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舟学校给你多少奖学金？”冯老师首先打破沉默。

　　“免除一切费用，每月校园卡打入800块钱。校园卡除了可以在学校食堂消费外，还在可以在校内的超市消费。”林溪鸣说。

　　“那个时候，在校园内，每个月生活费800，算高消费了。难怪你舍得放弃贵阳一中！”

　　“确实算高消费。后来我上大学每个月生活费都不超过500。不过，那时我们在云舟学校吃饭，学校要求学生每餐饭不能少于两个荤菜，每天至少喝一杯牛奶，荤菜我见过最多的一次有三十一种可以选，价格高低不一，牛奶有各种各样的口味，都是一块钱一杯。一日三餐，一餐也不能少吃。所以，800块钱，每个月也剩不了多少。如果不去超市消费的话，我每个月大概能只能剩200块。”林溪鸣说。

　　“不吃不行吗？”

　　“不行！学校后勤集团会查每个学生的校园卡每一天的消费纪录，如果发现有学生当天没有消费荤菜和牛奶，或者荤菜的消费没有达到四个，会按食堂最便宜的荤菜价格从校园卡上扣钱，差几个扣几个的钱，牛奶没有消费就扣一杯牛奶的钱。”

　　“简直就是强买强卖。”冯老师说。

　　“好在，扣了钱后，这些你没有吃的荤菜和没有喝的牛奶，食堂会明确记录在案，你可以随时领取，荤菜一次最多领取3个，牛奶一次最多领取两杯。我进云舟学校之前没有喝过牛奶，不懂牛奶的好处，进去后第一次喝又正好喝的纯牛奶，不习惯那个味，当时就吐了。之后一个多月没有再喝过，在食堂，我名下存了四十多杯牛奶。后勤集团把我的情况反映到班主任那里，班主任老师专门找我谈话。了解情况后，班主任找来生物老师，生物老师用十几页PPT详细地给讲解了喝牛奶对于人的身体，尤其是对成长中的青少年的身体的益处。这令我至今回想起来都很感动。”

　　“哈哈哈！你那时还这真是个土孩子。”冯老师笑得很开心。

　　林溪鸣也跟着笑了。

　　“不过，我好羡慕你！不花一分钱，高中三年，吃着山珍海味！”

　　“在云舟学校学习压力很大。”林溪鸣说。

　　2005年9月初，林溪鸣在父亲的陪同下，从安化县汽车客运站出发，坐了5个小时的大巴车，第一次到了历史课本里的“红色名城”——黔北，进入云舟学校高中部，成为一名高一新生。这一年，和林溪鸣一起报到入学云舟学校高中部的高一新生，一共有1009人。1009名新生按照中考总成绩被分成四个层次。最高层次是“山鹰班”和“领航班”，其次是第一层次，再其次是第二层次，最后是第三层次。

　　“山鹰班”，取山里雄鹰之意。“领航班”，取未来领航者之意。二者目标为：稳住985，保底211，冲刺“清北复交，人科浙南”和泰晤士高等教育世界大学排名前100名。意思是，学校要培养这两个班的学生在三年后，成功考入全国985大学，最次也要考入211大学，拔尖者要冲向清华大学、BJ大学、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浙江大学和南京大学以及泰晤士高等教育世界大学排名前100名的国外大学。两个班学生人数都是30人，不同之处在于，前者是来自全省各个县中考总成绩不低于600分且排名前五的佼佼者，后者是来自全省六个地级市（县城除外）中考总成绩超过600分且排名前十的优秀者。两个班的学生也都享受全额奖学金，免除一切费用，每月校园卡打款800元，入住两人间宿舍。宿舍有独立卫生间，独立书桌两张，实木衣柜两个，固定电话一部，可加热直饮水机一台，24小时热水淋浴，四个宿舍一台洗衣机，各班配备一名专业的生活老师。每个班配备两个班主任老师，科任教师至少具备“市区级学科带头人”、“市区级教学能手”、“市区级骨干教师”、“《GZ省优秀教师名典》入选者”四种身份中的一个。两个班主任老师每天黑白班轮流在校值守，须做到24小时学生随叫随到，时刻掌握班级每一个学生的生活、学习和思想动态。科任老师实行坐班制，无论当天是否有课，早上7点10分到晚上10点都须在校，确保学生有疑问能第一时间找到对应的老师。

　　学校实行全宿封闭式管理，手机、电脑等电子产品一律不能带进学校。打电话，宿舍有座机，“山鹰班”和“领航班”每个学生每月给予100元话费补贴，使用电脑，学校微机房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开放，其他时间有紧急情况需要使用电脑，联系班主任老师，使用班主任老师办公室电脑。学生在校学习期间必须统一着校服，宿舍用品学校统一发放，日常生活用品可以在校内超市采购也可以每月从外采购带回，不得穿戴和使用奢侈品，一经发现，政教处有权没收并登记备案，由家长亲自到校取回或保存至毕业后退还学生。学校实行月假制度，每个月放假一次，每次三天，有校车接送到车站或是周边城市，假期结束后由校车从车站或周边城市接回。

　　学校统一作息时间。早上6点起床，6点10分准时到宿舍楼下操场集合，由生活老师带领跑操25分钟，然后统一到食堂吃早餐，7点10分前到教室，7点20分开始晨读，8点钟开始上午第一节课，中午12点15分下课吃午饭，下午两点前为午休时间。午休不能在教室，回宿舍床上睡，由生活老师监督。下午两点十分，生活老师吹哨叫醒学生起床，两点半到4点55分为下午课时间，之后吃晚饭。晚自习时间为傍晚6点15分到晚上9点45分。深夜10点30分准备上床睡觉，11点准时熄灯。熄灯后不得再说话和学习，因特殊情况需继续学习的同学，向生活老师申请到宿舍自习室学习，但最晚不得超过凌晨一点。

　　“山鹰班”和“领航班”的同学，每个学期期末考试，如果成绩排名跌出全年级65名，取消下学期每月800块钱的校园卡打款；如果成绩排名跌出全年级100名，不仅要取消下学期每月800块钱的校园卡打款，同时不再免除下学期1200元的住宿费和每月100元的话费补贴；如果成绩排名跌出全年级120名……

　　“会怎样？”冯老师问突然停下的林溪鸣。

　　“对于我来说，那就全完了，我将不得不退学。”林溪鸣说。

　　“退学这么夸张！”冯老师一脸难以置信。

　　“因为那样，之前一切免除的费用，都不再免除了。要知道，那时的云舟学校，先不说校服费、书本费、资料费、水电费等等杂费，仅仅是每学期学费就是3500元，一年7000元。我们家哪里承受得起这么高昂的学费！那是2005年啊，BJ的房价才6000出头，贵阳这儿，高层住宅才刚刚进入发展期。”林溪鸣说。

　　“师弟，你这是读的贵族学校啊！”冯老师说。

　　“在我这个山沟沟孩子眼里，她确实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学校。后来我爹妈送我去北大上学，看到我的四人间宿舍后，我爹说的第一句话是‘北大这宿舍条件还不如你读高中的宿舍’。现在回想起来，高中三年，我感觉自己像司汤达笔下的于连，闯入了上流社会。”

　　“我想到一个词。”冯老师双眸带笑，看着林溪鸣说。

　　“哪个词？”

　　“凤凰男。”

　　“这好像不是个好词啊！”

　　冯老师不说话，带着笑意，双眼一直看着林溪鸣。林溪鸣感觉这双眼睛，除了漂亮，还散发出挑衅的光芒。

　　“你继续说吧。”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后，冯老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