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Q视频里。

　　眼前出现一张惨白的人脸，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浴巾，紧紧裹住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分外扎眼。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在开视频，路明非还以为是某个《午夜凶铃》片场里爬出来的临时演员呢。

　　“路老大，快来救我啊！”

　　老唐嘶哑着喉咙，像是身边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你这是在演恐怖片吗？”路明非挑眉。

　　“不是。”

　　“那你干嘛这样？”

　　“有人在叫我。”老唐虚着声。

　　“什么意思？”路明非扯了扯嘴角。

　　“有人在叫我‘哥哥’。”

　　——————

　　昨日的家宴中，苏康民表情严肃地拒绝了路明非的借贷请求，并表示年轻人要自力更生，不要总想着啃老。

　　要等路明非正式成为小天女的男朋友之后，再酌情考虑这件事。

　　苏妈倒是很客气，表示希望路明非常来玩，她宝贝闺女在家挺寂寞无聊的。

　　至于苏晓樯，不知脸红的躲到哪个旮旯角落里去了。

　　路明非只好悻悻而归，顺便打包了几筐苏妈蒸好的大闸蟹。

　　翌日。

　　斯雷普尼尔，昂热校长的专机。

　　这架专机最近倒是没怎么为它的主人服务，反而被路明非一通电话紧急调用了过来。

　　上百吨的航空燃油，只为了把路明非和楚子航送到纽约。

　　飞机上，路明非望着窗外的浮云，思绪飘渺起来，他在想老唐的事。

　　混血种的力量不止是来源于血统，更重要的是精神。

　　在丽晶酒店那晚，路明非与副校长弗拉梅尔的一番卧榻长谈，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很早以前路明非在猎人网站上就不止一次，见有人提到过某种神秘的技术。

　　一种精炼血统的技术——被称作“爆血秘术”。

　　简单来说，就是混血种凭着自我意志把血统高度纯化，增强自身的实力，深度爆血之后体表甚至出现龙类的特征，

　　在混血种世界，爆血是一种禁忌之术。

　　它能短瞬间活化龙族血统，带来的副作用是可能突破龙族血统的“临界血限”。

　　血统瞬间纯化带来的快感，会让使用者沉浸在无所不能的幻觉之中。

　　如果混血种对这种力量太过贪婪，就会堕入深渊。

　　在路明非看来，这种技术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使用者的精神强度。

　　一旦精神强度无法压制住暴躁的龙类基因。

　　那么精神就会被肉体吞噬，彻底沦为地狱和天堂的徘徊者——死侍。

　　听起来跟大剑世界的“妖力释放”很像，在不释放妖力的情况下，大剑的实力提升的并不明显。

　　大剑的每次“妖力释放”都伴随着类似性/快感的产生，这也是男性大剑稀少的原因。

　　大部分大剑都是女性，男性大剑太过容易堕落在妖力释放的性/快感中，无法自拔。

　　随着妖力释放达到临界点，普通大剑就会逐渐“觉醒”、“妖魔化”。

　　慢慢成为贪食人类内脏的“觉醒者”、“深渊者”。

　　但是有一种办法能够避免“妖魔化”。

　　那就是极大程度的提升“大剑”自身的精神力，一旦精神力达到某个临界点，就会克服这种不可逆的“妖魔化”变化。

　　这种群情况下，大剑即便“觉醒”了，也能在“觉醒形态”之下保持着人类之心。

　　大剑世界里，包括迪妮莎，嘉拉迪雅、海伦，米里雅……

　　她们都是精神力超出临界点，能够随时使出“觉醒状态”，而避免“妖魔化”的存在。

　　路明非自然也是如此。

　　显然，混血种的“爆血秘术”，与大剑世界的“妖力释放”极为相似。

　　因此这种爆血秘术，在别的混血种组织中是蚀骨的“毒药”，但在路明非手中却是提升团队实力的法宝。

　　路明非之所以看重老唐，主要在于在他身上看到了纯粹而庞大的精神力。

　　显然，老唐是很容易将精神力提升到那个临界点的人，能轻易克服爆血带来的“死侍化”负面影响。

　　当然，这些暂时只是路明非根据曾经阅历的主观推测。

　　等路明非获取了“爆血秘术”的相关资料之后，老唐届时无疑是最好的“爆血”实验者。

　　……

　　伴随着巨大的噪音，白色涂装的斯雷普尼尔，慢慢降下云层，落在了纽约纽瓦克自由国际机场的跑道上。

　　飞机滚轮碾过灰黑的沥青，慢慢降下来速度，直至停稳。

　　路明非和楚子航一前一后走下来，他们带的行李很少，只有一个电脑包和放置洗换衣物的行李箱，

　　此时正值下午两点，天气还很热。

　　偌大的机场大厅里，不少人举着写有人名的牌子，他们都是接机的人。

　　机场里人海如浪潮汹涌，路明非很快就注意到了角落里。

　　一个超级大的牌子上写着“欢迎路老大莅临访问！”

　　老唐穿着一个灰色的衬衫，下身是灰色的牛仔裤，头发依旧是那般乱糟糟的，脸上标志性的下榻眉毛。

　　最惹人注目的是两只巨大的黑眼圈，比他QQ图像上的熊猫还像熊猫，像是连续在网吧通宵了一个星期的网友。

　　老唐手里捏着一个汉堡和可乐，此时正在狼吞虎咽。

　　“老唐，”路明非上前打着招呼，“怎么，中午没吃饭呢？”

　　“路老大，你终于来了！”老唐战栗得像个在冬日里见到一大片粮食的麻雀，惶恐中带着喜悦。

　　“不是告诉过你，我跟师兄的飞机下午才到吗？”

　　“路老大，这次你可得救救我啊！”老唐啃着汉堡，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淌。

　　“我这几天连睡都不敢睡，一闭眼就听到奇怪的声音，还叫我‘哥哥’呢，可怕的是那道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嗡嗡响啊……”

　　老唐开的是一辆老款的本田SUV，看起来这辆车也开了一段时间了，显得略微陈旧。

　　“我还以为你要请我们坐灰狗呢？”路明非笑道。

　　“之前跟路老大去秘鲁那次任务，挣了不少钱，这才淘了辆二手车。”老唐尴尬了一声。

　　“三百万美元，就开这车，配不上老唐你的身价。”路明非接着调侃。

　　“路老大你不知道我们猎人这行，吃了上顿没下顿，多少钱都没安全感，还是省着点花更放心点。”

　　这辆二手车虽然外表看着有点老旧，可是内饰倒是出人意料的整洁，空调的出风口还夹着空气清新剂。

　　老唐的状态不佳，因此驾驶员是面瘫师兄，路明非靠在椅背上想接下来的事情。

　　很快，车子在一家规模不小的中餐馆停了下来。

　　三人先去餐厅解决肚子问题。

　　不吃饭可没力气干活。

　　老唐这次也是下了血本，上好的菜肴不要钱的使劲点，生怕路明非没吃饱。

　　花点钱不算什么，要是小命丢了才是真的划不来，这是罗纳德唐此刻最现实的想法。

　　看着老唐热切的样子，路明非露出“老爷爷看孙子”很欣慰的表情。

　　吃过饭，三人马不停蹄去了老唐的住所。

　　这是一处郊野的农场，周围几千亩地都是金黄的大麦。

　　硕大的麦穗随风摇摆，一片金色的浪涌来回往复。

　　老唐手里攒着三百多万美元，准备金盆洗手，不再奋斗在猎人的第一战线了。

　　这几千亩麦田，是他花了一百多万美元买的土地，还雇了几个帮工，购置了几辆机器，他准备安安稳稳地当个农场主。

　　路明非看着一望无垠，不见尽头的麦田地，感叹一声好大。

　　混血种的世界，原本就是这样的。

　　哪怕你在混血种的社会里，平平无奇甚至有点平庸，就好像老唐这种。

　　但是一旦你踏出混血种的圈子，就会发现，龙族血统带给你的优势让你在普通平凡人的社会里，已经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存在了。

　　老唐这种C+级混血种，在混血种社会是垫底打酱油的存在，但是却已经是身家不菲的小地主了，当然主要是他在关键时刻抱住了路明非的大腿。

　　路明非之前听闻不少混血种以贵族自居，并且自命不凡的冠以“新世界的龙族”的称号。

　　对此，他嗤之以鼻。

　　老唐看着眼前大片的麦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如今这片麦地都快成熟了，可没想到他趟上了这般要命的、见鬼的事。

　　先前的猎人网站秘鲁任务，寻找B+级炼金道具——阿斯克勒庇俄斯之杖，一共是一千万美元的赏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路老大出力最多，老唐基本是个打酱油跑跑腿的货色。

　　要不是路明非、楚子航的猎人等级不够，也根本不会拉上他。

　　事后老唐原本以为自己最多分到几十万美元就不得了，这还得感恩戴德一番。

　　没想到路明非还是按照先前的口头约定，平分了这一千万美元，老唐白白得了三百多万美元。

　　这让老唐内心感动之余，真心把路明非当老大对待。

　　从那一刻起，路明非简直是老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

　　“没想到老唐你还有这么大的农场。”

　　“以前当猎人的时候，感觉时刻都藏在阴影里，生活得太压抑了。

　　所以我很早以前就下定决心，等到挣了一大笔钱之后，一定要买一大片麦田，每日生活在阳光之下。”

　　老唐颓废的表情突然流露出一丝霸气，“路老大，你就说说这片麦地够不够大，好几千亩呢！”

　　路明非哈哈笑了几声，突然一拍额头，神色严肃地开口道：“还是正事要紧，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唐搓着手站在一旁，像是在组织语言，“我最近总是在做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有个身穿白衣的男孩，他在不停地叫我‘哥哥’。

　　路老大，不瞒你说，我是个孤儿，从小没有发父母，更不可能有什么‘弟弟’之类的玩意。

　　那个梦可真实了，梦里我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坐着，那个小男孩就在我旁边，伏在桌案上写着汉字，我还时不时指导他一下。

　　可是我自己的汉子都写得跟狗爬一样，怎么有能力指导别人呢？

　　后来那个男孩跟我说奇怪的话，让我吃了他之类的怪话。

　　我又不是食人族，怎么可能会吃人啊！汉堡炸鸡可乐这些垃圾食品，才是我的最爱。

　　……

　　后来城里燃烧着大火，那个小男孩被挂在旗杆上，被烧死了。

　　这个时候我就难受得喘不过气来，之后就醒了。”

　　“这个梦做了好久了，以前还没什么，自从从秘鲁那次任务回来，就愈加频繁了。

　　有时候深更半夜，有人突然叫我‘哥哥’，吓得我都不敢睡觉了。”

　　路明非心中沉吟，目光打量着紧张兮兮地老唐。

　　毫不疑问，若是在九叔的悬疑电影中。

　　老唐无疑被某种鬼魂纠缠住了，如果不完成鬼魂的遗愿，这辈子老唐都不得安生。

　　可这是现实，又不是小说？

　　世界的真相从来只有龙族和混血种，不存在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

　　只靠猜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还是得上硬菜，路明非想了想。

　　很快，卧室里。

　　在强力麻醉剂的作用下，老唐已经睡得很死了。

　　他的睡姿可谓是极其恶劣，穿着宽松的睡衣，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

　　配合这那张下榻眉毛的喜剧演员脸，就像是马戏团的小丑正在进行某种表演。

　　路明非强忍着内心的槽点，妖气集中在额上。

　　顿时路明非的额头上方裂开一只猩红炙热的竖瞳，用邪恶混乱的目光打量着这充满未知的世界。

　　“高阶妖气感知！”

　　这只竖瞳是用嘉拉迪雅的血肉异化而成的，完美的复刻了嘉拉迪雅妖气感知的天赋，具有感知妖气、看破一切幻象，洞察一切真相的能力。

　　但这项技能必须主动开启，而且极为耗费妖力。

　　眼下路明非处于非战斗状态，这点妖力消耗算不得什么。

　　况且面瘫师兄楚子航还在外面把风，路明非安心地把全部的妖力集中在额上的竖瞳上。

　　随着竖瞳里闪过一段微光。

　　在路明非的眼中，世界变成黑白交错的线条。

　　只见路明非的视野里，老唐脑海的位置赫然出现一幅黑白画面。

　　画面之中，一个“人形能量体”坐在地上的，这无疑是老唐精神力的具现化。

　　让路明非意想不到的是，人形老唐上空浮现一个比他高大数十倍的巨大身影。

　　祂四肢鼓起虬结的肌肉，蜷缩的身躯就有近乎四层楼高，修长的脖子上遍布金属材质的鳞片。

　　关节处有突起的狰狞骨刺，背后的巨大的膜翼上也布满黑色的细鳞。

　　粗壮的脖子和巨大的头颅伏在前肢上，灯笼大的双眼紧闭着。

　　这TM是一条龙！

　　这条龙带给路明非的威压，远甚先前的“伪初代种”阿尔弗雷德。

　　更可怕的是，就在路明非集中注意力仔细观察这一切的时候。

　　老唐脑海中的这条龙，突然睁开一只紧闭着的巨大眼瞳，正透过路明非的视线，好奇地打量着路明非。

　　一抹奇怪的精神威压随即冲击而来。

　　“噗！”

　　路明非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瞬间收起额上的竖瞳。

　　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他中招了。

　　卧槽！

　　这是什么情况，

　　——————

　　偌大的卧室里，老唐紧张兮兮地望着路明非。

　　他的脸上不断变换着表情，像是在等待医生宣判死刑的癌症病患，心中又抱着一丝可有可无的希望。

　　楚子航也投来关切的眼神，“明非，老唐的情况还好吧？”

　　路明非此刻也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最后他紧锁着眉头。

　　老唐所患的“病症”比路明非想象的还要夸张。

　　路明非刚刚通过竖瞳看到的，是老唐精神力的具现化。

　　如果把精神力比作灵魂的话，那老唐原本的灵魂之外，竟有一条龙类的灵魂。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良久，路·福尔摩斯·明非紧缩的眉头终于松开了。

　　他左手握拳，重重锤了一下右掌。

　　路明非语气沉重道：

　　“老唐，你被龙魂附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