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颜烯是拒绝我们的会面的，但当“不出来以后当我们不存在”的话通过第三方传到他耳里后，他出来了，我从来见他这么憔悴过。我和苏晴同时说了“对不起”，只有对不起，没有我爱你。

　　我很难从他长满黑色胡渣上找到笑容，颜烯说，这是我应得，不但没死，还得到了一个安静忏悔的机会，前所未有的平和。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安慰我们的话，我和苏晴的抱歉都是发自内心的。苏晴说，五年很短的，我和安岚会等你出来。颜烯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他的嘴唇变黑了，没有以前那么红润，我刚想说“是的，我们都会等你”，但颜烯先发话了，省省吧，要再信你们我就能因为精神病减刑了！

　　我们找不到任何一句话替自己辩解，事实已经摆在我们面前，即便是玩弄文字的苏晴也被他的一句话震住了。我说，颜烯，你希望我怎么做才能平息你的愤怒，我都答应你。颜烯把视线拉得很长，直接洞穿了我的心脏，我看向苏晴希望她替我转移话题，可惜她的注意力在颜烯身上，她说，你说，要是什么能帮的我一定帮你！

　　那一刻，我的视线碰到了颜烯的视线。颜烯说，也没别的，安岚你等我出来，不找其他男人，苏晴都说了，五年很短的。我想真他妈要我命啊，就算我肯老婆子也不会放过我，尤其在这么特殊的时候，还是饶了我吧，于是我说，你以为时间真是晃的啊，像小沈阳说的眼睛一睁一闭一辈子没了？颜烯很轻蔑笑笑，做不到就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漂亮，还好我压根就没指望你。

　　苏晴感觉自己也受到了讽刺，她把话头指向我，安岚，有什么，答应他了，丫的就五年！一只手就数过来了！他妈的怎么每个人都争做坏人，让我连人都没的做。说起来省事，这跟“我老公要操随便你操”有什么区别？

　　我当着颜烯的面吼苏晴，我不是说过我跟他是不可能啦，装什么大方？苏晴没有理会我的冒犯，她说，不是都说爱他了吗，两情相悦的有什么不可以？颜烯插上一句，安岚，你也爱我？你能从他眼里看到一束光，能把极夜的北极整个照亮了，但把我刺痛了。我一点情面都不留给他，我说，妈的你做什么梦，要对你有意思早答应你了！

　　苏晴抓起我的头发，你丫的以为叫你拍三级片啊，不就是一句话就完事的事嘛！我想苏晴到底把她的自尊心扔哪了，我不知道，在她为了救她爸跟那些上了年纪的男人**的时候，她把所有的自尊心随着呻吟喊出来抛弃在空气里，在她默默流着眼泪的那些被蹂躏的夜晚以后，她的字典就永远没有自尊心三个字。

　　我拽走苏晴的手，硬生生拉下来我的几根头发，我忘了疼痛骂着她，你够下贱！我们三个是这样的相爱着，像食物网一样相连着，只有吃和被吃关系。颜烯坐在凳子上再也平静不了，他指着门口说，你们都给我滚！

　　我二话没说出了监狱，也没跟苏晴一起走，更不知道她有没有跟着出来，因为我逃得这么匆忙没有看到她，我一直就是这种脾气。

　　如果你一定要问为什么，我可以给你，我不会牺牲苏晴来成全自己的幸福，我们三个人只有两条路可以走。我们三个谁也不选择谁，三个人一起痛苦；苏晴和颜烯在一起，我看着她们幸福，然后我幸福起来。

　　老婆子前后将近花了六十万才把我叔从监狱里救出来，这对于视财如命的疯婆子来说不是小数目，她有点像欧也妮葛朗台里的吝啬鬼。在一个月亮都躲起来的夜晚，老婆子和疯婆子大干了一架，在我和老婆子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疯婆子闹到家里来了。她把半大碗冬瓜汤泼到老婆子的脸上，那个姓陈的董事被保出来只用了十几万，你用了整六十，用不着啊彬职位高点需要你用那么多钱标价体现他的价值吧？啊彬是我叔。喝起来清淡的冬瓜汤现在爬满了老婆子的头发、脸、前胸，看起来那么恶心。

　　老婆子也不擦，她沾上汤汁的长长眼睫毛下是毫不畏惧的眼神。你的意思是我私吞了？疯婆子完全失去了理智，我打住她，婶婶你搞清状况，我妈会害你啊？疯婆子恶狠狠地在我和老婆子之间瞪来瞪去，要是别人，我早把她眼珠子都挖出来了。疯婆子说，没你说话的份，你抢苏晴男朋友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了，还有你。她指着老婆子，我家老头子比你家的能耐，你就眼红，他蹲牢子，你家老头子在海南悠然自得的，别人怎么害我们家，我拿他们没办法，怎么连你也这么不知道好歹？

　　我从没见疯婆子这么凶悍过，我以为刻薄的只有老婆子。老婆子相当气愤，她把一桌子的菜全推到在地上，她甚至忘了这是她自己家，她说，在我家耍什么宝，你要这么想，那六十万我来出，真不行，你让啊彬把他弟弄监狱判死刑了！

　　疯婆子眼睛早红了，她说，这是你说的，别激我以为我做不到！我看事情没办法收拾了，给苏晴打了电话，我说，你把你妈赶紧架回去！苏晴在电话那头讥笑我，以前是你害我，现在是你全家害我全家，我妈骂你们几句就受不了？有种的你动她！显然苏晴也受了疯婆子的影响，我冲着电话发泄，你说话放干净点，你妈不明事理你还不懂？别让你妈在这丢人现眼！

　　我知道，我懂，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苏晴在拿颜稀的事借题发挥，我心情也不爽，我也想得到释放，我又说，平常看你挥霍什么时候把钱当钱看过，现在较劲儿来了，你要真缺这么几十万，我都能给你，你这任由你妈在这疯算什么？苏晴冷哼着，我在意的是你们的行为！我说，滚你妈的行为！

　　疯婆子很清楚地听到我说的，我把手机挂了所以没听到苏晴骂的话，但我听到疯婆子骂我婊子。老婆子用她沾满冬瓜汤的手给了疯婆子一嘴巴子，给我滚出去，我女儿还用不着你来教训。疯婆子说，我就骂，你这婊子一样的妈生出婊子一样的女儿！完了，她砸着门出去。

　　老婆子坐到沙发，自言自语着，我真的尽力了。

　　事情以叔叔给我妈打了六十万，然后解决了我爸的事结束，但我们两家彻底吵翻了，像原来异极的磁铁变成了同极的，同时两个兄弟也形同陌路，即便不久前，曾有一个担忧地叫另一个逃得越远越好。只是现在，这个逃也被换成了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