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珀馆，舞会依然在继续。

　　二楼乐队那里，首席小提琴手面无表情地拉出流畅的音符，那是个淡金色头发的女孩，穿着一身银色嵌水晶的礼服，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身材娇小，介乎孩子和少女之间，此时她微微偏头，看起来是在倾听耳机里的声音。

　　“晚上好三无妞，我们的小白兔路明非同学怎么样了？出丑了的话记得拉他一把啊，老板说‘S’级必须是独一无二独领风骚独孤求败的传奇~”有些懒散的女声在耳机里响起。

　　“没问题，我在拉琴，少说废话。”女孩简明扼要地回答。

　　耳机里的声音终于偃旗息鼓，女孩继续面无表情地演奏。

　　舞池边缘的边缘，路明非拍拍脸，感觉吃饱喝足了，也差不多该偷偷溜走了，他放好盘子在人群后面弯着腰前进。

　　“这个就叫专业蹭吃，我擦一擦嘴，不剩下一块龙虾......”路明非心里颇有些合法占便宜的微妙快感，但在他顺利溜走之前，一双纤纤玉手拉住了他。

　　“额路明非同学，我看你一直没去跳舞，可以跟我一起吗？”女生怯怯的声音督促路明非无奈地回头，正好废柴师兄在往这边走，目睹此景他一边竖起大拇指一边拿出手机开始联系什么人。

　　路明非目眦欲裂，芬格尔视若无睹，卡塞尔的守夜人论坛明天的头条也似乎唾手可得。

　　尴尬地看向面前拉住自己衣角一脸害羞的女生，路明非开始打哈哈“啊那啥，主要是我之前没学过跳舞，就不献丑了吧？美女你肯定能找到更好的舞伴的，我还有魔动机械设计学的作业没写完就先撤了哈......”

　　他微微用力，尴尬地停留在原地——怎么说也都是混血种，用普通人的力量对抗还是有些异想天开了。“我......我之前看到路明非同学在自由一日的表现了，非常出色，是因为觉得我配不上做你的舞伴吗......”眉清目秀的小女生泫然欲泣。

　　但在路明非眼里对方此时简直就是母夜叉。“我擦咧，姐姐您自由一日根本就不在学校吧不然你应该被流弹击晕才对吧，编故事能不能有点诚意啊！”路明非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表明上则一脸礼貌的微笑“这位同学......”

　　“我叫时雨辰，也是国内来留学的”时雨辰适时地接话道。

　　“啊，那时雨辰同学......”路明非心力憔悴。

　　“哈哈哈哈嗝”首席小提琴手的耳机里在不久前就切换成了神经病般的笑声，听尾音大抵是吃薯片的时候大笑被噎到了。

　　心里长叹一口气，小提琴手关掉了耳机。这个动作也使得一丝诡异的提琴变音仿佛利刃般撕破了整首舞曲，舞厅里的人都皱眉往二楼看去。

　　把琴放在椅子上，小提琴手没管其他乐队成员无声的呼唤和质问，飞速换上一双银色的高跟鞋走到了大理石的地面上，清脆的声音更加映衬出少女的婀娜多姿，人们的目光不由得集中在少女冰封般面无表情的脸上。

　　她就像一位皇女殿下，缓缓地高举手臂，抬起一条腿，停住。那是个经典的芭蕾动作，如同天鹅的死去。美得叫人心里一颤。

　　路明非和时雨辰也停下了转换成文字全是省略号的对话，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时雨辰庆幸自已一时的头脑发热有了个台阶下，路明非则庆幸看起来有些熟悉的少女既然有着这么惊艳的出场，自己总算是能跑路了。

　　少女起舞，标准的探戈，刚劲有力。她旋转着，沿一条笔直的路线切入了舞圈，路明非悄悄后撤，心说保持住气场啊朋友，我就快出门了。

　　事与愿违，少女穿过圆心穿透舞圈，停在了路明非身前。

　　正好完成了一小节的动作，整个安珀馆都沉浸在少女的表演中，一时间安静的有些让人心慌。

　　路明非的大脑正在进行高速又无意义的运转，少女冷冰冰又高雅至极的行了一礼，伸出手“路明非同学，跳一曲？”

　　“好啊”顺着气氛说出这两个字后他的身体就被拉进了舞圈，音乐声再次响起。

　　真正华丽的舞蹈，这才开始。路明非此前只经历过非常基本的舞蹈训练，目的也不是社交而是在邪教徒的舞会中伪装的不那么突兀，但在少女的引领下他们的发挥甚至可以拿下专业奖项。

　　“额你好，还没请教名字？”路明非想了想问道。

　　“zero。”少女带着些微的俄语口音。

　　“零？名字是零？”路明非有些不明所以。

　　“他们给我的编号是‘0’”女孩淡淡地说，“你可以叫我零。”

　　“好吧，谢谢你帮我解围零同学，但是我觉得倒也不是非得这么解围对不对......”路明非想问他们是谁，想了想还是先放下了。

　　“别多想，我只是喜欢跳舞而已，我带了舞鞋来。”零的脸依然冷冰冰的。

　　“那为什么是我呢，我觉得很多人都会乐意跟你共舞一曲？”路明非配合着零的姿势，一时间眼前光影缭乱。

　　“抢舞伴是不礼貌的。”零言简意赅。

　　“好吧，我想我继续追问也不会有成果的是吗？”路明非有些无奈。

　　零没有回答，舞姿愈发有力。无话可说，两人继续在舞池中共舞。

　　“曲终，我将旋转3600度，拉住我的手！”零女王般下令。

　　“Yesmadam”美人恩重，即使不重也无以回报，路明非唯有全神贯注拢住零的手。

　　舞毕，两人在圆心处对视着，周围没了舞曲的伴奏又静了下来。

　　掌声，有力的掌声，楼上的恺撒居然鼓起掌来。跟着他，所有人都鼓起掌来。掌声就像是一片暴风雨，暴风雨中银色的天鹅高傲到了极致。

　　“额那啥，要不改天请你吃个饭以示感谢？零同学有空的时候就好。”路明非犹豫了一下，趁行礼时发出邀请。

　　“我要吃俄餐。”零依然言简意赅。

　　“没问题，那改天见。”路明非行完礼，看周围人的视线放弃了直接走人的打算。

　　零则换好鞋子拿好东西，没有向任何人打招呼，直接从前门出去了。她来的时候刀锋般锐利，离开的时候平淡至极。

　　“这一届的新生真有意思。”路明非听见恺撒低声说。他端着一杯加冰的白兰地，看着零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

　　“现在请学生会主席恺撒为我们致辞。”一名部长在二楼的平台上敲了敲麦克风。

　　“Holy...”路明非回忆起了前世今生的无数次主席部长领导校长教主讲话，心里有一种人生将要虚度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