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婆子又一次打开锅盖，看饺子煮得怎么样了。我想起那天的事，我都不想把这事当做我的事，太痛太难受。我说，我妈怎么不跟我说。她露出好看的笑，她说，等你哪天做妈妈了你就知道了。

　　想着那个贱嘴，我心里就来气，我说那女的我认识。那个嚼舌的就是张婧。

　　疯婆子紧张地看着我，说，你们有过节，她这么对你？我说哪会啊，我从来不得罪女的。她说，安岚啊，千万别跟人结怨啊！我说知道。停了停，我说，婶婶，我是不是就是一个祸害？她叫我不要瞎想。我说我就是了！她又打开锅盖，说饺子好了，你去自己调料配起来，准备吃了。我说不了，我想回家。她像是对自己说的，是啊，是该回去看看，你妈肯定也一晚没睡。

　　我刚转身，看到颜烯站在我背后，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的，不知道他听到多少，我懒得想了，我只想回家，回家看看老婆子。

　　不夸张，**之间老婆子头发白了一半，也有可能我以前没注意。我把她抱在怀里，像抚摸孩子一样揉着她的头发。她像睡着了，她的眼睛睁着的，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我会主动找男朋友，觉得凑合就嫁了。

　　我真的不**你了，替你已经操够了心，以后你爱干嘛干嘛，反正我也不是你亲妈！

　　妈，我叫她，那是我气话，你不是我妈谁还是我妈，你看我跟你这么像，你看我连这脾气都是你那遗传过来的，以后真不用你操心了，我不会让你操心了。

　　她就这么倒在怀里给我说，安岚，妈真累了。

　　我说，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们太爱对方，我们就像两只刺猬，就是抱在一起也是扎着对方的。

　　老婆子看着我的脸，端详了好长一阵子。用了更久，她跟我说，我巴不得你永远别嫁，我巴不得你永远呆在妈身边，可妈不能自私，看着你嫁人了，看着你幸福了妈才舍得走，看着你身边有个男的只疼你，妈才放心。

　　别说走不走的，我说，我们都会活得很好，活得很长。

　　她没有说话，等了会儿，我问，妈，要不你把工作辞了吧？看着她在单位里受罪我心里过意不去。

　　她说那哪行，坐在里面几乎不用做事就可以拿工资，没多久就退休了，有钱自己贴过来还有不要的道理？

　　我知道劝不动她，能做的就是让她舒服一点，我会做最好的，不仅仅是妈眼里最好的，我让别人都觉得我是你的骄傲。

　　她欣慰地笑了下，然后看着挂钟。不早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我们去上班。这个早上感觉好长好慢，闹了这么久，才七点多。

　　颜烯早上开车送我回的家，到了门口他就开车去公司了。或许我的谎言已经穿帮了。他眼里或许我就是一个骗子，他眼里我一定是被妈赶出来却谎称被自己锁门外的骗子。我骗的最大的谎不是这个，是我骗了你，我没告诉你我爱你。

　　苏晴一下飞机就给我打电话。我说我真怕你死那了。

　　她在电话那头开心地笑。安庆真是一个破地方，本来还想看白鳍豚，都灭绝了才派我去。我说，白鳍豚怎么了，被地震震死了？她开始哈哈大笑，安岚，你没搞错吧你，没文化真可怕，白鳍豚07年就被宣告灭绝了。

　　我有点不服气，我说我又不是记者，不像你跑那么多地方，我哪知道那么多事，话说白鳍豚怎么灭绝的？

　　苏晴停住笑，有点正经起来，应该人类过度捕捞导致的吧？我马上接了句，人类真可怕真邪恶。她又开始自恋，她说，像我们这么善良的小百姓已经不多了！因为她也夸我了，所以我没有反驳。她接着说，知不知道我看着滚滚的长江想到什么？

　　什么？

　　她说，我就想可能我会看到一只白鳍豚突然跳出来，09年的时候有个同事跑芜湖采访时就在江边看到了，不晓得她说的真的还假的，我也想看到，江这么大这么长不是说灭绝就灭绝的吧，我想或许是我们没看到呢，不是人，说死就真死了！

　　我明白她的话，我也想马果了。我说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当然是墓园。

　　她突然**朗一笑，她总能突然转变，让我措手不及，她能很快进入悲伤很快出来，而我被她带进去后就会沉浸很久，她总是无意间把我弄悲伤了，又故意让我开心起来。她说，知不知道然后我想什么了？

　　什么？

　　想你了。

　　我嘿嘿一笑，我说考虑一下我，我会难为情的。她更是嘿嘿一声，她说你理解错了，我不是想念你，是想到你，我当时你赶紧回来看你这个比白鳍豚还稀有的动物。我骂了她一句你妈的，就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我是真的想她了。

　　苏晴像吸了一口气，然后说，一出飞机就闻到家的味道，安岚，以后不管我们走多远，或者我们分开去了其他地方，但，最后我们都要回这个我们的家。

　　我很干脆回答她，好！这时她突然想到我的事，或者说突然想到问我的事。她说，你跟老婆子怎么样了？我说，老婆子头发气白了，我就原谅她了。她也肯原谅你啊？她问。

　　她那么爱我，除了原谅我她还能做什么？我懂这爱，这包容里的分量。

　　然后苏晴说，安岚，我也爱你。

　　我知道，但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也会原谅我吗？我问。

　　她说，你不会，你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我，

　　我说，苏晴，我也爱你。她说，我知道。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