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岁月 第三十三章 饭菜涨价
作者:萧云川的小说      更新:2022-10-04

  新宿舍的舍友们对王峻山很是欢迎。宿舍加进王峻山后,变成五人。五人中两种身份,王峻山和杨旭阳是正式生;另外几人是自费生。身份的不同没有让彼此设防。王峻山很快融入了新宿舍。

  自费生们交着高价学费,并不把包括咸菜和酱菜在内的食品,当成私人物品。甚至有人从家里抱来一大罐油卤腐,摆开来,吃完为止;或者将几公斤一袋的白砂糖放在宿舍,当成糖开水的调味剂,敞开享用。没有人藏着掖着。没有谁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比不上一瓶酱菜;人人开诚布公,更没有谁稀罕将咸菜和酱菜锁在箱子里。

  王峻山到了新宿舍,仍然保留了在宿舍外头吃饭的习惯;饭后直接外出读书。舍友不喜欢,却表示理解。王峻山为此感激。舍友的接纳,让他除了亲近,还多了一种天然的安全坦然。

  解决了宿舍问题,令王峻山烦恼的,还是如何填饱肚子的问题无法解决。

  食堂的涨价困扰着像他这样的学生。原先手里固定厚度的饭菜票,成了精打细算的必修课。无论如何计划,每个月总有断粮的几天。要么计划着回家狠狠吃个饱,抵上亏空;要么计划在周末两天,全泡在蓝球场度日。

  双休的周末,他啃上一两个大馒头、喝下一大缸的白开水,成天泡在运动场。肚越饿越打球,球越打肚越饿。实在饿得跑不动,他拿上书去田野。田野完了,就上山。在不紧不慢中,他一呆一整天,省下饭菜钱,不用看着食堂咽口水。

  秋季凉爽了许多。王峻山多了上山的次数。山野里鸟语花香的静谧,让他暂时地放下焦灼与忧虑。不紧不慢的读书,书本被一行行啃个精光。合上书,再看一眼异乡山区风光的养眼。偶有野果,或者山地里的蚕豆,他会吃个饱,任由肚子翻滚着没有油水的滋味。

  一天周五的晚上,他早早夹上一本书,上了山。山头是一个小山包。沿途有着村民特意开下的阶梯状坡坎,让人不费力。正在拾级而上,前方出现了两个人影。走近了,是一老一少的祖孙俩。

  小女孩拎着一只桶,满脸通红,桶晃动着,不时磕碰到她的小脚,显得吃力;老人稍稍上前,人上了坡顶,站在小山头上,喘着气,慈爱地看着小女孩。王峻山脚步快,赶上了小女孩,将书一卷,腾出一只手来,接过小女孩的桶,再抱上小女孩,上了小山头,交给老太太。

  老太太拉了拉头上包裹的头巾,两眼合上,往王峻山胸前划了一个神秘的符号,道:

  “上天保佑你,我年青的先生。”

  小山头静谧而安详。一转身,脚下是镀了夕阳金黄的建筑,揽上怀里的晚霞;身后是芬芳泥土的山林,四周响着倦鸟归巢的啾啾声。

  美景伴着课本,点点滴滴,镌刻在王峻山的脑海里。

  一段时间后,王峻山感觉偶尔头晕。刚开始同学告诉他这是水土不服,他趁着回家,让三婶包了点家里自留地的土回来,捻一点放进水杯里,泡水喝。

  这招不管用。下午的体育课,秋老虎暴虐的太阳在头顶明晃晃的,远处像是头上有鸽哨响过,鸽子飞过天际。一抬头,没有一只鸽子。他胸闷气短,稍微活动后,喘息得厉害。一使劲,眼前乱冒金星。他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蹲下休息一会后,周身乏力,脑袋闷闷沉沉,多了发热的感觉,晕乎乎的。没有办法,他往学校医务室和隔壁卫校的医务室里跑。打过几次小针不管用。医生给他用上点滴,嘱咐他多休息,可能养足精神会好一些。

  困乏挥之不去,他全身上下没有力气。体育委员不能再当了。他体力不支仍不能再带操。辞了几次,王玉文不表态。选班委是头等大事,王峻山突发身体不适,不能成为更换的理由。

  没有办法,王峻山只好停了打球。一切无济于事。实在撑不下去了,他跑去地区医院做了血常规检查。检查结果到手,他愣住了:

  “中度贫血。”

  王峻山贫血,引发了班级关注。很快不少人知道,班里贫血的不只一人。

  另一位贫血的是亚纳汉。他是元江坝子里华侨农场的一个傣族小伙。相比之下,亚纳汉的贫血,比王峻山更为严重。他整个人没了傣族伙子的精神头,小身板瘦瘦的,两眼无神,嘴唇干得像是冬天皴裂的模样。只要一张口说话,他中气不足。为了对抗头晕、头昏,他缩在被子里睡得迷迷糊糊。前来看望他的同乡李力毅嘴快。他打趣亚纳汉,叫他“老亚”,叫着叫着,给他取诨名“老鸭”,来说他一张口像只公鸭一样沙哑。

  亚纳汉不在场的时候,李力毅透露,亚纳汉父母人在农场,侍弄几亩庄稼地供他读书。每次开学,家里给一个学期的生活费。遇上交校服费,青黄不接,只能打个白饭糊弄一整天。

  从亚纳汉身上,王峻山看到了自己的可怜样。他这下明白贫血是怎么一回事,什么原因,反倒不再胡思乱想,认定自己患了什么怪病,反倒是释了怀:

  “都是营养不良给闹的!”

  要治病,王峻山和亚纳汉不得不瞄向了营养。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是多吃。说到多吃,两人不自主地打哆嗦:哪来的钱啊!

  现实让两人陷入了窘迫。菜票钱是再不能向家伸手了。唯一的,就是厚着脸皮,跟食堂师傅们套近乎,混脸熟,伸手讨要菜油汤。

  食堂师傅们有时并不理睬,大部分时候,还是如两人愿以偿。其中一位别人嘴里叫着的“老板”师傅最为大方。每次伸头一看打饭菜的学生少了,便会扯上一嗓子,喊道:

  “免费、免费了,剩下的免费啰!”

  这样的声音两人最为高兴。混熟了食堂师傅,王峻山渐渐地明白了一些门道。原来,食堂是那位名叫“老板”的师傅,暗地里承包。为照顾贫困生,他会不时地推出一两个,为他们提供廉价或者免费的菜品。

  学校不时会来一批委培生。他们不定期,也不定时,全由是各家委托单位确定培训。这个秋季天气渐凉,多了委培生,一下子给学校食堂增加了不少人。

  委培生是特殊人群,是在职干部,拿着工资,多了财大气粗,出手大方。与穷学生们的抠抠搜搜对比,反差巨大。相比而言,委托生更招食堂负责的“老板”待见。在“老板”看来,他们不是学员,是财神。

  校领导同样对委培生另眼相看。他们一再让体育老师小心,为他们降低难度,不要闪了腰,不要一把年纪了,还要做危险动作。为此,体育教师甚至将体育达标的难度,一降再降。

  到了打饭时间,委培生们对食堂的花色品种多了挑剔,不时直接去找学校领导提意见,说食堂不能只管饱,要有质量,管好。至于价格,他们不屑一顾。

  和委培生相比,学校类似王峻和亚纳汉这样的贫困生不多。如此一来,委培生们的到来,助长了学校的涨价风。学校再次宣布提高食堂饭菜价格。

  涨价由杨淑华监督执行。他穿一套一成不变的米白色西装,裹着发福的身材,背着手,往食堂一站,看着嘟了嘴的学生们,用他炸炸乎乎的江海话,大声地说着埋怨食堂师傅的学生。

  学生们对杨淑华不满。人人背地里叫他“杨扒皮”。时间一长,连王峻山也背锅,不愿听同学说他们是老乡,是“一丘之貉”。

  怨气越积越大,终于有一天暴发了。

  这天是“老英雄”对着数量明显少了的打饭师傅,怒眼圆睁,不肯离开窗口。双方起了争吵,食堂师傅暴了粗口,气得“老英雄”连碗带饭,一把扣到了他头上,骂他“伙头军”!

  学生动手,这还了得!杨淑华气得直冒青烟,揪住老英雄不放:

  “反了,反了!你这个学生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敢骂我们师傅‘伙头军’?不得了,看我怎么处分你!”

  冲突不小,惹得学生会闻风而动。一番调查后,他们站到了老英雄这一边。

  对抗悄然开始。一时间,《校报》和学生广播里,刊登和播出了一些听着更似“无厘头”的“黑色幽默”。特别有篇起名《课后铃声响起的锅碗瓢盆交响曲》专稿,将打饭的声响说成“世界是最动听的声音”;学生打到的是“或多或少的几口”;师傅们“多收了三五两”;食堂师傅打菜的手得了“奇怪的手抖病”,“精湛”地抻着菜勺子“深入浅出”;能让每份土豆洋芋丝,“用珠算‘一口清’,立马报得出多少根”。

  广播的话外之音,被杨淑华嗅出了异样。他冲进广播间,叫停广播,不准发布类似文章、言论!对方不为所动,他放出话来:

  “再不改过来,我要解散学生会!”

  嗅到校园多了不和谐味道,许敬业出面了。他拦下杨淑华,不准采取进一步动作,升级矛盾。在许敬业看来,学生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吃饱了撑的,要与学校过不去;历来学校与学生对立,方向反了的,都是不好逻辑。对学生反映问题,不能以这种方式解决。主要的,还得做思想工作。

  徐敬义的出面,让各方暂时沉默。

  沉默是暂时的。它酝酿着一场更大的动作。

  最终,学生会宣布集体退出。杨淑华提出来,“不换思想就换人”

  学校要定要改组学生会,重新选拔学生会干部!

  一场海选活动,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