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银河系100万亿光年，李恒旅途中的第4125万个星系。现在他对于自己所在宇宙大小的认知又能进一步更新了。将这个直径100万亿光年、总体积12亿个可观测宇宙的球形区域作为基础标准，未知的宇宙比起这片区域的大小依旧至少要大上万亿亿倍。宇宙暴胀时期发生的指数级膨胀比起曾经预测的最小值10^26倍要大很多。至少达到了10^50倍，这才能让如此庞大的宇宙具有均匀性、平坦性和各向同性。如今这片直径百万亿光年的球形区域，在暴胀之前比起一个质子还要小得多。这表明他所在的这片区域暴胀开始时的暴胀场势能极高，因此推动宇宙暴胀的倍数也极大。李恒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到现在依旧连新手村的边界都没看到。一个踏入了无限领域的生命体，随手捏个无限大的宇宙也很正常。他现在走过的这点路不过是通往无限旅途中的一点开胃小菜罢了，顶多算是那条出村的泥泞小道，没什么值得惊讶的。这种世界观的扩展过程就像是地球人的天文学和宇宙学发展史一样。古早时代，知识最浅薄、科技水平最低的时候，把地球作为宇宙的中心，认为人类是位于世界中心的特殊存在。再到后来出现了以太阳为中心的世界观，将地球和人类从宇宙中心的舞台上踢了下去。19世纪，人类的宇宙观还维持在银河系大小，整个宇宙在地球人眼里只有几十万光年。到了20世纪才终于发现，银河系也不过是整个可观测宇宙中普普通通、微不足道的一员罢了，宇宙中与此相似的星系数以亿计。李恒超越了光速，自然就能看到远超人类认知的更庞大的宇宙。到了他这个地步，以地球为中心的可观测宇宙在整个宇宙里也不过是一块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小地方。越是强大，就越是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同时也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泛着淡淡白光的身影在星空中显现而出，留着柔顺黑色短发的脑袋上戴有一顶形似大蒜的帽子。帽子顶部生长着一朵绽放盛开的小白花，看上去与那个熊人士兵的女儿耳朵上戴着的是同一款。目光从眼前的星球上扫过，星球表面不像环境稳定的星球那样分布着纯净的白色气旋，而是覆盖着众多灰黑色的云雾。那是被大量核武器爆炸粉碎蒸发的土石形成的尘埃云，以及因为受到核弹影响而持续喷发的火山灰。一场名副其实的核冬天。旅途中遇到的第108个智慧文明，一群正在经历一场生物大灭绝的倒霉蛋。“啧，一群不懂得爱护环境的暴躁家伙，整天只想着打打杀杀，总是要把自己给搞灭绝了才算满意。”在这四千万个星系中，他收集到了数百万个智慧文明遗留下的些许残骸，其中有九成九的死亡原因都是人为作死造成的生物大灭绝。眼前这颗星球上的核冬天还只是大灭绝的早期阶段，大气中直径较大的尘埃粒子经过几十年的大气循环就会沉淀消失，从而让这颗星球重见阳光。一个生产力接近一级文明的智慧文明还是有能力保存下些许有生力量的，甚至还能保持基本的现代社会结构。但既然被称为生物大灭绝，自然不会只持续区区几十年。核冬天只是气候崩溃的一个引子，关键因素还是因为连锁反应从地壳中释放出的大量二氧化碳和甲烷等温室气体。这些温室气体超出了星球自然调节能力的上限，核冬天造成的环境变化则进一步加剧了这个过程，促使气候以更快的速度走向崩溃。不见天日的冬天只会持续短暂的时间，在那之后这颗星球将会变成一座温暖的地狱。海洋食物链底层的生产群落崩溃将会使大气二氧化碳浓度持续上升，引起温度的持续升高以及海洋酸化。这一过程的持续时间将会以百万年计，整颗星球的食物网都会完全崩溃。星球上灭亡的物种数量以千万计，占据食物链顶端的智慧生物只不过是这数千万物种的其中一员罢了。从原始社会到奴隶制社会，从封建社会到现代社会，智慧生物的文明发展程度是与种群的规模成正比的。对于尚未进入生命3.0阶段的智慧生命，维持现代文明结构所需要的种群最低数量至少要有几十万，比起保证野生动物不灭亡的种群要求要高得多。随着文明中的成员数量大幅度减少，许多只有现代社会才有作用的事物将会迅速消失。现代银行、金融行业与互联网、中央集权政府、复杂的交通与医疗系统等等。在持续百万年的生物大灭绝之中，智慧文明将会随着成员数量的急剧衰减而迅速退化。只有现代社会才会存在的复杂事物大量消失，文明倒退回奴隶制社会甚至是原始社会。叠加上生物大灭绝造成的食物网崩溃，智慧文明成为历史长河中的尘埃，消失在这个宇宙之中。……阴暗的云层笼罩下是一座支离破碎的荒芜城市。钢铁混凝土铸就的高楼大厦倾倒在地，高架桥坍塌碎裂，到处都是被核武器轰炸洗地后遗留下的些许残骸。短短几年内，地表的平均温度从舒适的10摄氏度降低到零下30摄氏度，夹杂了大量的尘埃呈现出灰黑色的冰霜覆盖了整片大地。在这座不见天日的阴暗废墟城市中，一道微弱的白色光芒照亮了这片黑暗的世界。那是一台三米多高的六足装甲机器人，体型与大型越野车接近，舞动着六条粗壮的机械腿在破碎的混凝土与石块中行走。它的后背上附有一个外形明显不太协调的金属大背篓，背篓里面装着些乱七八糟的机械零件与金属材料。腹部位置则多出了一个沉重的机械结构，从那里不断地传出巨大响亮的轰鸣声，那是柴油发电机产生的巨大噪音。显然这两个都是后期加工改装的附加部件。六足机器人的透明舱室中乘坐着一个外形像是松鼠一样不到一米高的智慧生物，瞪着一对黝黑的大眼睛仔细搜寻着这座废墟城市中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在废墟堆里翻翻捡捡，高大的六足机器人突然在地面上的一道漆黑裂缝前停了下来。调转头部的白色探照灯正对着那条狭窄的裂缝，那里面藏着的物体在光芒下显现出了自己的模样。驾驶舱内部的松鼠人兴奋地摇晃着自己毛绒绒的大尾巴，对着通讯器里大声喊道：“艾德琳！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对，是一个保存完好的地下油库。”“我现在看到的就有好几个大桶，每一个桶都能把我整个人给装进去，这里面保存的燃料够咱们用上好久了。”“没问题，我现在就把它们都给搬回去。”喜滋滋地挂断了通讯，六足机器人内部的松鼠人将探照灯再调亮了些许，干劲满满地挥舞着机械臂将地下油库表面的碎石慢慢清理掉。一个完整的油库，大概率是某些大公司的财产，内部储存的燃料至少也有几百立方米。有了这一批燃料，他回去后就能在自己的地下生态农场里多种上两个好吃的蔬菜了。烧油的机械产品都是些古早年代的老东西，全新的电池能量密度超过曾经的化石燃料，而且还更环保高效。在他生活的年代，广泛使用的核电站与太阳能发电站几乎完全替代了曾经的火电站。但在那场全面核战争后，现代的工业体系完全崩溃，核电站自然是没了，阳光也被尘埃云完全遮挡。这颗星球上的文明失去了曾经的能量来源，大部分电子机械产品都变成了一堆废铁。幸好他本人还是个古董机械爱好者，给这台大家伙装上了一台自制的火电发电机，能燃烧煤炭、柴油等化石能源。靠着搜集城市中的物资，总算活过了核战后最艰难的早期阶段。如今地表的平均温度一降再降，缺少了阳光和雨水，陆地上的动物和植物成片成片的死去，星球上堆满了腐烂的尸骨。在这种寒冷无光的黑暗世界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幸存者会被冻死、饿死。发电机发出的轰鸣声愈发响亮，还好这座城市里早就没有其他活物了，不会收到什么扰民投诉。前前后后清理了有近半个小时，蹲在驾驶舱里的松鼠人喜滋滋地掀开地下油库的盖板，紧接着一张毛绒绒的脸就垮了下来。“为什么会这样呢……”除了外面那几桶保存完好的油桶以外，内部的数百个油桶全部都外壳破碎、翻倒在地，内部的燃油早就不见了踪影。看样子是在覆盖这座城市的核打击中破损的。黑色的圆鼻头微微抽动了两下，两只黑亮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蹲在驾驶舱里的松鼠人伸长了脑袋观察着这个地下油库，还想再找找有没有什么被他遗漏的东西。他才刚刚跟艾德琳报了喜讯，但现在却只找到了这么几桶油。刨去最近这段时间搜寻物资烧掉的那些燃料，还能剩下的就没多少了。虽然有总比没有好，但从脑海中预期的上千桶到现实中的区区几桶，前后的巨大落差感让这个在废土末世中挣扎求生了好几年的人都感到一阵失望与难过。鼻子微微抽动了几下，松鼠人伸出两只小爪子在自己毛绒绒的脸上胡乱地抹了两下，低声安慰自己道：“没关系，既然这里能有一个地下油库，说不定附近还有其他的存在。”“继续努力找找，总会有希望的。”“为了艾德琳他们，我必须要振作起来。”坚强的驾驶员迅速地调整好了心情。在这不见天日的黑暗废土末世之中，任何一丝负面情绪都可能会成为压死人的沉重山岳。凡是有点基本常识的人都能推断出这个核冬天有多么难熬，在这之后还有更难熬的气候崩溃。艰难挣扎着活上几年，受尽苦难之后再凄惨死去，又有什么意义。这个文明已经完蛋了，他们已经没有未来了。比起现在面临的艰苦环境，更可怕的是完全看不到一丝未来的希望。曾经有好多幸存者在这座城市外的地下掩体内一起挣扎求生，把希望放在可能存在的官方组织身上。但随着时间推移，希望渐渐破灭，那些人陆陆续续地消失在了搜寻物资的路途中，再也没有回来。发电机的轰鸣声响起，高大的六足机器人蹒跚着从地下油库中退了出来。明亮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上，松鼠人驾驶员适应了昏暗环境的双眼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光芒照得一阵刺痛，眼泪哗啦啦地顺着棕黄色的毛发流了下来。努力地顶着强光带来的不适感，驾驶舱里的松鼠人透过爪子间的些许缝隙看着眼前的这个光明世界。他还以为自己这辈子永远也无法看到这幅熟悉的景象了。在那光芒的照耀下，倒映在松鼠人漆黑双眼之中的是一颗形状有些奇怪的白色大蒜，大蒜的顶上长着一朵在风中摇曳的小白花。努力地睁开了眼睛，他才终于看到了这颗白色大蒜的下方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直立生物存在。“天使？”那从未见过的陌生生物听到了他的呢喃声，转过身来对着高大的六足机器人遥遥地敲了两下。透明但坚硬的驾驶舱外壳破裂成了一块块碎片，松鼠人驾驶员瞬间就清醒了过来，鼓起了脸颊憋住了呼吸，努力将身体往座椅下方钻去，只留下一条大尾巴撅在外面。外面的大地上到处都是核辐射残留，空气中飘荡着充满辐射的尘埃。只有那些适应性强大的细菌和真菌才有能力在这种危险的环境里存活。一股强大的力量作用在那条撅在外面的大尾巴上，李恒一把将这只不到一米高的毛茸茸大松鼠从驾驶舱里抓了出来。被倒吊起来变得晕乎乎的松鼠人松开了捂住口鼻和眼睛的两只爪子，惊恐地在那只手掌中挣扎扭动着，吸入了些许外界的空气。“嗯，嗯？”没有那种刺鼻的恶心味道，闻起来还带着淡淡的青草味，这么新鲜的空气味道就算是在核战争之前他也没有体验过几次。被倒吊着的松鼠人此时总算是适应了外界的明亮环境，他那两只黑亮的大眼珠子盯着这个从未见过的生物。光滑白皙的皮肤，上面长有些许纯白色的绒毛，看上去就和被剥了皮的松鼠一样。耸动着鼻子嗅了嗅味道，但却什么都闻不到，仿佛眼前看到的根本不是什么活着的生物，而是一片幻影。李恒单手提着这只小松鼠的尾巴，低着头与他那好奇的双眼对视在一起。“你可以把我称为【勇者A】”“我已经修复好了这颗星球的环境，没有核冬天，没有过量温室气体，火山爆发喷出的物质也都被我塞回了地壳之下。”“从今以后记得要好好爱护环境，我已经见过太多把自己搞死的蠢家伙，不想再品鉴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