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跋涉、风尘仆仆,小孙黑狗带着三婶一家,顺利回到了矿上。
黑狗的师傅赵大力,第一任新矿长,已经找好了住所。房子就在黑狗家后面的山上,步行十分钟。大嫂钱王氏领着大妹她们忙前忙后,收拾的一尘不染。细心的大妹还将窗棂用桐油纸贴上了,这可是新房子或是过年才舍得用的啊。
南方地区潮湿多雨,天气闷热,普通的棉纸经不住雨水和湿气的侵蚀浸泡,很快就会腐烂让窗户漏风进雨,只有用油泡过的纤苇纸才能抵挡得住风吹雨淋,但是价格要贵一点,而桐油就要更贵一些的了。普通平民百姓人家平时是舍不得用的,只有逢年过节或是大喜临门才会用油纸糊裱,而且再在纸上贴个红色的喜字或是其他图案的窗花。
大妹剪了幅两只喜鹊对撷喜字的窗花贴在窗上,看得出来,对三叔一家的团圆,她是打心眼里欢喜,所以默默地带领弟弟妹妹用心干活,不管是母亲安排的,还是她自己眼里看到的。她都有条有理、不慌不忙地指挥弟妹们认真做事。像扫地抹桌子,清除房梁檐下的蜘蛛网等等杂活,忙活了几日,将屋子内外收拾的干干净净。
屋外用篱笆围了一圈,算是家里人乘凉休息的小院坝,大妹沿着篱笆边沿撒下了一溜葵花籽、指甲花的种子。母亲看在眼里,心里自是欢喜安慰:女儿长大了,更乖巧懂事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望眼欲穿之际,东风平安抵达了。
太阳落山时,黑狗小孙他们一行的身影出现在了矿山家属区那座排列不规则、破破烂烂房子的山坡下。这几天掐着天数算计应该是他们到家的日子了,家里的瞭望哨兵,黑狗的两个双胞胎弟弟从早到晚跑出跑进、山上山下,终于看到了大哥他们的身影。激动地向母亲大姐报告这个好消息。
母亲大妹从家里匆忙向山下跑去,半道上亲人们簇拥在一起。一别七八年,母亲的老部下、原来跟着大嫂四处承包项目、揽活做活路的三婶,两妯娌今天终于重逢了。
岁月流逝,人间沧桑,熬到今天还能相见。分别的那一刻,任谁的心里都不知道还能有今天啊?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是悲是喜,已然不能分辨,唯有泪水湿满襟。
两个母亲悲喜交加,儿女们表兄弟妹们也是嚎啕大哭,只有这样,才能将这些年压抑在心里的悲苦,冲刷洗净。这样才利于身心健康啊。
在矿山出生的双胞胎姐妹和兄弟,虽然从未谋面三婶一家,但是血浓于水,还有经常听到父母大哥大姐他们口中的谈论提及,现在亲眼见到真人,不免也欢喜地哇哇大哭。
大妹听到他们的哭声,蓦然一惊,停止了哭泣,抹了一下眼泪,这才想起来忘了给三婶她们介绍家里的新成员:“三婶,这是三妹四妹,这是五弟和六弟。他们都是双胞胎呢。在矿上出生的,你们还没有加过面呢。”
她又拉过他们:“来,给三婶磕头请安。还有,你们又有了四个哥哥姐姐了。来,快来大招呼,认亲啊。”
三婶抽泣着:“哦,我还没有见过你们呢。”逐个抚摸着四个娃的脑袋,脸上有了笑容。“多乖的娃娃,俏着呢。大嫂,你和大哥好福气啊。你们四个哥哥姐姐赶紧认认弟弟妈妈们。”
一家人终于转悲为喜,高高兴兴互相认识、亲热地抱在一起了。
母亲对大家说:“光顾着哭了,来来,赶紧吃饭。大家都饿了。吃完饭去看看你们的新家,大妹领着他们都打扫干净了,把铺盖帐笼铺上就行了。”
钱家兄弟的亲人团圆,两个男主人都没有现场亲临。大哥钱大田救死扶伤,用祖传的草药治病救人去了。三哥钱余田重任在身,百废待兴的矿山,千头万绪,日理万机,何时能回家来,是个未知数。
安顿好三婶一家,大嫂钱王氏从橱柜里拿出四个用劳保布缝制的挂肩书包,对三婶一家人说:“这是大妹和我给你们一针一线缝的,休息两天,让黑狗和大妹带你们熟悉一下环境。就去工农学校报名学习文化。咱们再不能吃没有文化,不识字的苦了。三妹,你也要学识字,咱们一起学。能识文断字,坏人就欺负不了咱们。咱们吃了多少没文化的亏啊,要是咱们识字看得清写的啥,也不会受李大爹家的大管家欺负,少算了多少工钱啊。还有镇上米店布行的短斤缺两、尺寸不齐。哼,就是不识字啊。”
最后这几句话三婶听进去了,是啊,总是觉得不对,但是人家指着黑纸白字,只能按手印。吃老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