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班是海训场唯一一个相对清闲的单位。

　　所说的清闲，是相对于艰苦的训练来说的。

　　炊事班有一个全新兵连人人羡慕的好处，就是可以外出采购。别的人是一个月外出一回，炊事班一个星期左右，可以出去采购一次。

　　除了大队部固定的补给车补给外，炊事班也需要定期去采购一些必备食物和调料等。炊事班的老兵戏称为放风，无不为前往采购的资格争得不可开交。

　　来到炊事班第二个星期的周末，或许是韩锋的厨艺为炊事班取得了巨大荣誉的原因吧，炊事班长安排韩锋外出。

　　采购是两个人，搭乘海训场的勇士车，主要负责人是一名老兵，负责采买会钞，韩锋就是打下手帮忙搬东西。

　　采购之余，可以空出稍许时间，半个小时左右吧，让他们在市镇里逛逛。这就是炊事员的福利。

　　韩锋想理发，这是他计划的唯一要做的事情。

　　“新兵连不是有给兵理发的兵吗？何必在外面理，耽误时间，还费钱。”老兵说。

　　韩锋鄙夷地看着老兵的板寸。

　　老兵愣了一下，才明白，“我去！当兵还顾什么发型形象，得，得，你去吧。”看韩锋转身就走，又嘱咐一句：“注意时间！”

　　“是！”敬了个军礼，韩锋走进了集市边上最近的一家发型屋。

　　“来了？”戴着一个大口罩的女理发师，眼光清亮。这眼光，不知道为什么，让韩锋觉得非常熟悉。

　　他疑惑地看着对方，“你……”

　　女理发师熟稔地为他找湿头发，“先生，怎么剪？”

　　“哦，剪短就好。”韩锋回过神来，看着对方明丽的眼睛，脑海中募地掠过一个似乎已经思念过千百次的身影，那身影，那眼睛，那动作神态，与她相比……

　　“你……”

　　“嘘。低声。”女理发师作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回头四下望望，低声说：“是我。”

　　“真是你！”韩锋激动起来。

　　安凌没有取下口罩，只是安静地说：“别激动，也别高声说话，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明白了。”韩锋压低了声音，“你怎么知道我要理发？”

　　“你的情况我都知道。”安凌说，“你一直都不喜欢留长头发，每个星期必然要修剪一次。在海训场那样的环境，肯定不适合你对自己审美的要求，所以，有机会出来，你必定会先出来理发。”

　　“海训场炊事班里有你们的人？”韩锋说。

　　“有一个。”安凌说，“他曾经是方大队长带过的兵，后来年纪大了，辗转去了海训场的炊事班。他，会跟我通一些消息。这次，是他告诉我，你出来了。”安凌一边说，一边挥动剪刀，熟练地为他理发。

　　“你真的会理发吗？”韩锋有些担心。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安凌说，“我跟邻居的师傅学过，以前在通信班的时候也强化过一下。有些男兵就喜欢我给他们剪头发，虽然不收他们钱，可他们总给我带些好吃的。”

　　“这里，也像那烧烤摊一下，是我们的地方？”

　　“算是吧。”安凌说，“我认识这里的老板，今天说了，免费来给他打半天工。说说，你的情况吧。”

　　韩锋就简单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情况说了，安凌其实大概也知道。看来，她获取消息的渠道还真不少。

　　韩锋懊恼地说：“只可惜，再过一个来月，我就要被人踢出去了。看来，我是没办法完成你的嘱咐了。”

　　安凌沉默了一下，良久，晶莹的眼眸才正视着韩锋的眼睛，那眼光中，充满了感动与欣赏，“你，真的那么在意我的那些不合理要求吗？”

　　“为什么不？”韩锋说。

　　安凌把口罩扯下来，现出她美丽的面容，她微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说：“其实，我并没有太指望你会去做这件事。这样的事情，很敏感。一旦出现差错，影响会非常大。因为，你不一样。如果是别的人，我说的是部队里面的人去做这事，还可以被看成是两个单位的互相反间斗争较量，可是，你是在入伍前就被安排了。”

　　“也就是说，一旦你去做这种事情，被发现的话，就是真正的间谍，下场非常可怕。”安凌的脸色也越来越沉重，“届时，就算我们a大队肯为你澄清，只怕，对你的人生影响也非常大。”

　　“因为，这，不是儿戏。”

　　安凌说道：“我这次冒险来见你，就是要告诉你，经过仔细的考虑，我收回在那信上留下的那些话。你不需要去为a大队刺探什么东西。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地完成你剩下这一个来月的工作，安心退伍就是。”

　　这话很出乎韩锋的意料。他愣住了，因为，他从安凌的脸上看出了一种绝诀。

　　“我已经在努力了，只是你们考察我的事情，被龙蛟大队知道了，否则，我肯定会做得更好。”韩锋涨红了脸说。

　　“龙蛟在a大队有钉子，而且不止一个。”安凌说，“他们想知道我们获得了什么兵源，考察了什么人，当然不困难。这事，本来就瞒不住。而这事，我也有意让他们知道。因为，我原来想，只有先怀疑你之后，打消了怀疑，然后才不会再怀疑。现在，这些鬼蜮心思，都用不上了。”

　　“我可以继续的！”韩锋说。

　　“不必了。”安凌说。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大队的意思？”韩锋有些生气。

　　“没有什么大队的意思，你也知道的，我跟你说过很多，这些，你参与，或不参与，都是我个人的意思。”安凌逐渐平静下来。

　　“你是对我没有信心。”韩锋感到自己被蔑视了。

　　“没有这种事情。”安凌说，“只是觉得自己原来有些幼稚。你自己的人生与青春，不必拿来为别人的理想买单。”

　　“你不是别人！”韩锋有些光火。

　　“那我是谁？”安凌挑衅般地问。

　　“你是……”韩锋哑火，突然，他上前一步，双手抱着安凌的脑袋，就狠狠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