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赶集要趁早，一般到了中午的时候，集市就散了。

　　所以，天刚亮，江川和江月就被爷爷叫了起来，两个人睡眼惺忪之中穿好了衣服，用湿毛巾随便擦了一把脸，就上了门口的马车。

　　刘教授已经在马车上了，今天是爷爷赶车，马车上还有两个邻居，一人拿着一篮子鸡蛋去集上卖，刘教授和两个邻居在热烈地聊着什么，江月和江川上了马车，爷爷把鞭子一甩，在空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拉车的马儿得到指令，马车就上路了。

　　一路上行人车辆越来越多，有步行的、有骑自行车的、有赶着马车的、有赶着驴车的、有拉着板车的，还有推着小推车的，大家或快或慢，都朝着集市的方向在走，不断地有人搭上爷爷的马车，还没走到一半的路，马车上就坐满了人，最兴奋的是刘教授，和车上的每个人都聊上几句，有的人卷好了一支旱烟，递给了刘教授，刘教授也来者不拒，高兴的接过来，点着了猛吸一口，霎时间，呛人的旱烟味就弥漫在车上的众人间，坐在中间的江月和江川被呛得直咳嗽。

　　不过，大人们只顾各自的抽烟、闲聊，根本没人注意到两个小孩的感受，江川和江月早晨起得太早了，加之被浓烈的旱烟一熏，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江川听见爷爷在大声喊他：“大孙子，起来吧，到地方了。”

　　江川一骨碌爬起来，刘教授和江月站在车下，看着他笑呢。爷爷正在把马拴在一棵树上，拴好了马，爷爷喊大家一起走。

　　“爷爷，马车放在这里不会丢吧。”

　　爷爷笑了，“不会丢的，大家都把马车放在那里，形成习惯了，再说还有一个人在看着呢。”

　　走进了集市，叫卖声此起彼伏，江川一眼望去，全是人，一眼望不到头。

　　“香港电子表啊，电池十年不换，一年不差一秒！”

　　“广州的玩具，美国最新款式！”

　　“糖人了，糖人了，过来看看！”

　　“的确良衬衫，穿上凉快，时髦好看！”

　　“包子，包子，包子……”

　　“鸡蛋、鸡蛋，自己下的鸡蛋，自己下的鸡蛋！”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媳妇低着头喊，明显地是在卖自家的鸡蛋。

　　旁边有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看见了，走上前来，“谁下的蛋，是你自己下的蛋吗？”

　　几个小青年哈哈的大笑起来，有个小青年蹲下来，拿起了两个鸡蛋，问小媳妇：“哪个蛋是你下的，我要了！”

　　小媳妇抬起头，“是我家鸡下的蛋，不是我下的蛋。”

　　“那你刚才喊是你下的蛋，你给我下个蛋看看，我给你钱。”几个小青年笑的已经直不起腰来了。

　　这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小青年看见人多了，更加来劲了。

　　“来，给大爷下个蛋，一个蛋大爷给你一块钱。”

　　另外几个小青年起哄，“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

　　周围围观的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明显的是对小青年们不利的话，蹲在地上的小青年站了起来，用手指指着人群，转了一圈，然后说：“都给我闭嘴，少管闲事啊，老子花钱买鸡蛋，天经地义。”

　　趁着这个功夫，小媳妇收起了鸡蛋筐，挎在胳膊上，就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哎，别走啊，哪去，我要买鸡蛋！”小青年横在了小媳妇前面。

　　小媳妇说：“我不卖了。”

　　“那不行，我一定要买你下的蛋！”

　　两个人正在僵持着呢，突然有人拍了拍小青年的肩膀，一个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行了，差不多了。”

　　小青年正在劲头上，心想谁这么不长眼，竟然在这个时候惹我，回过头来，正想发作呢，一看是江海洋的爸爸，立马变得满脸堆笑，“哎呦喂，江八路，今天有空，我这几天正想看您去呢。”

　　江川的爷爷因为参加过抗日，并且立下过大功，所以在解放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作为当地一个先进典型进行宣传，那几代的孩子们当然都认识他了，并且私下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江八路”，实际上，和八路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他们所在的队伍叫做冀东游击大队。

　　“别闹了，都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了，找点正事干。”爷爷对小青年说到。

　　小青年一边答应一边向后退，用眼睛扫了一眼自己的同伴，好家伙，那几个货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小青年退到人群边上，转过身，撒腿就跑，不一会，就看不见人影了。

　　“谢谢大爷。”小媳妇给江川爷爷鞠了一躬。

　　“好了，没事了，你就安心在这里卖鸡蛋吧，他们不会回来了。”爷爷对她说。

　　“都散了吧，别看了，该干嘛干嘛去吧。”爷爷对围观的群众大声说。

　　从人群中出来，江川和江月，跟在爷爷和刘教授身后，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眼睛也不够使了，忽然，一股香味从远处飘过来，传到江川的鼻子里，说出来的香味，自己原来从来没闻到过，早晨没有吃任何东西的江川不住地咽口水。

　　刘教授走在前面，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西，突然，他对跟在身后的江川和江月说：“跟上刘爷爷，终于找到了，爷爷今天要请你们吃好东西，走，快点走。”

　　大家跟着刘教授走，不一会，走到了集市旁边的一个小胡同里，原来这里有一个炸油条的摊位，刚才江川闻到的香味就是从这里飘出去的。

　　已经有很多人坐在座位上，在一边吃着油条一边吹牛聊天，刘教授找了一个空的桌子，招呼爷爷、江月和江川坐下。

　　“江大哥，今天我请客，请你们吃油条，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吧，刘教授。”

　　“请客的钱我出，但是粮票你来出，我没有你们地方的粮票。”

　　“好，没问题，让你破费了。”

　　“你看你，江大哥，你又客气，我在你们家这么多天，没少给你们添麻烦。”

　　刘教授走到炸油条的小伙子对面，说：“小伙子，给我来二斤油条，四碗豆腐脑，四碗豆浆。”

　　这里的油条论斤卖，一根油条算一两，一斤油条就是十根，二斤油条就是二十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