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我真的不想做首富 第十九章 雨
作者:洋葱遇上炒肉的小说      更新:2022-11-30

  傍晚,南京上元县所辖大溪村

  大溪村的吴老四扛着锄头吭哧吭哧来到田头,吴老四已经是大溪村所剩不多的自耕农了。

  去年的一场大旱,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大溪村民都颗粒无收,虽然得到了官府免除了他们本年的赋税,并挨家挨户的发下救济粮。

  一村人幸运没被饿死几个,但等待他们的还有数不清的麻烦。

  农民种田,不是简简单单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就行。播种前要育种,播种时要灌溉,稻谷成熟前要不停的除草除害,收获时要收割扬晒,收获后缴粮。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之前,政府连征税都不负责,这种不负责不是对农民让利,而是把征收押解运粮的责任完全推卸给农民。老朱天真的以为只要官府不插手农民的事,农民就可以免受胥吏的盘剥。

  熟不知这种政府的不作为,对于农民才是真正的灾难,进而被动导致农民纳税意愿不断降低,朝廷赋税随之大量下滑。

  老张发现了这个问题,从此农民不在需要自己把粮食交给几十个卫所,据点。他们只需要统一把粮食或者银钱交给县衙,再由县衙统一上交朝廷。

  这也是方华那个粮食期权能够成功实施的基础,感谢老张。

  农民缴纳过名义上和名义外的税赋后,剩余的粮食就是全年的所得。如果是风调雨顺,大家还都可以勉强过日。可一旦发现灾荒,对于薄地的农民而言只有一个结果——破产。

  破产后的农民或者成为失地的流民,或者成为大户底下的佃农。吴老四认识的就有三家把地都给卖了,成为别人底下的佃农。

  吴老四看着远处连成一块的大片农田,那是南京魏国公府里这些年兼并的土地,其中有一块也是他祖上的。

  而现在吴老四脚下的这块土地,泥土皲裂如张大婴儿的嘴,上面的禾苗泛黄发黑,软趴趴的贴在地上,禾苗缺少水分,摘下去十几天都未见长势。

  吴老四蹲了下来,他抚摸着地上的禾苗,如同父亲抚摸儿子的小手,泪水从他黝黑皲裂的脸上打横流了出来。

  他站起身抬头看了看暗红的天空,感受着闷热的空气,叹了一口气,如果再不下雨,已经栽下去的禾苗绝对都活不成了,今年没有收成,那些种子高利贷的人肯定不会放过他和他的家人。

  吴老四刨开田边的一道沟渠,沟渠里面只剩乌黑乌黑的污泥,他蹲下身子,拾起一块黑泥放在手心里摩磋。干燥如粉。

  他又叹了一口气,摊开手掌,手里的干粉如扬沙一般到处乱飞。

  “起风了?”吴老四明显感觉来时的那股风越来越大。

  南风骤起,吹的田头的吴老四有些站立不住。刚才还一碧如洗的天空,现在已经铅云密布,狂风劲吹,云层在空中翻滚,腾挪,如同一条盘天巨龙在天际上游曳。

  天空似乎一眨眼就暗了下来,刮起黑色的风,掀起绿色的浪潮,风向变换莫测,禾苗四处摇摆,仿佛无数游蛇在里面乱窜,田野里充斥着巨大的喧哗。

  突然,东南的天际扯出一条血红的闪电,张牙舞爪,像一条五爪金龙,从浓云中,咆哮着扑向大地。

  吴老四摸向了自己的脑袋,他触碰到了一滴水,接着他听到一阵急促的噼啪声。

  又是一道白光闪过,把天地万物都撕裂成两半,天像是开了坝的河,瓢泼大雨像瀑布似的从万丈高空直泻而下,无数条白色的湿鞭子在天地间荡来荡去,密不透风,天和地交融在一起。

  “下雨了!”

  吴老四欢呼着跪倒在地,雨水打湿了他的眼睛。

  ......

  今晚,丘尚景睡的很早。

  吃过晚饭,他在花园了闲逛两圈,嫌弃天气太过闷热,就回房准备睡觉了。

  今天是他告假的最后一天,明天他这个上元县的二老爷就要重新上衙了。想着自己不但能狠狠赚上一笔,还得借机挤走上面那个姓方的,他不由睡觉还在偷着乐。

  房间里从地窖里拿出的冰块在吸收着热量,丘尚景渐渐睡熟了。睡梦中,他听见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好像什么人在放鞭炮。

  丘尚景翻了个身,嘟囔道:该不是我那姐夫又纳了一房妾吧。

  意识又将模糊时,外面突然起了一阵风,“咣当”一声,门好似被人踹开,潮湿的水汽裹挟着腐烂树枝的气味荡进屋来。

  睡梦中的丘尚景猛的一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推开窗,一道闪电突然劈过,白色的光照亮他惨白的脸。

  “下雨了?竟然他妈的下雨了。

  方博谦,你为什么总有这么好的运气!”

  ......

  上元县衙后院。

  方家父子叔三人排排坐在屋檐下,雨水已经在檐下挂起了一道珠帘,雨脚直上直下,活泼可爱,雨气扑面而来,打湿他们裤脚,但他们全都浑不在意。

  雷声一重跟着一重,整座金陵城就像蒸发的锅,上空冒着湿热的蒸气,闷热的暑气被一扫而光,密集的雨箭射击着里院子里的柿子树叶和白墙黛瓦,发出不间断的杂乱轰鸣。

  大旱后必将大涝,就在方博谦正担忧可能的洪涝问题时,大雨贴心的变小了。

  燕子低飞,细雨霏霏,一派江南景致。

  “非惟消旱暑,且喜救生民。”

  此情此景,方博谦忍住不住念起诗来

  “天地如蒸湿,园林似却春。”

  方华接了一句。

  “洗风清枕簟,换夜失埃尘。”

  方征明也来接一句。

  三人对视一眼,正思索着谁来这第四句时,忽听门外传来了一个爽朗的声音。

  “又作丰年望,田夫笑向人。”

  恒光商号的陈掌柜撑着一把油纸伞,冒着霏霏细雨,星夜而来。

  “恭喜方父母了,这场大雨下的真是太及时了,可真真解了咱们金陵城的这场大旱。”

  “且喜救生民,来来,陈掌柜快进来坐吧。”方博谦心情舒畅,自己引着人就进屋了。

  老管家大病初愈,方博谦给他全家都放了大假,所以这端茶递水的活只能落在方华手里。

  接过方华端来的茶水,陈掌柜连呼不敢不敢,辞了三次后才接了下来。

  “陈掌柜也不必太客气,这次我们能够渡过难关,你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岂敢,岂敢。都是方大人坐镇中军,令侄儿运筹帷幄的功劳,我吗,不过就是个跑腿的。”

  一通客套完毕,方华终于问出了正题,“陈掌柜星夜而来,是有什么事吗?”

  陈掌柜正了正身子,说道:“公子,是这样的,从傍晚开始,有好几批买了二月期权的买主前来退货,在下来请教公子怎么处理。”

  现在情况很明显了,一场豪雨后,南京的旱情已经大大缓解,不说入秋后能五谷丰登,但能见到希望总是好的。

  市场对于物价是最敏感的,不出意外,明早一开门,南京城所有的粮商只要一挂牌,价格必然大跌。

  而那些买了短期期权的投机者,眼瞅着自己手里的期权就要沦为一张废纸,他们怎能不急。

  “换,为什么不换。”方华眯着眼睛说道。

  陈掌柜道有些不情愿了,说道:“可是公子,咱们这合约都是公平、公开签订的,谁也没在里面动过手脚,不能他们看见里面有好处就疯狂收购,一看有坏处就来叫嚷着退货,那咱们不成冤大头了吗?”

  “陈掌柜,你这话说到没错。”方华眯着眼睛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但是陈掌柜忘了丰通钱庄的下场了吗?”

  听见方华的提醒,陈掌柜陡然一惊。在那起南北币的传销案中,包括丰通钱庄在内,十几家参与此事的钱庄都没洗劫一空,十几个掌柜或被打死或被打伤。

  金融和赌博只有一线之隔,在一个野蛮自由的金融市场里,投资和投机的界限无法分清。

  愿赌服输,不存在,投机者既可能受害者也有可能是施暴者。

  “可是...”

  方华微微一笑,示意陈掌柜稍安勿躁,“我说换,又没说等价交换。这样,咱们国盈就慷慨一次让他们半价回购。”

  半价回购?陈掌柜心里琢磨了一下,就算全部退了,他们也能赚到14000两。虽然还有些肉痛,但总比人破了店门,挂上旗杆强。

  “好,我听公子的。”

  送走了陈掌柜,方华心里也在重新琢磨这件事。其实他已经看出来,就算这场雨很好的缓解了旱情,但想让秋粮恢复到正常年份也是不可能的。

  干旱了快二十天,许多禾苗都在天地里干死了,就算现在补种,但错过了最佳播种时机,秋后产量一定大大影响。

  市场的反应一开始总是过度的,等经过这段恐慌期后,粮食的价格还会慢慢回升,到时候那些废掉的期权是什么价格还说不定呢。

  毕竟只要价格没跌到每石2.25两以下,这些卖出的期权都是有价值。他还要防着有心人借这些超发了四倍的粮食期权给他来上一手。

  所以不如趁这个机会把外面超发的期权尽量都收回来,免除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