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风景旧曾谙 第123章 第五十一回下
作者:眉毛笑弯弯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此为防盗章。本文由。。首发写文不易,顺便给我家团子赚两个猫粮钱,敬请理解。章回笑道:“伯父这一说,侄儿正是求之不得。原本我来就是想向伯父求一两个人帮着将这些贺礼送回家去,倒不要一定随着我的才好。伯父却早想到了这一层。”

  黄幸点头,道:“既想到了一处,那就这么做。”想了一想,说,“便派张猛去,人妥当,常州来回路也熟。”当即扬声叫传了大管事杨正林并教练张猛来,吩咐他们道:“这一路必要稳妥小心,不可一丝半毫差错。”又对杨正林道,“今日你就把该盘点造册的都预备好,明日请表少爷一一验看了再封箱,好做装运。另外,去常州的人也先拟出名单子来,都叫你表少爷一个个瞧过再说。”

  杨正林、张猛两个垂手应了是。章回又向张猛虚虚拱一拱手,道:“有劳张教练了。”张猛忙躬身谢礼,口中连声“当不得”,然后慢慢退出房门去不提。

  黄幸看着门,对章回道:“他一向是个小心的。又是王家老爷子手底下使出来的人,水陆两道上没他去不得的地方,这些东西托与他看护押送,才能放心。”

  章回道:“是。我也听说张教练是早攒够了功绩,能换了出身的,偏偏不肯就官,硬是辞了军职守在旧主身边。”

  黄幸笑道:“差也差不多。不过要紧的还是他不肯识字,也就吃亏在这上头。不然,以这个年纪军功资历,少说六品云骑尉是有的。只他在老爷子跟前苦求,而今才混赖在家里。说起来都是杀鸡用宰牛刀,不过,到底也是寻他点子事情做。”

  章回闻言却摇头,道:“伯父身负重责大任,王老将军叫张教练随时跟着,也是用心良苦。”

  黄幸笑道:“就你知道他用心。”随后又细问章回这几日岳父家中情形。只听章回道:“老将军慷慨高义,竟将那座黄花梨木的天然玉石纹理插屏赠予父亲做生辰庆贺。虽说是长者有赐,但我原知道那是王老将军的平生爱物,怎好轻易接受?只是到底不是父亲在,又不好推辞。还要请伯父与我主意,怎的回谢老大人才好。”

  黄幸点头:“你做的对。长者赐,不当辞。何况是他看重你父亲的一番心意,更不好拂了老爷子的兴头。”略想一想,道,“还好,离仰之生辰还有些时日,你就在南京多待一两日,细细抄些个佛经道卷来。我这边再备些上好的香,到时带了你一同过去,就奉献给他,算是我们晚辈的一点回礼。”

  章回忙应了“是”。两人又就忠献伯府老将军王劭堃给章回之父章望章仰之的生辰礼谈论了几句,并一一确准了几日后的回礼用物,这才定下心来。章回于是起身,往书房桌上取了茶壶茶杯,先斟一杯,双手奉与黄幸。黄幸点头接住,受了他这一谢,问:“这次去那边家里,其他人怎样?你象兄弟可又讨人嫌?”

  这时章回正与自己倒茶,闻言顿时失笑,说:“伯父这样说,可让表弟怎么处呢?”重新回到座上,这才答道:“象表弟温雅守礼,举止彬彬,那府里上下都赞不绝口的。”

  黄幸叹道:“阿弥陀佛,若真如你说,我也不必时时悬心了。只怕又是你处处打的掩护。”见章回避开目光去,哼一声,又摇头笑道:“罢了,能知道在外头多少装相,总算有些长进。”

  章回道:“其实,这些天表弟也没做什么,只是陪老将军手谈而已。他先前对这个不甚用心,但这次却像有了些兴趣,几轮下来,竟能叫只饶三子,便堪堪应对得过。”

  黄幸闻言微露讶色,因他知道岳父自致仕,便在琴棋书画上留意,尤其弈道造诣最深。但得知幼子才智,心中又甚欣慰,脸上不免显出几分得色来。说道:“他也就是一些小机灵,这些对局并不能作真,就只当与老人家的一份孝心了。”又说,“老爷子最喜欢在下棋时讲些古今,问些兵书军册的事情,他大约是答不上来的——到底志不在此,也强求不得。”

  章回笑道:“伯父也不必这样说。象表弟对船工越发的有兴致,这次也带了画出的海船图给老将军看。这几日将几张图都一一地讲解辩说过,我们得益匪浅,但老将军也说,表弟许多新的想头,或者就能开启与而今水军、水战全不一样的大格局呢。”

  黄幸本待摇头摆手,但听他说得郑重,不由顿住,又想了片刻然后才道:“倒不是我拘泥,我也知道这里头有多少要紧,只是我们这样的人家门第,究竟没有靠这个出身的。就连这样的喜好钻研,在别人看来,也是机巧旁骛、不入正业。象儿自小性子孤异,人虽聪明,心里面有些想头,却不是我做人父亲的能单凭几句话扭过来。你是他表兄,家里面难得一个投缘,有空也要多与他说说才好。”

  章回忙应了“是”,又说:“表弟其实心思明白,也与我说过,如今年纪还小,故而随着心意不妨做些常人不做之事。待过得二三年,便再不能这样,也该会把心思转到读书科举上头来。”

  黄幸点头,笑道:“你这句话,叫我放心。”看着章回,道:“我只有象儿这么一个儿子,你父亲跟前也独你一个亲生。想着我们在一众兄弟中最好,而今看你们小的投缘,心里也高兴。将来两家能相扶相持,便要在你们。果然这样,我这一生也没什么不能得的了。”

  章回闻言连忙起身,向黄幸行了礼,说:“伯父的期望,也是侄儿的意愿。”

  黄幸这才满意,吃一回茶,然后又细细问了章回功课学业、书院中各位先生对今科会试的意见,指点了近几年试题的偏好变动。直到天色渐暗,夜幕下垂,章太夫人处来催晚饭,伯侄两人这才稍罢谈兴。待饭毕后各自回屋,黄象因与章回同住,回去路上便玩笑道:“我常觉得你合该是我家人,你才是父亲的儿子。不止再没有旁人能与他有这半天说头的,单是你平时说话,往往就与他一个模子出来,不过稍稍换些词句罢了。”

  章回笑道:“说我与伯父想的一样,这有什么稀奇?见过我与我父亲的,常有说我与父亲不止是外貌举止,连对凡事的想法路径,都鲜少有甚么差别。不过是因为打小就在他跟前,于是便一样的思考罢了。而大伯与我父亲,又是自幼长在一处,他们的心思想法又是接近。如此,我与大伯父有些事情见解一致,便是理所当然的了。反倒是你,大伯父公务繁忙,是在姑祖母与王老将军跟前的时日多,加上年纪更小些,才会觉着父子之间有所不同。但在我眼里,也是再相像没有的。”

  黄象撇嘴道:“儿子肖父,又有什么必定的好?还是善者从之,不善者改之。”

  章回笑道:“意思对,说的不好。后一句话不错,但若敢在大伯父面前说,瞧不一顿板子打得你哭天抢地直叫娘。”

  黄象道:“就是这样,我最看不起。可惜为人在世,就不能随心所欲的。”说罢还重重叹一口气。章回忍俊不禁,又不想揪着不放地多说,于是只推着搡着,催他快快回屋里去。兄弟两个一路笑闹地走过去了。却不防林如海与黄平因为赏残雪新芽,此刻还站在廊下,正将两人言行全看入眼。

  于是黄平笑道:“可见这回哥儿到底是个年少的,时不时便有些活泼跳脱来。当然,书是他读得最多最好,只是这里外性子,还未能圆融如一。”

  林如海点头笑笑,突地转而问道:“我记得仰之先头还有一个嗣子,比章回大四五岁,虽非他夫妻亲生,乃是族中过继,将来却是要承嗣的?”

  黄平叹道:“是这样不错。这也是望表兄做下的唯一一桩糊涂事。毕竟当年医家会诊,并没说表嫂子嗣上就此无望,果然后头便有这章回来。急急忙忙择了嗣子过继,告了祖宗、上了族谱,弄得亲生的便再出众,也从此与章氏一族宗长无缘,岂不是可惜了的!不过回小子人厚道,读书又上进,从来不指着那些过活儿。听说与他那嗣兄章由兄弟两个也是极亲密的,在南京读书这几年,两人三五天便要有书信往来,一茶一饭、一草一纸都能论说个半天。”

  林如海道:“如此倒也好。兄弟和睦,便是兴旺之象。”

  黄平道:“谁说不是。我也见过那章由几次,虽不十分伶俐,倒也把望表兄的平和沉稳得了几分。因说文字上不太灵透,秀才之后举业艰难,如今倒是帮着望表兄把家里产业打理得颇出色。只是,婚事运道上不好,不过半年妻室便因病亡故了。而今便按照外祖家规矩也满了日子,表兄表嫂可该为儿女发愁了。”

  林如海点头道:“仰之夫妇都是极其厚道的,嗣子便如亲子,必然无厚薄之分。”

  黄平忙笑着附和几句。这时夜里寒气越发地上来,两人虽都裹着大衣厚氅,也不敢再多停留,一边说着一边各自回房去了。

  黄象又问:“那屋里冷,怎么办?”

  章太夫人笑道:“平日不言不语,偏遇到你章家表哥就恁多话?”随后细细告诉他:“你道那屋里有多冷?昨日你父亲与我说后,便叫人收拾过。他虽抄经,又不是整日住在里头,该怎么做,那些婆子下人难道还要多嘴一说?再者你哥哥也不是那等风吹不得雨淋不得的纸糊人,身子骨原好,他自家心里也都有数,就这一点子冷是不妨的。你往日跟你父亲出门也多,如今又该要读书进学,竟不知道那贡院里头是什么光景?真正读书人,倘若连这个都熬不过,那便再不必走这一条路的了。”

  黄象这才放心,告辞了祖母,转身又向章回处奔去。章太夫人不禁好笑,先叫跟的人追紧了,莫跌了碰着,继而转头向一旁坐陪的林如海道:“你看可不有趣?世上一物降一物,有象小子这样平日惜字如金面皮铁板的,就有回哥儿那样能每次逗得好一通聒噪烦人的。”

  林如海笑道:“侄儿貌冷实热,入微细致,总是姨母和表兄的福气。且才学上头又不必愁,我前日在表兄处见了他几篇文字,已大有诚恳务实之气,真真吾家千里驹。”

  章太夫人笑道:“你不知道他,文字方面并不擅长。条理清楚还罢了,只是通篇的‘有骨头没肉’。倘有三分文采,九成九是他回表哥帮忙润色。他父亲常与我说笑,说平白浅近与枯瘦寡味,他兄弟两人文章便是最好注脚——虽并不至于此,到底也叫人头痛。”

  林如海道:“象侄儿年纪还小,不愁什么。只慢慢拗过那些去繁至简的偏执便是。可以读一读汪藻。”

  章太夫人思量一回,点头道:“汪浮溪的四六最佳,闳丽精深,杰然天下。诗作也是清新洞达,寄兴深远的。小子们读来却是正好。”望着林如海,道:“不愧是探花公,见识到底不凡。”

  林如海忙谦逊几句,又说:“若那几篇出自章回之手,意思倒又有不一样。不知他平日爱读哪些书,又做的什么句词?”

  章太夫人先不答,眼睛把林如海上上下下看一遍,这才慢慢笑道:“我平时也不常问他们小人儿家这些。只是听他伯父讲,在历家名家人物里头,他对同叔颇有些偏爱,和过好几首《浣溪沙》、《鹊踏枝》。不过,到底才十几岁人,距离大晏风姿,差了不是一步两步。”

  林如海笑道:“晏殊深情赡丽,少年人能得其一二分闲雅就不容易。倘果然学到真精髓形貌,难道不是他的天赋才能?”

  说着,林如海再问章太夫人具体文词。太夫人便与他一篇篇说过,两人就辞藻用典细细讨论。太夫人又叫去取了家中这一辈日常课业来,也批、也评、也品,倒也十分自在和乐,竟至晚饭时辰谈兴犹未能尽。还是王夫人闻信,慌忙请了黄幸来说:“不止在这一刻,各自保养要紧。”姨甥两个这才散了。

  章太夫人命取了日间所记两人讨论言语的册子来与黄幸,说道:“你也看看罢。好的坏的,都在这里,可该是时候把族学里头的事情头头脑脑地都仔细问讯一遍了。老二一身文人气,闲散疏放惯的,有些东西到底不行。”

  黄幸看了册子,忙道:“母亲用心,儿子都知道了。就寻个时间与二弟说。”母子两个又说了一通话,然后才各自回屋歇下不提。

  接下来两日,章太夫人得闲时还是请林如海论文谈诗,评点小辈们功课。这边与章回之父章望的贺礼等事也都各项周全,管事杨正林与教练张猛到内院里禀告并问启程。这里林如海早命人回扬州,快马取来的数件贺礼,交予杨、张二人,叫随尚书府的一同送往常州。而章回的经书也抄妥完工,用一只小叶紫檀的方盒整整齐齐装了,由黄幸带着一同前往忠献伯王劭堃府上去。前前后后总又搁了四五天光景,章回这才拜别姑祖母章太夫人与伯父黄幸,坐车往秦淮码头,预备由运河水路而往常州家中去。

  待到码头,尚书府管事杨正林先赶一步,吩咐那雇的船家几句话。这船家也是他府里用熟了的,见这般阵势气派,心中早是有数,忙一一应了。这边章回则是看着小书童进宝招呼着船家孩子,将自己随身东西一样样从马车安置到船舱里去——其实也不多:几件衣服,一套笔墨,一箱书,一个扎结实的素面布包而已。反倒是这些天进宝在尚书府从黄家童仆那里或得赠或赢取的零碎东西有一大堆,什么吃食、衣服、荷包、哨子、口弦、竹蜻蜓、九连环、紫陶泥人、玻璃子弹珠、黄铜柄的放大镜……应有尽有,倒似开了个杂货铺子一般。章回禁不住笑道:“你这一趟,竟是土匪打劫、蝗虫过境似的,可坑了那府里大大小小的不少罢?”

  进宝立刻回道:“哪有的事!我又不弄他们铜钿银角。只是几个平时吃用不了的东西。再有那些机巧的小物件,他们又不爱玩,白放着也是可惜,不如我拿过来,也是‘物得其主,能遂其用’的道理呀。”说着还把头点了几点。

  章回拍手笑道:“乖乖不得了,这才几天工夫,就这般的伶俐了。果然我这大伯父府里风水最好,养人也养得精乖活络。出门的时候着急,谢了一圈,到底把这件事情给落下了。杨叔回去帮我再向伯父带个谢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秦钟是个让我觉得由衷尴尬的人物。所谓妩媚风流,腼腆柔顺,学堂里一场闹剧,或许加强了秦可卿的催命哨音,水月庵一段旖旎,某种意义上真正断绝了姐弟之情。而曹公笔下故布疑阵,秦钟与智能儿,成事但不知结果;与贾宝玉,也不明说是否有沾。偏偏在那一片污糟不堪之中,贾宝玉、秦钟、柳湘莲几个是为同道——则有许多事情,又不该以龌龊之心揣度了。

  原著里秦鲸卿临终一段,冷峻辛辣,极尽讽刺之能事,振聋发聩。风景里这样改写结局,见识、意境上必然是远不及曹公,只是终究可怜其人,也给积攒全部勇气逃离火坑的智能儿一个大概过得去的结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