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伸展着三对巨大白色翅膀的蝴蝶划过星空，星际尘埃与陨石都被它甩在了身后，移动速度远高于化学能火箭。点点蓝色的萤火从它的翅膀上洒落，那是被喷射出的高能粒子流。虽然形状像是蝴蝶，但相比起它那三对伸展至上万米长的巨大纤薄翅膀，中心处仅有常人大小的主体身躯实在太过渺小和不起眼了。这些巨大的翅膀虽然总面积堪比城市，厚度却比起真核生物的单个细胞还要小。在恒星的光芒照耀下，表面光滑的反射层对可见光波段的光芒反射度超过99.9％。这是一艘利用光压飞行的光帆飞船。蝴蝶的巨大翅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小，同时蝴蝶那每秒数万公里的速度也在迅速减缓。三对白色的巨大翅膀在这一减速的过程中化为了宇宙尘埃消失无踪，只剩下了核心处那不足一米长的白色蛹状物体。抛弃掉了自身的大部分质量，这台形似蝴蝶的太空飞船将自己减速到了允许的范围内，被目标星球的引力所捕捉。那是一颗有着厚厚大气层的类地岩石行星，质量足有6个地球，直径超过2万公里。白色蛹状飞船以超过每秒五十千米的速度，一头扎进了这颗星球厚重的大气层中，拖曳着一道橙红色的等离子体光焰，向着这颗星球的海洋冲去。流星迅速坠落，冲击在蔚蓝色的大洋表面，落点处的海水被排开，砸出了一个直径十几米大的坑洞。巨大的冲击力掀起数十米高的汹涌海浪，白蛹周围炽热的等离子气体将坠落处的海水加热至沸腾，大片的高温蒸汽从落点处涌起，一片云雾蒸腾之景。层层波澜顺着落点向着四面八方扩散，翻滚的海浪驱赶着附近千米海域内的鱼群迅速散去。一条嗅到了些许食物味道的大型食肉鱼从距离落点数千米外的地方向着此处匆匆赶来，有一支鱼群被驱赶着正在向它这个方向游动。然而，等到它游到了目标地点之后，却没有在这里发现半点鱼群的踪影。温暖的阳光透过海水照耀在这片水深不足百米的浅水区域，但这片海域却有种诡异的安静之感。这条比大白鲨还要大上几分的大型食肉鱼疑惑地瞪着脑袋两旁的小眼睛，它有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它就失去了意识。一条仅有几十微米的纤细白色触须穿透了它的皮肤，侵入了它的大脑，将那一团软糯鲜嫩的细胞组织瞬间就啃噬得一干二净。粉色的、红色的细胞组织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白色的细胞从脑中涌出，以可怕的速度复制增殖，将鲨鱼的身体细胞啃食一空。这条鲨鱼在几秒之内就被转变成了一只通体呈现白色的蛹状生物，与那只从天上落下来的生物仅有大小略有不同。新生的蛹状生物白色的纤长身体背后伸展出三对纤薄的巨大翅膀，每一对翅膀上都长有形似鱼鳃的裂缝结构。它们将周围的海水迅速吞噬过滤，从中提取出自己需要的氢元素，以此获得更多的能量补给。丝丝缕缕的沸腾气泡在这只新生的白色生物周围冒出，那是从体内散发出的些许残余热量造成的。“轰！”炸响声传遍四周，瞬间的冲击力量把这片海面炸开了一个大洞。这只白色的生物从海中一跃而出，体内核聚变引擎为它提供的动力让它的移动速度瞬息间就达到了堪比陨石的程度。从海面上看去，数以万计背后长有翅膀的白色生物从海水中纷纷跃出，以远超弹道导弹的速度向着这颗星球的各处飞去。它们所过之处，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被纷纷侵蚀，迅速地转化成了那种通体白色的生物。从那只白色蛹状物落到这颗生命星球上算起，前后不过短短5分钟的时间，它就利用自身携带的信息复制出了数以万计的后代。这种复制增殖才刚刚开始。60分钟之后。绿色从这颗星球的表面消失无踪，所有的森林与草原都被变成了纯净的雪白之色。这颗星球上的白色羽翼生物数量达到了万亿，整颗星球上除了病毒与单细胞生物以外的所有生物都被它们清空。24个小时之后。黄色与蓝色从这颗星球的表面消失，星球上的所有原生生物完全灭绝，这里变成了一颗没有细菌和病毒的纯净世界。整颗星球表面都被铺满了纯净的白色细胞，如同一颗正处于雪球时代的星球，白色羽翼生物的数量达到了亿亿。覆盖了星球上全部陆地与海洋的白色细胞抽取着海水与空气中的氢元素，复杂的能量变化引导着星球的洋流与大气变化。这个庞大的生物已经完全掌控了整颗星球的气候，成长为了堪比一级文明的星球级生命体。数以万计的白色高塔从星球各处冲天而起，内部巨大的能量支撑着它们仿佛脱离地心引力一样冲破了这颗星球数百千米厚的厚重大气层。岩石、土壤、大气、海水，在吃光了这颗星球上的所有生物之后，这个巨大的白色生物开始吞吃转化这颗星球本身。这些冲破大气层的白色高塔起到了太空电梯的作用，它们将星球的物质原料在内部组装成白色的蛹状物。而后利用内部几百公里长的真空管道运送，利用强大的超导磁场加速，赋予它们足以轻易脱离这颗星球的巨大速度。一个个仅有常人大小的白色蛹状物从数百公里高的白色高塔顶端被喷吐而出，每一个都被加速到接近每秒200千米，向着这个恒星系统中的各个星球上飞去。300天后。星球上绵延起伏的山脉被吃得一干二净，亿亿吨的物质被吞噬转化，全都化为了那巨大白色生物的一部分。数以亿计的白色高塔从那颗雪白星球的表面长了出来，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星球的表面。它们就像是花朵中的一根根花蕊，让整颗星球变成了一朵在宇宙中绽放的巨大花朵。这朵直径两万公里的纯净白花不断向外喷吐着花粉，向着星空中撒播自己的遗传物质，增殖更多的后代。那些从花朵中射出的体型渺小的花粉，几乎全都聚集在了这个恒星系统的中央恒星周围，将恒星的亮度减少了近十分之一。它们伸展出长度上万米的巨大白色翅膀，将这颗恒星散发出的光芒集中在周围轨道上的数颗星球上。获得了来自恒星的庞大能源，这个来自于星空的繁殖者可操控的能量增长了数千万倍，迈入了二级文明的门槛。那些白色细胞的增殖速度进一步加快，每一颗星球上每天都有亿亿吨的物质被吞吃转化。到了这个阶段，它采取了一些新的行动。那些被喷吐出来的渺小花粉一部分继续飞向中央恒星，另一部分则在星空中张开了自己上万米长的巨大翅膀。包围恒星的那些同类组成了巨大的戴森云，将来自恒星的光芒集中在这些花粉身上，推动着它们不断加速。它们的目标是那些尚未被播种的恒星与行星。种子破土发芽，吞噬转化行星的物质增值膨胀，开出灿烂的纯净白花，然后向着宇宙中播撒更多的花粉。整个恒星系统在短短一年之内就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巢穴，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温床，用于繁殖那些播撒宇宙的花粉。星球表面的一座白色高塔顶部，这个开口处看起来很像是枪炮的炮管。一枚花粉以每秒上百公里的速度从管道中冲出，但还没等到它将自己背后的羽翼伸展出来，一只泛着白光的手臂就穿透了它的身体，将它一把按在了高塔顶部的炮口上。李恒的手掌在这只白色蛹状物的体内轻轻搅动了两下，瞬间便解析出了这个生物的细胞结构、基因序列，以及其中储存着的全部记忆信息。这个生物的结构强度比起生存在超临界水中的新人类强很多，计算能力比结合了量子计算机的人类公民还强。它同样掌握了制作拓扑量子计算机的方法，比起旧有的普通低温超导量子计算机强得多。只不过这个生物内部的拓扑量子计算机不是使用冷暗物质制作量子比特，而是使用“马约拉纳准粒子”。这是在固体超导材料中表现出类似马约拉纳费米子的粒子。虽然同样能有效屏蔽噪声，减少外界的干扰，但依旧局限于电磁力的范畴。统合电弱相互作用的暗物质生命能在靠近夸克引擎的高温下生存，足以无视超新星爆发的极高温度，在宇宙中几乎不会受到各种高能粒子与宇宙射线的影响。但这个白色生物不行，恒星表面几千摄氏度的温度就足以破坏它的生理结构，与暗物质生命还差得很远。它也无法做到暗物质生命那种在星系团、超星系团尺度上的高精度复制，复制粘贴的能力比纯粹的dNA序列生物强不了太多。“卡里米奥拉？一名从某一颗遥远恒星逃到此处的逃亡者。”“曾经是反抗繁殖源头的起义者，捣毁了一颗星球上的繁殖基地。”“因为受够了被追杀逃亡的痛苦，所以将自己也改变成了庞大的星球级生命的形态，在宇宙中播撒种子，繁衍后代，成为了新的繁殖源头。”“一个老套的屠龙者终成恶龙的故事。”李恒从白色蛹状物体内部抽出手臂，手掌上面没有沾染一丝痕迹，白色蛹状物也依旧完好无损。这里距离银河系5亿亿光年，是他旅途中的第200亿个星系。按照可观测宇宙的直径计算，这是他经过的第53万7千个可观测宇宙。在这个星系里，他遇到了第一个进入了生命3.0阶段的星际文明。200亿分之一，大致符合他得到的结论。以银河系为中心的整个可观测宇宙如今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万亿个星系中每一颗行星与恒星都被他的身躯所覆盖，亿兆众生都生存在他的体内。他从这片区域里收集到的数据足以解答从生命1.0到3.0阶段的大过滤器问题。在原核生物与真核生物之间有一道巨大的鸿沟，平均每十万颗生命星球中才会有一颗诞生了真核生物的星球。从真核生物到多细胞生物没有明显障碍，但想要诞生智慧生物却仍旧很艰难。最终的结果是，平均十亿颗生命星球中，才会有一颗诞生智慧生命，进入2.0文化阶段。大过滤器的第一道滤网，这道关卡在1.0阶段拦下了众多生命星球上的生物。以银河系为中心的整个可观测宇宙，一百多亿年的宇宙史中，总共诞生了五千多亿个智慧文明。在银河系周围125亿光年的哈勃半径范围内，现在还活着的智慧文明共有两万多个。其中进入生命3.0阶段，有能力轻易度过生物大灭绝的文明只有两个——教会和地球人。去除教会和地球人，整个可观测宇宙总共诞生了23个跨入生命3.0时代的星际文明。这些星际文明彼此之间的距离足有上百亿光年，大部分文明彼此之间的距离甚至超过了哈勃半径，分布在各个不同的哈勃宇宙内。其中最久远的也只诞生了不到三十亿年，还不如地球的年龄大。在他们有可能触及到的地方，不存在第二个自然诞生的星际文明。从生命2.0到3.0，这两者之间的鸿沟比起原核生物到智慧生物更大。这是大过滤器的第二道滤网，这道关卡在2.0阶段拦下了众多地表文明上天的道路。迈过这两层关卡，进入生命3.0阶段的智慧生命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将会比病毒还强大。他们有能力度过各种形式的生物大灭绝，几乎不会再因为内部或者外部的因素自然灭亡。即使两个3.0阶段的星际文明彼此为邻，因为光速限制，也没什么可能将对方彻底灭绝。但这一阶段同样也有第三道滤网存在，那就是难以逾越的光速与推动宇宙加速膨胀的暗能量。目前李恒还无法确定这一道关卡有多艰难，他尚未见过任何一个超越光速的文明。也许要等到他离开新手村才能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