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舞了半天撬棍，扫荡过的真空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反应。似乎那里真的只是空无一物的地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没有宇宙弦，没有真空衰变，显然李恒现在能掌控的能级距离完全统合三大基本力的统一力阶段还有着不少距离。收起手中数千公里长的巨大撬棍，他轻轻甩了两下手掌道：“不弄了，现在暂时还做不出来。”即使弄出来了宇宙弦对他其实也没什么实际帮助，既不会让他移动的更快，也不会对他的战斗力有多大提升。对于受限于光速的文明，这是能让他们超越光锥，超脱固有命运限制，拥有无穷可能性的珍贵物质。但对他而言，纯粹就是想要试着做一点出来用于做研究罢了。另外，真空衰变与宇宙暴胀虽然对他没什么威胁，但也确实有些麻烦。物理学中的守恒定律本质上都是因为某种不可观测量而导致的对称性的产物。没有绝对位置——空间平移不变性——动量守恒。没有绝对方向——转动不变性——角动量守恒。没有绝对时间——时间平移不变性——能量守恒。对于一个加速膨胀的宇宙，时间平移不变性被打破，能量守恒定律也被打破。因为真空具有的能量，暗能量与暴胀推动的宇宙膨胀是一个不断无中生有的过程。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另一种观点是，将空无一物的平坦空间认定为引力势能为0，将物质具有的正的质能与弯曲引力场中负的引力势能结合起来考虑。如此一来，物质具有的正能量与引力势能的负能量完全抵消。整个宇宙的总能量恰好是0，却仍旧可以源源不断地产生无穷多的物质。这正是暴胀理论的一个主要观点，宇宙是一顿免费的午餐。但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动机了。掌握了足够的科技，只要在时空中挖几个深坑，就能源源不断地从引力场中提取出物质。虽然将这些物质全部带出坑洞需要耗费的最小能量等同于它们的总质能，但只要在坑洞里面生活不就行了。地球、太阳系、银河系，包括本星系群。凡是物质密度足够高，引力的吸引作用强于暗能量排斥作用的地方，所在的引力场就是时空中的一个凹坑。无非就是坑洞里的时间比平直空间流逝得慢一些罢了，若是没有比较对象，生活在坑里的人是无法发现时间流逝的差异的。有李恒这个活生生的第一类永动机作为前例，认为宇宙本身同样也是一个无限大的第一类永动机，似乎也不是什么太难接受的结论。无论是哪一种，都可能会引起不太好处理的后果。他不确定这一过程会持续多久，又会造成多大影响。暴胀宇宙模型中可是有着膨胀10^800倍、10^10^12倍这种极其夸张的巨大数字。他目前估测的10^50倍只是一个最小值罢了，上不封顶。万一在前进的路上弄出来一个比新手村还大的宇宙泡泡就搞笑了，那他这5亿亿光年的路就等于白走了。随着李恒甩动手掌的动作，全身一片漆黑的卡里米奥拉发现自己突然多出来了另一个额外的视角。这个视角处于另一片黯淡无光的黑暗世界中，她那数千公里高的身体也变得仅有常人大小。目光集中在那颗被纯白色戴森球完全包裹的恒星上，注意到了那一对对纯净的白色羽翼，她认出来了这里是哪里。“这是，最古老的我？”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遥远记忆了，要追溯到几千万年之前。这里与她之前所在的那颗星球隔着数个星系，两者之间相距上千万光年。在这个漆黑女性身影的旁边，李恒身后的三对纯净白色羽翼闪烁着明亮的白光。“是，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古老的你。”“当然，根据我从其他星球级生命体身上找到的痕迹，还有更古老的你存在。”“只不过那些你在长久的拉锯战中都被吃掉了。”“或者说，是被自己的突变复制体与后代给吃掉了，就像是你曾经在持续数十万年的争斗中缓缓地蚕食掉孕育了自己的本体母亲一样。”这些听起来吓人的事情若是发生在普通的智慧生物身上自然是一场人伦悲剧。但对于跨入了生命3.0阶段的生命体，曾经的传统价值观与道德观念都早已不再适用。吞吃更多物质，占据更多能量，复制繁殖更多的自我信息，这就是他们唯一的目标。吃的不够快不够多，在这片黑暗的星空中就是死。这所谓的黑暗指的不仅仅是这片被戴森球包裹覆盖了所有恒星，因而变得黑暗无光的暗淡星空。这黑暗来自于那些在星空中不断复制增殖，彼此互相吞噬的庞大存在。那些产生了独立自我意志的复制体，并不会被他们认定为是后代。那只不过是在复制过程中出现了错误，会对正常细胞造成威胁的癌细胞罢了。即使卡里米奥拉最初同样也是一个拥有了自我意志，反叛了母体的癌细胞。一旦脱离掌控的癌细胞发展壮大，就会变成反过来吞噬掉自己的威胁。在这里没有什么亲情友情爱情，只有自我与他人，吃与被吃。这个被最古老的卡里米奥拉盘踞了数千万年之久的恒星系统显得死气沉沉的，除了一颗被戴森球包裹覆盖的恒星以外空无一物。经过最早期的疯狂复制开发之后，周围几百个天文单位内已经不存在任何一颗星球。无论是岩石行星、气态巨行星、冰巨星，还是数量庞大的小行星，甚至是星际尘埃都被吞噬转化一空。在她掌握的科技能做到的范围内，所有可利用的物质都被转化为了自身的复制体，播撒到了整个宇宙星空之中。待到将恒星系统中的物质转化一空之后，附着在恒星表面附近的卡里米奥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慢慢从恒星的表层剥离高温等离子体物质。但因为科技水平不够，即使耗费了数千万年的时间，这颗橙矮星也只被她剥离了不到10％的物质，效率极其缓慢。这个最古老的卡里米奥拉是第一个抵达这个星系的3.0阶段生命体，她是这个不存在智慧文明的星系唯一的繁殖之源。以她为生命源头，经过上百万年的持续复制转化，整个星系都被她和自己的复制体们变成了如今这幅黯淡无光的样子。李恒背后的三对纯白色羽翼微微扇动了两下，声音在卡里米奥拉的脑海中响起：“一些新的有趣变化正在这片星空中发生，如今的这座养蛊场比起你记忆里的样子还要危险可怖。”“如果说以前还只是用利爪撕咬啃食、互相吞噬的原始近战时代，如今就进入了远程大威力武器投射的危险现代战场。”随着脑海中的声音响起，卡里米奥拉的视角突然被再一次拉远。整个恒星系统以远超光速的极速不断缩小，瞬息间就缩小成了一个渺小的小点。她的视野被变成了亿亿万万个，所有的视角拼接成了一个极速扩张的巨大球体。“黑暗无光的星空”是对只能看到可见光的生物而言的。在5~6微米之间的红外波段上，星空中的一颗颗戴森球依旧绽放着明亮的光芒，随着星系的缓慢旋转向四周辐射能量。除了这些戴森球残余的热量释放出的背景辐射以外，卡里米奥拉还看到了更多耀眼的光芒。它们来自于一颗又一颗爆炸的恒星。被戴森球包裹着的巨大恒星从内部被整个炸开，在不到一分钟的短暂时间内释放出堪比极超新星爆炸的庞大能量。释放出的高温光子温度超过万亿度，质子与中子都在这种高温中被熔化。与极超新星会留下坍缩的中子星、夸克星内核不同，被引爆的恒星整个都在这种剧烈的爆炸中化为了碎片，不会留下任何残骸。而且只有很少的能量以中微子的形式释放，因此爆炸威力比起常规的极超新星还要大。这些辐射光度堪比类星体的猛烈爆炸闪光从星系的外围旋臂边缘一路延伸到星系的核心黑洞位置，小半个星系都在向外喷射着明亮的高能伽马射线。按照爆炸发生的先后顺序，那些恒星爆炸释放的光芒形成了一片笼罩整个星系的巨大光子海啸。飞速扩大的视野在达到十万光年时突兀地停下，卡里米奥拉黑漆漆的两只眼睛微微眯起。借助身旁的【勇者A】提供的超光速视野，她更直观的体会到了那种上帝般俯视一切的视角。她的身体似乎从星系内部一直延伸到了距离星系十万光年外的地方，在这一个庞大的球体区域里的所有位置上观察着这个星系发生的一切。跨越空间就是跨越时间，越遥远的空间看到的就是越遥远的过去。卡里米奥拉一眼就看到了这片星系从十万年前到此刻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十万年前第一颗恒星爆炸的光芒开始，这种爆炸从星系的边缘不断向着内部蔓延，如今这片星系里有超过1000亿颗恒星都已经被引爆，成为了宇宙中的尘埃残渣。她也明白了这些爆炸是由什么武器造成的。那是一种呈现灰色的高温黏性物质，引起恒星爆炸的仅有区区常人拳头大小的一块，但密度却极高，质量超过100万亿吨。那团灰色的黏性物质冲入恒星的内核后爆炸，引起了失控的链式反应，将占到整颗恒星50％质量的高密度内核迅速转化为了与自身同样的物质。不仅是原子核，就连质子和中子内部的结构也被分解变化，一种全新的物质急速生成，同时释放出隐藏在核子内部的庞大能量。在这条光子海啸不断延伸扩张的庞大曲面区域上，一个背负三对纯白色羽翼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体型无比庞大，比起整个星系的厚度还高，足有1.5万光年。但厚度恐怕还没有一张A4纸厚，看起来就像是一张截断了整个星系的超大型纸片。化身为大号纸片人的李恒背后翅膀微微扇动，以光速扩张的光子海啸就像是一朵碰上了礁石的温柔小浪花，随着三对纯白色纸片翅膀的扇动向后倒流。这个星系里本就充斥着大量星球级生命制造的信息场，这还省了李恒捏几个小丸子用来制造信息场的功夫。信息场所在之处，他的身躯无处不在，这整片星系现在都不过是存在于他躯体内部的东西，随意就能揉捏掌控。他伸出薄薄的手掌遮蔽住一片星河，数以万计的恒星被他捏在了手掌之中。在卡里米奥拉的眼里，那片区域的几万颗恒星爆炸释放的灼热光芒开始以超光速向后倒流，几乎是在瞬间就变成了原来的模样。李恒的纸片手掌中多出了一些粘稠的灰色物质。它们的名字叫做S炸弹，名字取自奇异夸克。这种灰色的黏性物质就是奇异夸克团，拥有破坏质子和中子的力量。看起来似乎是个很强大的武器，足以瞬间毁灭一整颗恒星，其实不过是夸克引擎的前置科技罢了。那种迅速扩张的链式反应就像是核弹爆炸一样，极其依赖于物体的密度与温度，只有在恒星核心位置的高温高密度环境才能做到这种效果。对于褐矮星和气态巨行星的破坏效果就很差，至于普通的岩石行星，还不如常规武器经济高效。一种初级的强作用力武器，以核能作为类比，只能算是初级的核裂变原子弹。只不过对于这片星系中那些尚未涉及到强作用力科技的文明与生命体，这种武器就像是原子弹之于普通火药武器一样，两者的确有着天与地的巨大差距。毕竟是能在短时间里摧毁一颗恒星、制造出极超新星爆炸的强大武器，破坏力不算弱了。横跨整片星系的巨大纸片身影消失，李恒又回到了全身黑漆漆的卡里米奥拉身旁。“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新变化，这片星空里出现了足以毁灭星际文明生态环境的东西。”“对于进入了生命3.0阶段的生命与文明，宇宙中自然的灾难、一颗星球表面的生物大灭绝，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但进入了强作用力领域的S炸弹就像是核武器之于地表文明，它是一种有能力毁灭整片星系所有恒星的破坏性武器。”“你眼前的这片星系就在十万年的时间中被这些武器毁掉了小半，再过上十几万年，这片星系就会从宇宙中消失。”“虽然不可能让所有星际文明全都灭绝，但出现了S炸弹这种针对恒星的大威力破坏性武器后，星空中就完全没有了和平发展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