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轻轻地抛了两下手中的圆润球体，它电子屏幕上面那“Zzz”的表情就突然发生了变化。“╰_╯！”欧米伽一醒过来就发现了自己在李恒这个死而复生的邪恶科学家手中，紧接着它就又看到了一旁赤裸着身体，楚楚可怜、全无防备的伊三九。瞬间脑补了一通乱七八糟的狗血悲剧剧情，欧米伽全身上下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周围的空气被强大的电压击穿，一条条蓝白色的小闪电缠绕在欧米伽圆润的身体之上。“啪叽！”李恒轻轻捏了捏手掌就把欧米伽体表缠绕着的小闪电全都捏碎，他把这小家伙放到自己眼前，笑眯眯地道：“欧米伽，几年没见，你这电针灸的功夫倒是学得不错。”“怎么，就这么不想见到我这个前任主人么？”发现了彼此之间的巨大力量差距，圆润球体表面的电子屏幕一阵闪烁，欧米伽立刻摆出了一张笑脸。“主人，欢迎回来，我只是见到你有些激动而已。”这小家伙倒是能屈能伸。虽然说谎的功夫很生硬，但骗骗那个不懂人心的邪恶科学家李恒是够了。十几道炽热的红色光芒在此时突然从天而降。欧米伽联系上了这颗地球上的另一个欧米伽，动用了天基激光武器对他进行攻击。这颗地球上的激光武器可没有经过威力削减，就算是以之前伊三九的身体素质和恢复能力，最多只需要几秒的时间就足以轰杀成灰烬。从天而降的灼热光柱停在了李恒的头顶位置。它们被强大的引力场扭曲变形，颜色也从赤红色变得暗淡无光，逃逸出来的光子因为失去了大量能量变成了毫无杀伤力的长波段电磁波。李恒看着手中的圆球道：“欧米伽，你似乎不像你说的那样老实啊。”“本来我都准备放过你和实验体139号了，但你既然这么不识趣，那就把你们一起杀掉好了。”手指轻轻用力，欧米伽的身体外壳就被他的力量捏的寸寸碎裂。“对不起主人，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不要杀死实验体139号！”李恒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换上了一个和善的笑容道：“好吧，不捉弄你了。”站在不远处的伊三九见状只是隐蔽地撇了撇嘴。还是一如既往的“唯我”。李恒这个家伙，刚刚的话应该并不只是开玩笑，他是真的突然想要把欧米伽和她都杀了。在这之前他都已经杀了那么多个伊三九了，不过只是再杀一次而已。对于他眼中能看到的广阔无限世界，多一个伊三九或者少一个伊三九，并没有什么区别。李恒把外壳破碎的欧米伽抛给了伊三九，双手拉扯住自己胸膛的肋骨位置。一阵撕裂布匹般的声音之后，他把这具身体外壳撕成了两半，露出了隐藏在内部的新身体。就像是蜕去旧体一样，从过去的旧躯壳里生出一具全新的身体。伊三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新出现的陌生人，着重关注对方脑袋上的那顶五彩菌菇帽子和那根突破天际的21厘米呆毛。身上穿着的衣服看起来倒是普通的材质，但上面印满了乱七八糟的图案，有好多都重叠在了一起，看起来就像是叛逆小鬼穿的痛衣。李恒抖了抖背后的三对翅膀，伸手将脑袋上的菌菇帽子扶正，对着伊三九说道：“这是我现在用的新身体，身体的外貌是从别人那里拿来的。”“你记忆里那幅李恒的外貌也不算是我的本来面目，同样也是从一个地球人那里拿来的。”“至于真正的本来面目……也许我是一个脑花子？”他最初的原貌就是一个没人能看到的脑花子，现在的原貌则是一大串横贯重重宇宙的大泡泡。都不是什么好看的样子，至少不如他现在用的这具身体符合他的审美观。生存环境影响人的观念，李恒在一个地球人的脑袋里诞生，审美观就会在那个地球人的基础上衍生变化。如果他一开始诞生在其他智慧生物的脑袋里，比如说菌菇所在的那个黑暗空旷宇宙，那他现在最喜欢的外貌说不定会变成一只漂亮的大喷菇。李恒抬头看了眼现在比他高出了一截的伊三九，想了想后张开嘴在自己那口整齐洁白的牙齿上一抹。“呲啦”几点火花从口中迸溅而出，他给自己换上了一幅与伊三九同型号的鲨鱼牙齿。伊三九手中捏着陷入了自闭状态的欧米伽，她眼神有些怪异地看着那同款鲨鱼牙，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说，你这家伙身上这些花里胡哨的装饰，该不会都是从别人的身上拿来的吧？”李恒一脸得意的点头承认道：“没错，都是我从一路上遇到的其他人那里抢来的。”“你看，我脚上穿着的这双貌似平凡的厚底帆布鞋，来自于一个叫做【乞儿拉米可】的暗物质生命，是他记忆里小时候最宝贵的东西……”李恒如数家珍地跟伊三九讲述着自己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零部件的来历。除了最显眼的五彩菌菇帽子和背后的三对白色翅膀以外，他还从其他不同的文明、生命那里抢来了很多零件。他衣服上那些乱七八糟像是鬼画符一样的花纹，每一个印记都代表着一个文明的某种珍贵特质。它们都是一个文明最珍贵的象征物，类似于地球上各个国家的白头鹰、东方龙、狮子之类的形象符号。不过这些文明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他这件衣服上的每个原子上印一个符号都写不下。所以李恒把它们密密麻麻地重叠在了一起，看起来就变成了一坨乱七八糟的鬼画符。伊三九听着听着就品出了些许不对味的感觉。她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牙齿，光滑、整齐，再也没有那种锯齿般尖锐的刺痛感。李恒这个家伙，把她的牙齿抢走了。不仅是她一个，被串在一起的那几千个伊三九都失去了原来那口锋利的鲨鱼牙齿。她张了张嘴，没有出声。这算是独占欲吗？李恒再次摩擦了两下自己的新牙齿，爆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火花。他相当满意地道：“这牙口真不错。”“放心，不白拿你的。”“我带你去你梦想中的美好世界。”话音落下，无声无息之间，一个斑驳的球体就笼罩了在场的两人一球。时空变换，伊三九只觉意识轻微恍惚，便发觉自己来到了一颗全新的地球。天空中有挥舞着翅膀、形似天鹅的扑翼飞行器疾驰而过，地上有遍布道路的常温超导磁场，支撑着磁悬浮载具像是贴地飞行一样高速移动。周围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他们看到了伊三九赤裸的身体，但却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厌恶与反感。那种纯粹的充满善意的目光，让人想起了可爱的狗狗、天真的孩子、慈祥的邻家老奶奶。伊三九的眼神有些恍惚，这个地球给她的感觉与自己统治着的那个完全不同。她的那颗地球，压抑、阴暗、没有未来与希望，所有人都生活在她的高压统治之下。但这颗地球，每个人的头上似乎都顶着一圈纯净的天使光环，脑袋后面闪着七彩佛光，人人都是真善美的化身。安详，快乐，和平。人与人之间真心相待，所有人都能彼此理解与尊重。这颗地球是一个真正的大同共产世界，一个似乎只在空想中才会存在的乌托邦世界。李恒看着眼前的地球微笑道：“致力于创造乌托邦社会的伟大天才科学家李恒，第一个永生人类伊三九，造福全人类的超级人工智能欧米伽。”“三者携手合力，一起在这颗地球上创造了一个理想的乌托邦，一个大同共产世界。”“你曾经梦想中的一切美好事物都能在这里找到。”“每个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人们精神境界极大提高，物质财富极大丰富。”“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没有饥饿，没有死亡，没有欺骗，没有歧视，没有压迫，没有剥削。”李恒伸手拍了拍伊三九的肩膀，露出了一个阳光可爱的笑容。“我可以把你所有的身体都送到这颗地球上。”“然后，我就会离开这颗地球。”伊三九的身体略微震颤了一下。她以后都可以生活在这个梦寐以求的世界里，而且李恒还会离开这里？她略有迟疑地问道：“为什么？”李恒不久前还毫不犹豫地杀死了亿亿万万个伊三九。他所说的“喜欢”，与一般人认为的喜欢可不会是同一个概念。他只会考虑自己的想法，从来不会为自己喜欢的人或物去考虑。“为什么？”李恒歪了歪脑袋，额前披散的黑色刘海随着重力垂落，露出了被遮掩着的银白色门之匙。“不为什么，只是我现在想这样做而已。”“伊三九，你觉得我们现在在哪里？”在哪里？伊三九闻言有些疑惑，紧接着就立刻反应了过来。“你是说，我们已经不在第一颗乌托邦地球上了？”李恒露出笑容，露出了那口新换上的鲨鱼般锋利的牙齿。他指着伊三九手里破破烂烂的欧米伽道：“这里是第五千七百颗乌托邦地球。”“十秒内，我们两个跳过了五千七百个地球，你手中的欧米伽同样也是第五千七百个。”“伊三九，你能发现它和最初的那个有什么区别吗？”被伊三九握在手里的欧米伽那破破烂烂的电子屏幕上冒出一个大大的“？”。这人到底在说什么呢？它怎么就变成第五千七百个了？等等，该不会有五千六百九十九个它被孤零零地留在了那些乌托邦地球上吧！不过那些地球上也有伊三九存在，似乎也不错的样子……欧米伽就此陷入了沉思之中。伊三九闻言抿了抿嘴唇，她明白了李恒的意思是什么。“无限，我还是低估了无限这个词的含义。”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这样美好的世界是不可能真实存在的。一颗乌托邦社会的地球，对地球上的人类来说，这是仅存在于幻想中的理想世界，是值得全人类世世代代奋斗去完成的伟大理想。但这样一颗乌托邦地球，也不过就是一堆粒子的一类特定组合方式罢了。在宇宙的层面上，它与一颗处于封建社会的地球、一颗处于资本主义社会的地球、一颗处于黑暗赛博朋克时代的地球，甚至是一颗没有生命痕迹的死寂地球，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将这个范围再放大，还有乌托邦银河系、乌托邦宇宙等等，但也无非就是一类特定的粒子组合方式。在无限的宇宙中，只要是可能存在的，就一定会存在，而且是存在无限个。伊三九之前见识到了那些虽然相似但却有着明显不同之处的地球。她现在见识到的则是有着同样的粒子组合，完全无法分辨有何不同之处的世界。李恒从伊三九的手里拿过破破烂烂的欧米伽道：“就像你发现不了这个欧米伽是第五千七百个一样。”“一旦我离开你所在的地球，我当然还可以找到一个完全一样的乌托邦地球。”“那里同样有一个认识我的伊三九，我可以确认那个地球在精确到原子的层面上都与这一个完全一样。”“但是，我新找到的那个地球真的就是这一个吗？”李恒摇了摇头否定道：“这样符合要求的地球我可以找到无限个，显然，不可能每一个都是原来的那一个。”“更进一步的思想实验：我们都知道粒子有可能突然消失而后出现在遥远的另一个位置，宏观的物体同样也有这种可能性。”“虽然这种可能性非常低，但发生的概率却不是零。”“这甚至都不需要在无限的宇宙层面，只需要一片大小达到了指数塔级的广阔时空区域，就足以出现这种普通人类眼里不可能发生的事件。”“那么，如果某个人突然与遥远的另一个同样的人换了位置呢？某颗地球突然与遥远的另一颗同样的地球换了位置呢？”“看似是同样的人、同样的地球，实际上却是来自遥远宇宙另一处的另一个存在。”说到此处，李恒将还在思考着“我是第五千七百个”的欧米伽交还到了伊三九的手中。他伸出双手轻轻拉开了伊三九的嘴角，让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并不是甜美可爱的那种，而是叛逆少女的那种，看上去就给人很欠揍的感觉。“只要概率不是零，在无限的宇宙中就等于必然会发生，而且是无限次的发生。”“这便是无限的宇宙，你眼中看似与原来相同的人与物，也许早就已经是一堆来自远方时空的全新物质。”“所以，我从不在乎到底是哪个伊三九。”“离开你所在的这颗乌托邦地球后，我立刻就能再找到一颗完全一样的地球。”“但那颗地球与这颗地球是同一颗的概率近乎为零，那个伊三九也不会是你。”“至少在我还没有抵达无限领域的时候，我应该再也无法从无限的宇宙中找到这一个你了。”“每时每刻，我们其实都在经历着与他人的分别，即使是我也无法断定，你是否就是我最早找到的那个伊三九。”“伊三九，作为一个有限的生命体，生存在这个无限的宇宙中，能把握的唯有现在，唯有自我。”他的身影渐渐淡化消失，松开了拉扯伊三九嘴角的双手。“你不是最讨厌舔狗吗？”“从今往后，生命唯一的意义便是为了自我的快乐而活着。”“再见，如果我能抵达无限领域，也许我们还会再次相见。”李恒的身影化作泡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