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屯儿望着外面怔怔出神。先是无缘无故的昏迷，而后燥热，再到石洞的梦境，现在却又出现在了海底，还有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脸。这难道还是在做梦吗？

　　“看够了，就来我这里。”

　　马屯儿脊背发凉，转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却没有发现那个让他恐惧的声音。紧接着身子就不由自主的被牵引着朝着另一个屋子奔去。

　　他拼命的想要抓住什么，但是却无能为了。便直接进了房间。伴随而来的是咣当的关门声。

　　屋内光线暗淡，布局和马屯儿醒来的屋子相差不多，那人？那鬼？坐在桌前，闭着眼睛，但却能感觉到她自上而下的打量着自己的目光。那目光似乎能将自己从内到外看个通透，可是她明明没有睁开眼睛。马屯儿挣扎着，扶着墙壁尽量站的远一些。

　　“你叫什么？”

　　“马…马屯儿”马屯儿诺诺的说着，声音有些颤抖。

　　“以后叫守缺。”

　　马屯儿，一时没有想清为什么要叫守缺，但也不敢多问。他很担心自己说的哪句话惹得她不高兴，就把自己杀掉或者吃掉。小时候听过镇子里得老人讲得，鬼杀人，鬼吃人的故事。即便现在借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多说一句。能做的只有紧张的盯着她，甚至连开门逃跑都做不到。

　　“明日会有人会找你。去吧。”

　　马屯儿转身便要推门而出，没有推开。便想向内拽开，然而门上并没有把手。于是又转而推门，奈何门始终推不开。忽然感觉背后一股力量传来，他竟然直接穿门而出，跌倒在了屋外。转身起来盯着房门，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我穿出来的，那是石门？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有温度。又摸了摸自己胸口，有心跳。那我怎么穿过那道门的？望了望自己的屋子，便起身，一瘸一拐回去了。来到门前，用手推了推门，没有开。又用拳头吹了几下，有咚咚的声音传出。石门，没有错。然后试着身体贴上去，穿不过去。转动把手推门而入，又转身站定，在门内继续尝试。依旧无法穿过。

　　这几天的经历依旧足够让人匪夷所思了。马屯儿来到桌前坐定，细细的回想着这几日的事情。首先便是梦境……

　　想了半晌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马屯儿虽然受过冷眼嘲讽，但依旧只有十二岁，这世上很多事情他并不了解。而且，所有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即便成年人也未必能全盘接受。所以他只好安静的待在屋内，翻看着书架上的书籍。

　　书架上唯一能看懂的书便只有纸张装订而成的，至于石板，金箔，铁皮上虽有文字，却半个也不认得。当然如果那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是可以称作文字的话。

　　随便拿起一本纸装书，封面上写着名字《千字文》，继续看向下一本《道德经》，依次向下看去分别是《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周易》、《黄帝内经》……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是只存在于史书中的名字。而《道德经》《周易》却是能够读到的。国师祖宗就是读了《周易》，才悟了风水堪舆之术。至于《道德经》据说老子成仙了道，出了函谷关，后来不知所去。

　　每本纸书上都写着一个凡字。又去看金箔上的也写这一个字，天。依次向下看去，每张金箔上都写着天字。再翻看石板和竹简，虽然文字看不懂，但每一种书都会标注。石板上标注的是鬼。而竹简上标注的依旧是凡。天，鬼，凡！天难道是颛顼口中的北方天界的那个天？那凡呢？凡难道就是我们这样的人？那鬼就是人死后所化？

　　若真有天上的世界，那鬼也会存在吧？

　　胡思乱想了一番之后，马屯儿收敛思绪，静静的坐在哪里发呆。没有拐，行动就不方便，自己也只能坐在这里坐着。随身物品并没带来，只好在书架上随便拿起一本看的懂得书，读了起来。

　　海底，夜明珠照明的世界，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昼。直到马屯儿感觉道自己有些饿了，才从文字得世界中离开。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找那个让他感到恐惧的她。也只有在房子里他才会有一丝丝的安全感。他躺到了床上，在饥饿中，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然后被饿醒。一来行动不便，二来是不敢出去。心里想着何时才能来人，总不能饿死在这吧？

　　也不知道老爹怎么样了。发现我不见了，应该在急着找吧。可是我要怎么才能出去呢。

　　不给吃饭难道是饿一饿，内脏容易清理？

　　守缺？

　　他又开始不由自主的胡乱猜想了。却始终无法把所有的事串联起来。他们抓自己的理由是什么呢？又为何是自己呢？

　　就在纠结中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缓缓的醒来，身体有些无力，饥饿感依旧还在。缓缓的坐起身来，只见石桌前坐着一个老者，面色如铁，披散着头发，脸上有一道刀疤，由额头正中斜向下划过眉梢，堪堪避过眼睛。瘦削的脸上灰白相间的羊毛胡，向下撇着嘴唇，微眯着双眼。盯着桌面，一动不动。

　　“你醒了？”老者并未抬头，还在盯着桌面看着。马屯儿瞟了一眼桌面，只见桌面上摊着一张金箔纸。

　　“嗯。”马屯儿一时也摸不准老者的目的，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便偎在床头，目不转睛的盯着老者。

　　老者并未继续开口，马屯儿就一直偎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几时，老者一摆手，对马屯儿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马屯儿”

　　“你叫守缺，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叫守缺，不叫马屯儿。你跟我来。”说罢老者便起身走出门外。

　　马屯儿只能一步一挪的跟着走出了屋子。撇了一眼桌子，发现金箔纸已经不在桌子上。只是不知老者是如何收起来的。

　　刚到屋外，便听老者问道。

　　“可会做饭？”

　　“嗯”

　　说罢，老者便伸手在空中轻轻一抓，随后便有一条鱼自上方坠落而下。

　　马屯儿看着地上乱蹦的鱼，顿时心里又乱了起来，怎么做到的？传说？神话？天帝还是戏法？又抬头看看老者，可老者并未理会。

　　“做了吃吧。吃完过来找我。”

　　说罢老人便回了屋子。留下马屯儿和还在蹦跶的鱼四目相对。

　　此时的他已经不在乎是不是会被杀掉或者吃掉了，只要能先吃饱就好了。说罢便在院子里一瘸一拐的寻找着材料，并搭起了石台，放上石板，随便找来一些可以生火的东西，便开始去鳞，去内脏，切片，熏鱼。还暗自庆幸着，出海前在腰带里放了火石，不然这鱼便只能生吃了。

　　马屯儿一边吃一边在琢磨着如何拖延时间，一边还想着如何逃出去。只是不知道这里距离水面有多深，如果太深的话，恐怕就真的跑不掉了。又想想自己的老爹，便顿时没了胃口。坐在那里，默默的啜泣着。

　　“吃好了就进来吧。”只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说道。马屯儿擦了擦眼泪，狠狠的往嘴里塞了一口鱼肉，然后便又回到了屋子。是生是死总要有个确定。

　　马屯儿扶着桌子，站在了老者的对面。老者抬头看向他，吐出一口气。说道：“这里没人会杀你。你不用担心。坐下吧。”

　　马屯儿深吸一口气，突然有种无力感袭来，跌坐在石凳上。他一直紧绷着神经，突然放松下来，人便有些不能自控。调整了一下自己，然后不解的看向老者。

　　老者又扔了一只拐过来，拐漂浮在桌面上，只是老者明明没有带着拐过来，是哪里出来的呢？

　　“以后你便用这只拐吧。”

　　马屯儿拿起了拐便试着走了几步，高度合适，用起来也算顺手。然后便又重新坐下。

　　“带你去个地方。”说罢老人便握住了马屯儿的手，马屯儿只觉得眼睛一花，便出现在了一座海岛上空，脚下空无一物，就这么飘在那里。

　　鱼牙岛，没错，是鱼牙岛。太阳悬挂在正中，远远的望着岛上，马屯儿便开始四处寻找老爹的身影。目光落在石洞时，便看到有一老一少两人坐在一处石台前吃着午饭。看到老爹的时候便激动的向前走去，虽然迈动着双脚，但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走进分毫。随即便开始大声喊着老爹。只是无论他如何用力的嘶喊，老爷子也不曾听到。马屯儿无力的瘫坐在半空中，大声的哭泣着，随后大声的问道：“为什么？”

　　“你原本不该这样，只是你恰逢其会，这也怨不得别人。一切的根源都在于你摔在了不该摔的地方。”随即便带着马屯儿，来到了石洞前。

　　马屯儿又开始朝着老爷子走去，仍旧无法靠近老爷子分毫，伸出手，也无法触碰就在身前坐着的老爷子。当他看到老爹对面的人时，竟停下了所有动作。那是自己！不，那不是自己，那是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年轻人。淡淡的宽眉，一双有些落寞气息的单凤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不算精致的五官，有一道隆起的疤。

　　他伸出手摸着自己脸上的疤，看看对面年轻人脸上的疤。一样的！因为天火坑，自己废了小腿，因为天火坑自己伤了脸上的经络，留下了这道疤。这道疤让自己无法开口笑，也是这道疤像噩梦一样跟随着自己。自己在石壁洞垂钓的时候，会经常在水中看到这道疤。这道疤不光留在脸上，同样也刻在了自己的心里。怎么会不认得这道疤。

　　“你以后要走的路，会给你身边的人带来杀身之祸。这样做，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老者说罢，便带着马屯儿瞬间回到了海底的屋子内。

　　老者并未开口说话，只是看着还在哭泣的马屯儿。老者一挥手，马屯儿便沉沉的睡去。眼角还挂着两行热泪。

　　“这是他选的人？”一个尖锐又有些沙哑声音响起，是邹屠的声音。但却并未见到邹屠的身影。

　　“很难说是谁选择了谁，只是阴差阳错吧。”老者回到

　　“你以为他如何？”邹屠又问道。

　　“无论他如何，只有这条路了。不然又如何？”老者也有些无奈的说着。

　　“时间不多了。”邹屠的声音依旧尖锐，沙哑，只是多了一些疲惫。

　　“时间不多了！”老者也重复了一遍。

　　随后二者便不再交谈。

　　而后，老者便将书架上的书，拿出了几本，依次摆在石桌上，便思考了起来。随即一探手，一本书出现在桌上---《志怪集录》。排好了书，老者便起身。随手丢在地上一个石质的浴桶。石桶落地，便陷入了地板下。然后老者便离开了房间，只留下马屯儿在床上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