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吉普车缓缓开往星火镇外的麦田，顶灯把前方道路，连同两侧的大片田地，照得跟白天一样。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车上士兵的说话声。
“大半夜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在附近鬼鬼祟祟。”
“谁知道呢，还让我们几个跑一趟，我看那人多半是活不成的，巴克的枪法你又不是不知道。”
“没办法，休伯特长官就是太在乎那些人的死活……”一名士兵回头看了眼罗轶，那个被自己打爆过头的俘虏，又把声音压低了些：“要我说，这些不知好歹的人，就该让他们自生自灭。”
罗轶虽然坐在后座，但还是能听清那两名士兵的谈话。
先前他和休伯特一起登上哨塔，确实看到远处的麦浪里有些不寻常的起伏。休伯特下令开枪，那名叫巴克的士兵一枪就击中了目标，结果目标附近的两道影子立刻向反方向逃窜。
射击距离目测在四百米以上，不过巴克用的是狙击枪，从罗轶那里缴获来的，所以也没法评价他的枪法到底有多出神入化。
目标应声而倒，按理说附近的丧尸都会被枪声吸引来，但是从哨塔只能看到有东西在往后退，于是休伯特立刻派了一队士兵前往查看。
罗轶担心被击中的人是雷泽或者陈琳，想好了理由，主动提出和那队士兵一起行动。结果休伯特什么都没问，就同意了罗轶的请求。
“停车，就在你们左边，附近没人了。”
听到对讲机里的声音，车缓缓停下，却没有熄火。
罗轶跳下车，慢慢走到车灯前。
和他一起行动的还有三名士兵，而身后的吉普车上各留了一名司机和机枪手。
脚下的麦田远远看起来就像平静的湖面，走进了才知道这些麦子都有半人多高，人一进去，就完全看不见腰部以下的区域。即使刺眼的车顶灯，也只能照亮麦田表层，根本给不了足够的安全感。
三名士兵很有默契地分立在罗轶身后，显然是想让他走在第一个。罗轶无奈拨开一片麦穗，小心踏入麦田，走出大约十几步之后，罗轶才听见身后三人移动的声音。
出发前，休伯特给了他一把手枪，士兵们配备的则全是步枪，他们在火力上就差了一大截。不过麦田里视野极差，面对近距离作战，手枪有时更占优势。
轻装突进，重装支援，原本也是常规战术，但身后这些人并未让罗轶觉得安心，反而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他现在只能希望中弹的不是自己那些伙伴。
“一点钟方向……距离很近……差不多就在你们附近。”
身后几名士兵跟着对讲机的指示，磨磨蹭蹭到达了指定位置，又敷衍地搜索几下，并没有任何发现。
“没有发现目标。”
“没找到目标。”
“我这边也没有，完毕。”
三名士兵分别通报了情况，看到罗轶也在对他们摇头，领头士兵又朝对讲机说道：“目标已经不在了，我们准备收队，完毕。”
几秒之后，传出了巴克的声音：“不可能，我击中的是侧腹，对方绝对失去行动能力了，就算丧尸都站不起来。而且我一直观察着这个方向，没有任何人靠近过，他就在附近。”
“现在是晚上，或许你看错了。”为首那名士兵也不退让。
“找血迹，我确定打中他了，那附近一定会有血迹。”
之后是休伯特的声音：“听见了吗，找仔细点，别让我再派第二队人过来。”
“好的，长官。”
对话结束，为首那名士兵对其他人挥了个手势，小队只能再次分散。
罗轶以路边的吉普车为支点，不断修正自己的位置，一点点拨开麦浪，查看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然而他走出的每一步，都会让恐惧感提升一层，他不仅害怕脚下的黑暗，更害怕下一次拨开麦浪时，会看到同伴的尸体。
期间他好几次想大喊，我是罗轶，如果你能听到就回个话。但他知道这么做并没有太大意义，反而只会暴露其他人的存在。
罗轶拼命克制着冲动和恐惧，直到他接连发现了几处血迹。
暗红的血液粘稠而腥臭，看起来像是腐烂已久。
另外三名士兵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还在漫无目的地四处走动。
罗轶立刻俯下身，脚下的空气混合着泥土的清香，和蛋白质腐败后的恶臭，他仔细检查着血迹，顺着血液喷溅方向拨开一片又一片麦秆。
一股恶臭袭来，大片内脏碎屑出现在手电筒的光圈下。
罗轶不禁捂住鼻子，用另一只手找了些植物根茎，拨弄地上的碎屑，认出了部分内脏和肠道组织。
步枪子弹最多穿透人的身体，不可能对活人造成这样的伤害，但狙击枪的破坏力显然要大得多，罗轶可以想象中弹者恐怖的伤口，一般人在这种状况下绝对走不远。
罗轶顺着血迹一路往前，只听左侧麦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在寂静的夜晚，没有比这更恐怖的声音了，罗轶不敢抬头，只能举枪戒备。
就在这时，身后也传来同样的声响。
在能见度几乎为零的地方被前后包夹，几乎是死路一条。
逃，快逃。
求生的意识在他脑中隆隆作响，罗轶转身就往吉普车的方向奔跑，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咫尺的距离。
手电光照得他睁不开眼。
“喂，跑什么呢？”为首那名士兵蹲在一处血迹前，枪口正对着罗轶。
“我找到了些血迹，所以去前面看看。”罗轶直起身，才发现包围他的，是三名士兵。
“老大，我就说这小子鬼鬼祟祟的，大晚上还愿意主动外出侦查，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们。”
“没错。”老大放下枪，意味深长地笑笑：“回去以后，我会把这些事报告给休伯特长官的。先让我看看这家伙发现了什么。”
一名士兵指着身后回答：“血，内脏，这些东西的主人肯定是死透了。”
“找到尸体没有？”
“没有，血迹一路往后，都出哨塔射程了。我和螺帽不敢走太远，跟到水渠附近就回来了。”
“嗯，行了，回去就说我们什么都没找到。”为首的士兵盯着罗轶：“你的口风最好和我们一致，不然对谁都没好处。”
“我明白。”罗轶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不会违抗对方：“但这只是头丧尸，为什么不能上报。”
“不该问的别问。”
说完，队长一挥手，朝对讲机说道：“没有发现，准备收队，完毕。”
罗轶跟在队伍的最后，把手枪递给前面的一名士兵：“枪要不要还给你们？”
“不用，你自己留着吧。”这名士兵倒好说话。
罗轶收起枪，又把身上仅存的半包烟递了过去，压低声音问道：“这里的丧尸是怎么回事？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就送了命。”
士兵收下烟，故意放慢脚步道：“我们有个病毒专家一直在研究丧尸病毒，他大概是疯了，觉得丧尸可以重新变回人类。我们都不信他，但问题是休伯特长官对他言听计从，还让我们抓了不少活的丧尸。所以刚才在麦田里看到的东西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要是让长官知道这附近还有丧尸，我们今晚就不用睡觉了。”
“所以这附近的丧尸……”
罗轶还来不及问第二个问题，队长就已经在吉普车边催促起来：“你们两个，在后面磨磨蹭蹭干什么，再不赶紧回来，信不信我让你们走着回去？”
罗轶爬上车，看着身后的麦田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