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岳不冬一时落了单,在秦都门外、破城隍庙外的竹棚里呆着。
江胜春带着若婵和绿娉,因一时没有出路,一直就藏在木庵宫内。
翁好升与李守味这对老博士,自荐充当杀手,接二连三的,又杀不死一个人,仍在到处瞎逛。
南宫琦与高陵轶,送走邓八黑之后,结伴准备再去龙咽城,他们这是打算去找逍遥公子。
只有岳不冬一个鬼没有乱动,因近来秦都动荡,战乱频起,也就总有人来城隍庙烧香、祷告、祭拜,那在庙前烧香化钞的,岳不冬也就不客气,一一都笑纳了。
有来敬块肉杀只鸡的,岳不冬趁些血食,那竹棚内原住着的乞丐,就完全是大块吃肉。
接连如此,这下,把那个城隍爷搞哭了,因为,本来应该是他要受的那些香火、银钞、祭品,几乎都被岳不冬和那个乞丐瓜分了,作为城隍爷,他反倒啥也得不到。
如果城隍庙不是破败不堪,人们都进入庙内烧香化钞,岳不冬也就难得到这些。
说到底,还是因为世情衰落,连一个都城的城隍庙,都无人修葺打理。
城隍爷位低言轻,有苦无处诉,有状告无门。
这天傍晚,又一富家死了几个人,全家来城隍庙告庙,这时节,还能搞出这种排场来的,也只有那些原来家低子厚实的人家。
他们烧化了不少银钞,许多野鬼来争夺,都被岳不冬武力击退,银钞都归了岳不冬。
那城隍爷倚着庙门看傻了眼,又不敢出来与岳不冬争夺,岳不冬是野鬼,他管不着,如果直接开打的话,他估计也打不赢。
东家又杀了一只鸡、一头羊、一只猪来血祭,也遭这群孤魂野鬼抢食,自然又是岳不冬抢了大份,食得饱饱的,把个城隍爷看得直流口水,越看肚子越叫得慌。
那东家祷告了一番,全家人都抬羊的抬羊、抬猪的抬猪,回去了,城隍爷啥也没捞到,看着一直在抹嘴摸肚的岳不冬,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骂了一阵,又哭了一阵,岳不冬只当是听不到看不见,在一旁竹棚前清点着抢到的银钞。
城隍爷就扬言要去找地藏王告岳不冬的状。
岳不冬照样不理他,依旧在很开心的整理好那些散乱的银钞。
一旁的同样可怜巴巴的判官对城隍爷说:“就是该把这野鬼告到地藏王那里去,让地藏王收了他去!只是,如今谁又见得着地藏王?只说幽冥地府,具体到哪里去找都不知道。”
岳不冬边整理银钞边回了一句:“我知道地藏王现在在哪里,要不,我带你们去?”
这话强烈的刺激到了城隍爷。
太嚣张了,真的是太嚣张了!
这城隍爷自上任以来,就没有见过地藏王,你个孤魂野鬼会见过?还说要带他去?这不扯蛋嘛?!
城隍爷就骂:“你这只孤魂野鬼,和那边那个乞丐没什么区别,也敢放言说见过地藏王?呸!我呸!呸呸呸!”
岳不冬漫不经心的说:“告诉你也无妨,地藏王,现如今在那海外仙山上……”
岳不冬话还没说完,城隍爷就抢过话说:“尽胡扯!那每日在幽冥地府内上班的,又会是谁?”
岳不冬仍慢条斯理的说:“说你无知,你还不信!地藏王本来就是两体一面,在古时候,一体上班,一体在仙山休闲。
如今索性两体都在仙山上寻快活,一个唤作山藏岭,一个唤作岭藏山,对外自称岛主。
在那幽冥地府内上班的,如今只是两个临时辅工。”
那判官听了,就在城隍爷耳边小声说:“他讲的可能是真的,小的听说,各界都是些临时辅工在干活,连范无救和谢必安这黑白二使,都逍遥快活去了,哪象咱俩……”
城隍爷听了,就问岳不冬:“你讲的属实?当真如此?”
岳不冬说:“属实!当真!要不,你招我为临时工,我帮你上班,你自去海外仙山?如何?”
那城隍爷忽然心动,就招了岳不冬这个临时的民工,把鬼符印信交与了岳不冬,岳不冬就堂而皇之的进了城隍庙。
那城隍爷出了城隍庙,忘记了自己原来已经穷得连一个银钞都拿不出,又怎么出去休闲快话?又怎么去得了那海外仙山找地藏王?
岳不冬做了临时城隍爷,叫那判官好生服侍自己,说到时候必有他的好处。
岳不冬又来跟那乞丐说:“你是人丐,我是鬼丐,连日来,承蒙收留!如今,我要发达了,也教你一起发达!”
那乞丐差点没笑呛,发达?你这叫发达?之前那个正主儿的穷相,你又不是没看到。
于是,那乞丐爱理不理的揶揄道:“你那破庙,比我这竹棚还不如,又算哪门子的发达?”
岳不冬就说:“所以,我先要请你帮忙,帮我把庙重新修葺一番,如何?”
那乞丐说:“理是这么个理,可是,你有银子吗?我可是吃一顿就饱一顿,身无分纹。”
岳不冬就说:“银子的事,不要你来操心,你只要去请一些工匠来,你指挥他们干活就行!”
那乞丐说:“你有银子?我怎么没看见?!你不会是讲那些烧化来的银钞吧?”
岳不冬忙说:“不!不!我说有银子,就有银子,不过,你要对外说是你这些年讨来的银子,现在捐出来修这一座城隍庙。”
那乞丐将岳不冬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不象个有银子的。
岳不冬说:
“别看了,银子也不在这里,等下半夜,我自会带你去取,只是,你要按东岳广安寺正殿的式样,再高三分、长三分、阔三分来建造我这城隍庙。
办成之后,我保你二三年之间,便成为京都巨富!”
那乞丐听的如同做梦一般,将信将疑,勉强点了点头,说:
“诚如你所言,小生定当照办不误!”
听这乞丐的谈吐,莫非之前是个京漂的穷书生?岳不冬难免生出感概来,只没有说出来罢了。
不觉已是半夜,那边外城与内城之间的仗,也打完有一阵子了,全城一下子又变得安静了起来。
那乞丐跟着岳不冬,走了很多路,才到了一个小山窝内,只见一片废墟在杂草灌木之中,应该也废了有几年了。
岳不冬找到一个地方,对乞丐说:“把土扒开!”
乞丐将一层土用残瓦片扒开。
露出一块石板来。
岳不冬又说:“将这石板掀开!”
那乞丐费了些周折,终于将石板掀开。
里面有个空间,那乞丐跳了进去,发现并排放了三个大箱子,一个也挪不动。
岳不冬说:“这三箱银子,都是我的,你不要一次都搬出去,以免引起他人生了坏心,见财起意,杀了你。”
那乞丐见了这三大箱银子,也有点点吃惊,听岳不冬这样说,就说:“小生明白!”
于是,那乞丐打开一个箱子,又脱下褂子,包了一包银子出来,复又将那石板盖上,重新撒上土块瓦砾。
第二天,秦都好象在大搞庆祝活动,礼炮阵阵,是庆贺什么新王登位,秦都变为晋都。
晋王即位,大安天下百姓。
那乞丐也没有去讨吃,在四处寻找能工巧匠。
那么,现在来介绍一下这位乞丐。
乞丐原名薛人桂,南陵人氏,数年前,赴秦都秋试。
薛人桂的辞赋深得试官们的赏识,当时相互传阅,就定为了一等第一,真个是人间折桂。
试官们带着伯乐的喜悦心情,把那一篇辞赋呈献给了秦君。
秦君读第一遍,越读越喜欢,不免连连叫好。
秦君再读第二遍,读到中间,忽然大叫“来人”。
几个试官忙满脸堆笑的凑上前去,以为要有奖赏落到自己的头上了。
秦君怒道:“把这个叫薛人桂的拖出去,立即砍了,本王的名讳,又岂是他可以写的?”
众试官莫名其妙,面面相觑。
只见秦君手指指着一个地方。
试官们看了又看,片刻,才恍然大悟。
原来,在那里,前一句结尾的一个字,后一句开头的一个字,若将其连起来,恰好就是秦君的名讳,只是中间多了一个标点符号(古代也有标点符号,叫句读)。
试官们心下嘀咕:这要是先发电子文档,现在各平台都有智能屏蔽,众所周知,老大的姓名绝对是不可能发得出来的,那薛人桂就会早有发现。
可惜了!可惜是笔试,是个手写卷,不然,他早就发现了,也可以换一两个其它字的。
试官们怕自己受连累,忙向秦君替薛人桂求情,作解释,说这只是薛人桂的无心之举,一时笔误。
试官们好话说了大半天,把天下拍马屁的技术和词汇都找来,在这种时候一齐用到秦君身上了,秦君的脸色才稍许好一点点。
秦君说:“即便就算他是无心之举,也绝对不能轻饶,今日且看在众位爱卿的面子上,本王不杀他,权且将其重责20棍,逐出城去,终生不许录用。
试卷赶紧烧毁,不许外传!”
众试官总算松了一口大气,都偷偷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脑袋还在,真好!……
他们当即烧掉了那份考卷。
就这样,薛人桂住到了城外城隍庙旁的这个竹棚(当时同情他的好心人搭建的)内,由考试一等第一,变成了京漂乞丐,一漂就是许多年。
如今,薛平贵感觉自己的苦日子要熬到头了,忙四处奔走,寻找那能盖古庙宇的能工巧匠。
是的,他就应该建一建城隍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