感染，女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显得明媚动人。

　　不一会儿，少女们安静下来，开始齐唱一首歌谣。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少女们的声音婉转悠扬，将爱情的小心思娓娓道来，连月亮树都忍不住摇动树叶，为她们伴奏。

　　突然，一个少女停了下来，颤声道：“你们看天上。”

　　少女们不约而同地抬头，只见夜空中那轮最大的月亮出现参差不齐的裂口，好像被什么野兽啃了一口。

　　接着，一个犹如天神般的身影出现在月亮中，又有一只天狗的影子出现，一下子膨胀到占据整个月亮，将天神身影的头颅咬下。

　　顿足失色的少女们还没来得及尖叫，只见群月被天狗的影子一口吞下，浓稠的黑暗将她们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