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机械厂家属院今晚算是彻底炸锅了。
贼!?哪有贼!?逮着贼了!?
可算他喵的逮住啦!
老少爷们儿们一听说有贼,“腾”的一下就从床上弹起来了。
他们急啊,鞋都顾不上穿了,趿拉着拖鞋,就在家里寻摸,找出趁手的家伙事,撇下死命阻拦的老婆,怀揣满腔的热血与愤恨,纷纷加入到抓贼的队伍中去。
“哪儿贼呢?哪儿呢?”
“不知道啊!我还找着!?”
“报警了吗?”
“报了报了!120也打了!”
“我去,我特么的睡的正香呢!然后听到“嗷呜——”的一声,和特么鬼哭似的,把老子心脏病都特么快吓出来了!”
众人议论纷纷,不断抛出各种狠话,同时向周围人炫耀了自己携带的“武器”。
有祭出尘封已久的高尔夫球杆的,也有像徐司命一样拿着擀面杖的,还有几个拿着板砖的。
拿板砖的那几位今晚一起吃的饭,晚上喝酒的时候,还趁着酒劲儿打赌来着,说一定要找机会比比,看谁的板砖更方正,更趁手,也是吃饱了撑得……
拿板手、锤子那些就不说了,大家都是工人,带着这些工具出门,也是很正常行为。可人堆偏偏有那么一位,显得与众人格格不入,拿着一个马桶搋子就出门了。
人嘛,难免有好奇心,看到有如此怪异的武器,便止不住去问。
“你拿这东西做什么?”
“不是,抓贼吗?”
“是抓贼啊!”
那人顿了顿,又问:“可是,你拿着马桶搋子做什么?”
拿马桶搋子那位回过味儿来,当即闹了个大红脸。他明明尴尬的不行,又不好意思承认,只能硬着头皮,强行给出理由,辩解说:
“不是,你们想下,这东西平时工作的地方,对吧!就那个环境,我不说你们也知道哈!我到时候找准时机,往他脸上一扣,伤不到他也恶心死他!”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同时心中响起一个声音。
还是你小子狠啊!
不过,佩服之余,大家也在找贼的过程中,纷纷与他保持距离,免得误伤。
几十号人,打着手电,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在小区里四处乱转,逢人就问哪里有贼,直至看门王大爷的一声吆喝,才得知是徐司命他们家遭了贼。
“是小念他们家!?”
有了目标的准确消息,接下来就好办了。大家纷纷向着王大爷所在的方向靠拢。结果还未走近,先被徐司命那身亮瞎眼的“装扮”给震慑住了。
白啊,真白啊……
现在的孩子们衣着品味都这么超前的吗?拿别的国家的国旗当内裤穿?
可以,很有想法。
王大爷年纪大了,心思坦然,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加上他真是一心想着抓贼,故而也成了人堆里最淡定的人。
“小念,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事没事!我好着呢!”
徐司命语气正常,身上也干净,不像是逞能的模样,到是一旁的苏梦欣,看上去就没那么轻松了。
她心跳的厉害,头晕,还一个劲儿犯恶心,气喘不利索,面色也是白的吓人,一副随时都会昏倒的样子,显然是吓得不轻。
要不是徐司命在身边照顾,各种安慰,她现在估计都倒地上去了。
“没事就好。”
赵大爷抬头,瞄了徐司命他们家所在方向,又问:“那上面有几个人?”
“就一个!”
徐司命笑了,炫耀似地说。
“已经被我撂倒了,现在人在我家地上躺着呢,估计快要不行了。”
“哈——!?”
徐司命话一出口,紧张的气氛顿时得到缓和。大家神色各异地盯着他,都不说话,仿佛他撒了什么弥天大谎似得,盯得徐司命心里毛毛的,忍不住抖了一下。
这很奇怪吗?
徐司命想不通,他只是阐述事实,为什么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他当然不会明白,因为他刚刚在楼上的所作所为实在不符合现实逻辑。
那个小偷即便再怎么瘦弱,也是一个成年人吧。
一个体型正常,狡猾机敏的犯罪分子,被一个瘦的和“排骨”似得,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撂倒了?
谁会信啊?
徐司命察觉到众人眼中的狐疑,可他想不明白,也懒得去解释。再说,他当前最要紧的事就是照顾母亲,其他的交给大人就行。
反正,事实就是如此,他们一看便知。
徐司命不说话,大家也没追问,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全当一句玩笑就过去了。
“确认只有一个人哈?”
“啊!”
赵大爷紧了紧手中的铁锹,面向漆黑的楼道,如临大敌似得向身后喊了一声。
“跟我上,抓贼去!”
“走!”
“走!!!”
一声令下,众人气势汹汹地地冲进楼道,他们脚下生风,跑的一个赛一个生猛,如饿疯的狼群一般,生怕去的晚了,心中的这份正义感就无处宣泄了。
眼看着大叔们冲上了楼,徐司命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大家保持理智,下手千万不要太狠。
万一血溅的到处都是,弄脏自家墙面,或是地板,搞得和凶杀现场似的,那他家以后还住不住人了?
祈祷完毕,徐司命回到母亲身旁,把她搀至大理石凳边,扶她坐下休息,同时拍打她的脊背,帮助她调整心态,理顺呼吸。
眼下,苏梦欣的表现,也是多年的老毛病了。
自父亲死后,母亲就落下了非常严重的心病。只要一紧张,或者遇到难事,她就会莫名不适。
有时候是头疼,有时候是眩晕,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出现强烈的濒死反应。
经过多年的治疗以及调整,苏梦欣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犯过病了。上次出现这种状况,还是徐司命发高烧,烧到意识模糊,昏迷不醒。
不过,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这些年一直好好的,再没有过复发的征兆。
看来,今天这事,对母亲刺激很大,他还需谨慎对待才好。
经过短暂的休息,苏梦欣的状况好了许多。她现在不反胃了,头也没那么晕了,只是面色不太好。
她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徐司命说,只是刚准备开口,就被远处赵婶给出的呼喊声打断了。
跟着赵婶来的还有几位胆大的大妈,她们得知徐司命家的遭遇后,便第一时间跑来帮忙。
有人带着水,有人提着药箱,还有人毛巾被。徐司命盯着拿毛巾被的那位大妈,脸上乐开了花,一路小跑迎上前去,接过后迅速抖开,披好,这才摆脱了“赤身裸体”的悲惨境地。
赵婶紧紧拉住徐司命的手,望向四楼。“人都上去了!?”
“嗯。”
徐司命点头,跟着赵婶一同望向家的方向,看到楼道里摇曳不定的灯光,听到那激动且有力的回响,心中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松弛了不少。
“你没事吧。”
“没事,我好着呢!”徐司命想了想,又说。“就是,我妈的状态不是很好,应该是吓到了......”
多年交情,赵婶深知苏梦欣的状况,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和另一位拿毯子的阿姨交换了手中的东西,然后缓步来到苏梦欣身边,轻轻给她披上,随即贴身坐下,随后托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紧紧握住,然后和声细语地安慰起来。
在赵婶的语言攻势下,苏梦欣很快打开心防。不过三两分钟的功夫,徐司命就听到了微弱的抽泣声,以及紧随起来的,更为安详的语句。
果然,还得是赵婶啊!
徐司命在心里默默为赵婶比了个大拇哥。
赵婶这手,可是几十年工作经验锻炼出来的本事,他只有羡慕的份,想学都学不来。
眼看母亲情况见好,徐司命又把心思放到楼上。他紧了紧身上的毛巾被,正要往那边走,结果刚行出三两步,就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呼喝。
“楼下的都闪开!别挡着过道!”
闻此,二楼有人隔着窗户问了一声。
“人逮住了?”
“逮着啦!拽着啦!”
楼上回道。
嘈杂声近,两分钟不到,一个膘肥体壮的大叔,押着一个遍体鳞伤,惨不忍睹,看上去好似一个人的东西,出现在了楼道拐角。
大叔在前面压着犯人走,王大爷跟着下了楼。“小念呢?小念人呢!?”
“这儿呢!怎么啦?”
徐司命听王大爷找他,以为有什么要紧事,急忙上前询问,结果走近一看,发现王大爷正泪眼婆娑地瞪着他。
此时,王大爷的状况看上去有点惨,倒不是说受了什么伤,只是他现在一脑袋的汗,整张脸都充血了,和刚跑完几十公里的马拉松似的。
“哟,您这是怎么啦?”
“你个混账小子,给他脸上抹的什么东西,这家伙辣的,疼死我了!”
王大爷一个劲地擦眼泪,嘴里骂骂咧咧,抓住徐司命就是一通数落。
这怕不是打斗过程中一不小心沾到了。
徐司命心想,也不反驳,只是嬉皮笑脸的受着,期间甚至还乐出了声。
“笑,还好意思笑!?”
王大爷擦去泪水,然后狠狠的挒了他一眼。
“早晚收拾你!”
撂下一句狠话,王大爷便急匆匆地往大门跑去,去迎接即将到来的警官。
押送路上,还有几位同样有过被偷窃经历的妇女,想抓住时机,小小地报复一下,扇小偷几个大嘴巴子解解恨。
负责押送的大叔看人凑上来,也不拦着,还刻意放缓脚步,耀武扬威地走着,那腆胸叠肚的样子,活像是年画里的将军。
一切看似都再朝着好的方向走,大家都很开心,现场只有一人,心情不太美丽。
没错,正是小偷本人。
他还在寻找机会,打算垂死挣扎一下,可当下的一切都在朝着对他不利的方向发展,他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然而,就在他几近绝望的时候,命运之神突然垂青与他,给了他光明。
真正的光明。
“诶,来电了?”
“可算是来电啦!”
黑了一夜的小区突然亮了,引得众人惊叹。就是这一瞬间的恍惚,忍了一路的小偷突然暴起,猛抬脚朝身后跺去。
他这一脚,正踩在押着他的那位大叔的大脚趾头上,疼的他扬天就是一声哀嚎。
“啊——!”
巨大的惨叫声震慑住了现场的围观群众,唯有小偷一人保持清醒。他用自己创造的机会挣脱了束缚,抬手间揽过刚刚打完他,还未远离的那位妇女。
“都特么别过来!”
小偷一步闪到妇女身后,锁住她脖子不断向后退去,同时右手探向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对准众人,大声呵斥道:“退后,都特么给老子退后!谁再特么敢往前一步,老子弄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