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玉腰 第044章 终是妥协
作者:四斗米夫的小说      更新:2022-10-06

  “我~走了,珍重。”

  她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快速转身跑开;

  他呆呆地伫立,目送那红霞飘远,消失在视线之外……

  回到教室,中信的面色很差,面对同学投来的异样眼神,他只是将篮子往课桌上一放,招呼了一声:“过节了,我姐亲手包的粽子,你们吃吧。”

  很快,竹篮见底,现出一封信和一包茶,中信急忙拿起,迫不及待地打开,却见折叠的宣纸一张,暗红的存折一个,温润的玉坠一枚。

  宣纸打开,只有孤零零的一首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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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钗头凤·相见晚

  池柳弱,懒风惑,月照谷场空意落。

  茶斟满,心却残,执毫墨宣,无人可遣。

  盼,盼,盼!

  严慈托,翁婆辍,媒妁频频奈何懦。

  二十年,相见晚,信信红妆,了了痴缘。

  算,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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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字凄怨,句句撕心,他懂她一如她懂他,他的精气神瞬间殆尽,整个人瘫软了下来,脑袋垫在课桌上,双手却是无力地下垂着……

  下了晚自习,中信回去后,再无往日的欢颜,他眼神空洞地躺在床上,痴痴傻傻地盯着天花板。

  知昔觉察有异,忙跟了过来,一边开灯一边问道:“小弟,怎么了?不舒服?”

  见中信没有回复,知昔走过去坐在床边,本想摸一摸他的脑门,却看见了枕边的信笺,她拿起一看,心中立时明了。

  知昔轻轻拍着弟弟的胳膊,柔声问道:“她去找你了?”

  “姐,我难受!”

  知昔叹息一声,不再追问,只是默默地陪着,手不紧不慢地拍着……

  好容易混到了高三,选科时,尽管家里哥姐都是文科,中信也偏好文科,他却任性地选择了理科。

  第一次摸底考试,中信的总成绩全班垫底,数学更是倒数第一,120分只考了42分,而班主任偏巧就是数学老师,他当众大发雷霆,并丝毫不留情面地将试卷扔在了地上,近乎羞辱地狂吼着。

  “顾中信,你还有脸坐在那儿,把试卷捡回去,挂在床头,每天拜一拜!”

  中信回去后,当真把试卷贴在了书桌前的墙上,默默审视了半天后,又拿出了那张宣纸,一遍一遍地看着,泪眼朦胧,乘着情醉,提笔和上了一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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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钗头凤·心尘厚

  挽红袖,踏轻舟,拙茶挑杆不钓愁。

  研徽墨,书院落,一人在侧,谁人言错。

  诺,诺,诺!

  佳人旧,心尘厚,言懦何敢邀对叩。

  情落寞,眼婆娑,心霞不再,信心啄灼。

  过,过,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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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信将宣纸也贴在了试卷旁边,抬望眼,墨迹晕开处,淡若风荷……

  眼泪依然是止不住的流,渐渐地,无声的抽泣变成了失声痛哭……

  听到哭声,知昔慌慌张张就跑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姐~我……”

  “小弟,不哭,不哭,姐在呢!乖~”知昔搂住弟弟,一如小时候那般,轻轻地拍着,摇晃着……

  深感于心而情郁难舒,中信嚎啕大哭起来,几年了,他的心里堆积了太多太多,这一回,他总算彻底放开了……

  痛痛快快大哭一回,整个人轻松了,之后的不好意思,摸摸头不就行了!

  “姐,明天帮我请个假,我以后都不上早自习了。”

  “你这是搞什么呀?”一头雾水的知昔,虽然很惯着弟弟,可还是想知道怎么回事儿。

  “另外,有点儿小麻烦,”说着,中信拿出一个存折,苦笑着说:“她给的,五千块,你帮我想办法还给她吧。”

  知昔还是被震惊到了:“五千?这么多啊,我一个月工资加奖金还不到二百呢!这丫头,唉~”

  “看看,我填的。”中信指了指桌前的墙壁,似乎在炫耀。

  顺着中信手指的方向看去,知昔读懂了,她的心很疼,小弟的心里太苦,太累了,她不无惋惜地说道:“你不学中文可惜了!她也可惜了!”

  “可惜吗?”中信淡淡地说道:“我没觉得可惜,诗文害人啊!我当时选理科确实是故意赌气的,现在看来,也算是歪打正着,文字游戏带不来科技进步与实业兴盛,缺乏了经济基础,做个酸文人等着饿死吧。所谓家族与宏愿,不过是自我的背负罢了,没有实力什么都是假的。”

  中信停顿了一下,神情郑重地说道:“我要开始学习了,我要考大学,我要离开这里!”

  知昔闻言,揪着的心舒展了些,也许考上了大学,离开这里,弟弟的心就不会那么沉重了。

  “行,明天我就去找你们班主任请假,你早点儿睡吧!”

  知昔并不多做他想,她满口答应着,反正弟弟的心放开了,这才是最值得庆贺的事情。

  知昔离开了,中信那看似决绝的眼神又暗淡了下来,他拿出了那枚玉坠,不断地把玩,心思又一次飘远:

  那玉坠是团云朵,入手微凉,却也温润,通体奶白无暇,雕工却极为节约,仅是寥寥几笔勾勒,却成飘忽的灵动。

  中信自语:红妆已入心,从此冷如冰,人间无纯色,最是一人轻。

  中信叹了口气,将玉坠小心地包裹好,放进了抽屉的最里面,不是不想看到,而是那玉坠已然不是石头,而是一滴偌大的眼泪,他接不住,也擦不干,他只能将她封存在心里最深处,那个轻易触碰不到的地方。

  抬望眼,又见墙上那两阙钗头凤,分明就是历史的重演,而时代已然不同,今日非比往昔,却终是顺从地妥协,似乎,那一丝抗争的念头刚刚生成,便是最大的不孝了!

  他苦笑着收敛全部的表情,那张稚气的脸庞渐渐变得风轻云淡,仿若看破世间的一切杂乱,他再次提笔,也不再顾及什么词牌,而是随心游走,恣意狂情:

  一曲钗头凤,

  越千年,惜唐婉,

  咫尺故天,寻她千遍,终未现,

  谁人不轻狂,哪个不顾盼,枉少年,

  可叹,可叹,半间幽室两处梦残,无人怜!

  昔日只可忆,

  纵又见,惹愁怨,

  红袖或牵,香茗有咽,心难关,

  问道寡清欢,问佛苦海边,断尘缘,

  可笑,可笑,寻了大儒拜了先贤,化了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