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问我去哪？你看吧，他不是英雄，英雄不会问我去哪，他会直接带我去我想去的地方。你看吧，我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连该去哪的答案都得不到。我看着后视镜里渐渐变小的她们，我看着手机的屏幕不断闪着，我听不到她们在镜子里对我说什么，镜子只能照出她们的形体，照不出她们的声音，那一刻，我知道，镜子反射的是一个失声的世界，它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也许，有一天，我连镜子里的像也会质疑，我们对此应该都深有感触，不是么，不要告诉你对着镜子的时候，你一次都没有怀疑过镜子里的那个人是不是自己。

　　一直往前开吧，我对他说。不，还是去石灰桥吧！司机不是英雄，但他是好人，你说去哪，他就能带你去哪，只要你给他足够的钱。

　　石灰桥，我默默念着。我能回到石灰桥，却回不到八年前的石灰桥。八年前，我跟颜烯在那分别，他说，等我回来了我娶你吧？我想起来了，他说过这句话，一定说过。可惜，八年前我把它当做一个玩笑，八年后的今天，我把这句话当真了。时过境迁就是这种感觉。

　　已经过去八年了，那个房子会不会拆了呢？如果没拆我还能找到它吗？找到了，八年前的那句话，还奏效吗？颜稀，我答应你，我等你回来娶我。

　　只要，你别娶了别人。

　　一回家就看到急红了脸老婆子。她抓着我东看西看，看到没什么异样，松了一口气，又马上提起她的海豚嗓门，你看看都几点了，这个点还有哪个女的在外面晃荡的，你说被人误以为是那个被嫖客给那个了该怎么办，都这么大人了，还让人操心。

　　我真的不想发火的，我想说我去找那房子了，转了一圈又一圈我就是找不到，想着找不到火气就自己跑出来了。然而我说，都已经这么大了，那你还瞎操什么心！

　　老婆子好像很生气，发出呵呵的声音，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她说，你让我操心我没怨，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把你生出来就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辛辛苦苦把你带大还要受你气也是我活该，生你的时候我痛死了也没喊，不是你是罪孽，我怀上你就是罪孽，现在我赎罪，我让你在我身上撒脾气，这些都没什么，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们家的事，我是替你不负责任的行为感到羞耻，我怪我没教好你，很多事我都能帮你做了帮你顶着，我就是代替不了你跟你的朋友好好相处，你一声不吭把她们扔那，就……

　　我摸摸她的头，打断她的话，我只想让她停下安静会儿，她总挑不适合的时间教导我。我说，我真的不想跟你吵，我累死了，真的累的快死了。

　　老婆子甩开我的手，说，这次是真的，以后你的事我真的不管了。我看着她回自己房间，回头的时候看到她通红的眼睛。她说，我已经轰她们回去了，苏晴说等你回她电话。

　　‘彭’一声，她把门关的巨响。然后我的世界彻底安静了，我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我把灯关了，这光太刺眼。

　　爸爸出差了没在家，我在等谁给我做夜宵，这点外都没了。凌晨两点多。

　　白天我照常上班，晚上就窝在家里看日韩剧。剧情什么的一概没记住，我都怀疑我是睁着眼睛在睡觉，情景像梦里的画面，电视剧里的人物像走秀一样从我视网膜前走过，刮出一堆眼泪。我没有拿纸巾擦，也没有拿手抹，它们是喜欢抚摸我的脸才从我的眼睛走出来的，它们一定犹豫了很久。

　　每晚我都看到两三点才睡，我先声明，我绝对没有折磨自己，我就是想知道结局，所以看了下一集后面还有下下一集。我也没有直接跳到最后一集，我不想错过中间的剧情。关掉电脑躺在**上，我就开始想苏晴，想颜烯，偶尔会想楚清洌。楚清洌每晚都会跟我说晚安，都是十点准时发的，内容全部是‘早点休息，晚安’，我一个字都没回，打开看完就直接把手机扔在**上。到后来我也不看了，十点手机震动，我就知道是他的简讯，他在跟说晚安，叫我早点睡。这些简讯的前面是苏晴给我发的简讯，她说，我一直都在。

　　苏晴总能拿捏的很好，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她知道我想说话了自然会主动找她。

　　老婆子也不再跟我说话，她会把早餐做好，端正放在桌子上，有我的那份。我嘴唇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说。她和老头子比我出门都早，老头子八成最近忙晕了，他都没发觉有什么异样，每次他都边看报纸边慢悠悠吃早餐，然后驾着他的宝马去上班，顺便送老婆子去单位，偶尔催老婆子别磨蹭赶紧出门。

　　那天我也是最后一个出门，刚一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颜烯，我装作没看到他，一直往前走。他一把抓住我，也不说话，拽着我就走。

　　你她妈的给我松手，弄疼我了！真的很痛，颜稀攥的很紧，他拉着我走也不回头看看他拉着的到底是一只手还是我整个人，我感觉我的一只胳膊都要被他拽掉了。他把我塞进车的副驾驶座，然后自己到了驾驶座驱动车子。其实我完全有机会逃的，但是我没有，我发现我竟然在等这么一刻，等了很久很久，感觉比那八年还久。

　　他把车开到8090，只管自己下了车，然后气势汹汹撞开两扇木门，像破门而入一样，但门根本就没锁，我乖乖跟进去，看到周栋坐在凳子上打瞌睡。看到颜烯进去，马上精神了很多，他是气的，他说，你还让不让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