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慕楚飞的回忆（六）

　　“呃——”慕楚飞紧紧地拧着眉头，躬身不断呕吐。他不愿抬起头多看这里一眼，他甚至连眼睛都害怕睁开。他在发抖，全身僵硬地瑟瑟颤抖。

　　许久，慕楚飞终于止住了呕吐，他缓缓地抬起头，强忍胃中酸液翻滚，再一次打量这个——这个“地狱”。

　　这是一个难以形容的世界，有些虚无，有些缥缈。慕楚飞似乎飘浮在无尽的世界中，可双脚却又踏踏实实地踩在地面上。

　　环视这个个世界，这是一个十分巨大的空间，用尽目力也未见尽头。在这“无限”的世界之中，“天地”之间血红色的雾气轻柔地飘摇，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在这血红的雾霭之后，模模糊糊八扇高大的黑门，按照八个方位以慕楚飞为中心高高耸立。每扇黑门横梁的中间，一个个红黑相间的球状体静悄悄地挂在那儿。定睛一看，一股寒意陡然爬上后背。慕楚飞禁不住踉踉跄跄倒退了好几步——那是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

　　八扇黑门八颗人头，“它”们五官扭曲，一脸死气。乌黑的血水从眼洞中缓缓涌出，颈部的断口处，腐肉翻卷。慕楚飞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把这些人头看得那么真切，血肉模糊的人头似乎近在眼前，他甚至觉得这些人头当中，有一颗就是自己。

　　再向下看，在八扇黑门之下，堆满了无数的残肢断臂，脏器尸体。八门下的八堆残体，不停地渗出乌红的血水，血水蜿蜒曲折地连成了八条泥泞的血路直到慕楚飞的脚下。在慕楚飞的脚下构成了一副由血水染成的诡异的血图——那是一只正在祈祷的天使，或者说是像天使一样的生物正在祈祷。只见它满身血痕，双膝跪地，小腿以一个古怪的角度拧向身体左右两边。一般来说，构图者从自己视角出发，“跪”的动作，小腿要么偏向一边，要么便是隐藏在膝盖和大腿之后，但不管怎么构图，都合乎人体的骨骼、关节动向，而这一副不太一样，天使的身体到膝盖的视角是正面，可小腿似乎折断了一般，硬生生地撇向了身体左右两边，这完全不符合生物的生理构造。

　　慕楚飞心里有些发毛。

　　“这图怎么会是这样？”他低声地喃喃自语。

　　看完图中“天使”的下半身，慕楚飞又把目光移向了天使的上半身，它上半身还比较正常，天使双手是以“祈祷”的手势的交合在胸前，背后翅膀大大展开足有好几米；天使低垂头首，长发凌乱地贴合着面部的轮廓分披在两边，发丝上沾满血污，它紧闭双目，表情沉痛，眯闭的眼缝涌出血红的泪水，血泪淌过脸颊，滴落地面。

　　这副血图的色调、光影特别怪异。血图光影的效果、色调的明暗再加上乌血的印染，整副图远远看去仿佛一个黑白的骷髅，但只要一走近细看，你则明显地能看到，这是一副血色的《天使祈祷图》。

　　血图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以这副血图为起点向着八个不同的方向，用鲜血连接出八条嗜血之路，直到黑门。同样，在这血路的两边，凌乱地散落着被**的尸体，被解剖的脏器，这也正是慕楚飞呕吐的原因。

　　世界死一样的寂静，不知道从那里飘来一阵腥风，浓浓的寒意紧紧地黏在慕楚飞的皮肤之上，他仿佛被冻僵了一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令人作呕的血腥之味呛在鼻腔之内，慕楚飞的胃再一次剧烈地翻滚。

　　“哦——呜——”慕楚飞骇然，寻声望去，“呜——啊、啊——”八道黑门之中正对自己的那一颗人头，缓缓抬起，扭曲的五官，双眼慢慢睁开，死死地盯着慕楚飞，嘴角以一个夸张的角度向后裂开，露出了一个难看之极的笑容。

　　慕楚飞心头大惊。

　　“哦——呜——”

　　“哦——呜——”

　　……

　　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随着一声声凄厉的嘶叫穿破耳膜。八颗人头纷纷抬起、睁眼、展颜，**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慕楚飞身上。

　　“欢迎来到‘默哀地狱’！”

　　在这八颗人头尖历的声音之上，另一个冷幽得如同千年深渊的声音，打破了八颗人头的尖叫。

　　诡异的声音，使得慕楚飞冷汗全身直冒。他面色僵凝，四处张望，努力地想找出这最后一个声音。然而这空无的世界，什么也没有。最后慕楚飞的眼光还是落在脚下那“祈祷天使”的血图上。

　　不看还到，一看慕楚飞的心头仿佛突地被万钧之力剧烈撞击，他连连地倒退了好几步，冷汗瞬间滑落到嘴里，腥涩地味道使慕楚飞不安的心平静了少许，能尝得出味道，那至少说明自己还活着——

　　慕楚飞使劲地揉了揉眼睛，自己果真没有看错——它在笑，天使在笑，图中的天使睁开了眼睛，没有瞳仁的双眼，依然浸满血红色的泪，它也盯着自己，它也裂开大了大嘴，露出与八颗人头同样的“微笑”……

　　“这他妈究竟是什么地方？”慕楚飞不安地喘着粗气低声骂道。

　　“哈、哈、哈……”他问这是什么地方。

　　慕楚飞扭头，声音是正对慕楚身后那黑门的人头传来的。

　　“那老二你告诉他，这是那里哈、哈、哈……”

　　这一次说话的是正对慕楚飞右边，以方向来表示的话，应该是东方的那扇黑门上的人头说的。

　　“呜——哈哈——还是让我来告诉他吧？”慕楚飞左边，方位是正西方的人头抢着说。

　　“那就由老三来说吧，哦——哈哈哈……”说着正对慕楚飞，正北方的人头，又是一阵刺耳的狂笑。

　　“这里是坟墓，你的坟墓，呵——呵、呵、呵——”左边西方那颗人头，接着以一个十分**的腔调对慕楚飞说。

　　那阵阵的颠笑，声声地牵扯着慕楚飞的心脏，仿佛它们每笑出一声，慕楚飞的心脏似乎便被扯掉一块。他捂着胸口艰难地问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话刚一出口，慕楚飞便暗骂自己是个白痴，它们要做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果然，他的这话，再一次换来八声疯颠的狂笑，在这笑声之后，位置对着慕楚飞的左上、左下、右下、右上，代表方位是西北、西南、东北、东南剩下四门上的人头依次回答。

　　“把你**。”西北位的人头说。

　　“把你解剖。”西南位的人头说。

　　“把你撕烂。”东南位的人头说。

　　“把你剁碎。”东北位的人头说。

　　“哦——呜——哈、哈、哈……”最后八颗人头齐声狂笑，为这一圈的回答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刺耳的尖笑尤如无数把尖刀，狠狠地刺入的慕楚飞的心里，一种毛骨悚然的窒息感翻上胸口。慕楚飞崩溃了一般地摊坐在地上。“恐惧”凝固在脸上。

　　八颗人头，则越加兴奋，扭曲的五官组合出一个嗜血的表情，它们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好久好久，慕楚飞还在颤抖，无情的恐惧还在蔓延。恍恍惚惚中，杨叔叔的话在耳边响起：“小飞你要记住，没有不可战胜对手，只有懦弱恐惧的自己……”

　　杨叔叔这话仿佛有一种魔力，慕楚飞想起这话，用尽全力强压下心头恐惧，颤抖停止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慢地吐出，吞噬他恐惧一点、一点的消失。站起身，原本恐惧凝固的脸色，开始地变得缓和，最后竟化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八颗人头，显然对这一幕十分惊讶，疯颠的狂笑慢慢停止，嗜血的表情缓缓变化，最后变成了一种无法抑制的愤怒，一颗、一颗的人头开始狂叫。

　　“啊——呜——”正对慕楚飞的正北方的人头嘶吼道，“该死的凡人蚂蚁，你在笑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笑？你应该害怕，你应该恐惧，你应该被无情的惊恐所摧毁，你应该被嗜血的战栗所吞噬，你不应该笑，你没有资格笑！”

　　“对！”

　　“对啊！”

　　“是啊，是……”

　　其余人头凌乱地附和。

　　“哼——”慕楚飞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地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是一个孤儿，我跟着奶奶艰苦的生活，我们受尽别人的白眼，受尽他人的欺负，我从小就开始恐惧，从小便生活在不安和忐忑之中。直到杨叔叔的出现，是他告诉我；没有什么能真正让谁恐惧，让自己恐惧的只有自己的心，对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恐惧对手的心——没有不可战胜的敌手，只有胆怯、懦弱的自己。既然今天我逃不掉了，就算我有多么恐惧我仍然也逃不掉，那我就拼尽全力，死也要让对手付出代价”

　　说着慕楚飞从兜里掏出此时唯一的攻击道具，就那把从进入丛林前，选择装备时选择的小刀。他打开刀刃，反握在手中冷冷地扫视着那八颗瘆人的人头。

　　八颗人头明显是被慕楚飞的话激怒了，凄厉的怪叫一浪高过一浪，尤其正对慕楚飞的正北门的人头。它尖锐地嚎叫道：“我会让你后悔你今天说的话，啊——”

　　随着一声嘶吼，只见正北门的头血口一张，腥红的长舌如同一道血电，直扑慕楚飞面门而来。

　　“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慕楚飞大吼一声，就地一滚，“啪——”长舌如离弦之箭，直插慕楚飞刚刚所站的地方，“哗、啦、啦……”长舌砸在地面，崩起一朵石花。

　　说是迟那是快，慕楚飞回手一刀，眼看就要刺在长舌之上，那知长舌拔地而起，尤如鞭子一般狠狠地抽向慕楚飞的胸口，但见躲避不及，慕楚飞收手护胸，曲肘紧紧护住胸口。

　　“啪——”一声闷响，慕楚飞腾空而起，手臂火辣辣地痛。接着“砰”地一声，慕楚飞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唰、唰、唰……”慕楚还来不及愣神，长舌连击几次再向他扑射而来。

　　慕楚飞连滚几米，腥红的长舌几乎紧贴着他的身体，射在身后。慕楚飞疲累地大口、大口喘气，他很清楚，只要它再有一轮攻击自己必死无疑。

　　可正在此时，正北门的人头，没再攻击，反而收回舌头，轻视道：“我还以为有多利害，不过凡人一个，你说我要怎么杀死你，破腹、断头、还是裂肢，你自己选，啊——哈、哈、哈……”最后的笑声狂妄而阴森。

　　慕楚飞咬紧牙关，剑眉紧锁，心头不断地盘算着如何应对眼前状况？

　　只见他眉头一横、冷冷一笑，一股狠劲生眉宇。他捏紧手中小刀，猛然抬头指着正北的人头大声说道：“你也才这点本事，真让我失望，有本事儿给爷来点猛的，不要只是给爷爷挠挠痒。”

　　“小鬼找死。”人头怒火中烧，它血口再张，长舌再次化成一道血光，直扑慕楚飞而来。

　　慕楚飞不惊不慌，身形不闪不避，眼看长舌就要刺到胸口。正当长舌就要刺到他的胸口那一瞬间，只见慕楚飞钢牙一咬，身体微微一侧，“啪——”一道血光刺穿了慕楚飞的肩膀。

　　说是迟，那是快。只见慕楚飞一手擒住长舌，另一支拿刀的手抬手一挑。慕楚飞脸上一热，一股黑血喷在脸上，他硬生生挑断了刺穿自己肩膀的长舌。

　　随着一声凄厉的长嘶，被挑断舌头的人头把舌头一收，发狂地嘶嚎道：“我要撕了你！”说着被挑断的舌头再次喷射出来，不过那被挑断却又分七、八条更细更长的舌头呼啸着直扑慕楚飞而来。

　　与此同时，剩下的七颗人头，也纷纷吐出血舌。

　　刹那间，慕楚飞只觉四面八方都腥红的电光。“噗、噗、噗、噗……”连续几声闷响，慕楚飞的手臂、大腿、小腿、腹腔、肩背等处，阵阵钻心的巨痛传来。瞬间他已是千疮百孔，眼看命不久矣……

　　突然，一团黑光至慕楚飞的头顶笼罩而下，刺入慕楚飞身体的长舌纷纷切断，猛地弹回各颗人头的嘴里。而笼罩在慕楚飞身上的黑光陡然绽开，换化成八道黑电，给了八颗人头每头一下。

　　顿时，八颗人头，每头喷出一口黑血，它们面色极度惊恐，哀求的眼光全望向上方。一个毫无生气，没有丝毫情绪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在这里你们没有任合资格做主。”这声间很熟悉，正是刚刚八颗人头声音之上，说“欢迎来到‘默哀地狱’，”的第九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