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不耐烦才是人之常情。

　　人类始终都是群居动物，不管是什么身份和地位，都渴望聚集到一起。

　　看看时间，晚饭的时候到了。

　　大学城是一个好去处，至少在这萧山镇，萧山大学外的大学城，是唯一一个不让张志昂感到不耐烦的地方。

　　米线，麻辣烫，砂锅，还有丰富且多元化的农家小炒，不断的尝试，不断的试错，这些天下来，还真让张志昂找到了几家不错的店面。

　　虽说吃的不算多么豪华，但至少味道还是不错的。

　　这萧山镇的餐馆，有很多都是现炒的菜品，这让张志昂探店的热情十分高涨，毕竟在大城市，现炒菜的那种夫妻排挡、家常菜馆，已经被预制菜的低成本，高效率打压的所剩无几了。

　　没成想，今日在这穷乡僻壤，才能吃到正宗的华夏美食...

　　外出可不光是为了吃饭，张志昂也在大学城中不断寻找着，或许是爱情，或许是另外一个同样对这萧山镇不耐烦的，寂寞的人。

　　可真当见到漂亮的，张志昂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即便是有过几句浅谈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其深交。

　　虽说名义上是私家侦探，但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大哥，郝霄玄从来都不会为这种事情纠结，郝霄玄喜欢去洗脚，同时也是一个人渣，对于女人，他来者不拒，且很少负责。

　　他们的身份，也很难负责，要知道，即便是和家人通话，对于科赫约联盟的调查员来说，也是一种不大不小的奢望，需要在重度保护的安全房里，由密境大师创造出一个绝对不会被探查的秘境，才能和家人们打个电话，嘘寒问暖两句。

　　这里的世界充斥着危险，调查员们的身边遍布危险，因为不再是寻常人，所以倍感孤独。

　　这种身份，让恋爱或者去爱一个姑娘都成了自私的行动。

　　可，张志昂觉得自己毕竟是个人。

　　哪怕做人渣，也好过孤单一辈子...无数个寂寞的夜里，他这么想。

　　所以，他狠下心，在萧山镇买了一辆还算不错的车子，期待着有人登临他的副驾。

　　这边的任务结束，便将车子送给那个姑娘吧，如果那个姑娘真的存在的话...

　　这么做，在外人看来或许有些奢侈，但张志昂却觉得很值得。

　　也许是空旷的草原，让张志昂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似乎在这小镇发生一些事儿，一些不着调，不负责的事儿，也无关痛痒。

　　至于那莫名其妙死亡的建筑师，管他去球！

　　吃了两个汉堡，用超拟装模做样的在快餐店内看些资料，并没有人来问他的超拟多少钱，进而攀谈，进而相识，没有一个识货的...那个还算不错的姑娘，等到了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孩儿，两人相拥着离开了，这让张志昂忍不住去想，那个穷酸的小伙子，能给你什么呀！

　　橱窗内的女子不那么漂亮，走过去，冷淡地说了一声结账，张志昂有些落寞的感觉，回到了车上。

　　车子往西面开，周遭仍旧是断壁残垣的一片荒芜，已经有一些修车的店铺和五金店，都是砖石堆砌的房子，平房居多，惨白色的墙皮耷拉着，似乎一场雨就能吹塌一般。

　　再前面，二层小楼很别致，虽说放在摩天大楼面前，仍然显得贫瘠荒芜，但对标之前的那几条街道，已经算得上是上档次了，博学路，仍旧可以用荒凉来形容，继续向前开，逐渐能看到一些靓丽的青春身影。

　　于是，张志昂开的很慢。

　　那边有一个姑娘，乌黑的头发，白色的丝袜，行走在秋风和落叶之间，就像是给予张志昂的恩赐。

　　那姑娘的穿着很现代，虽说没有超拟，但至少带着一个力量肩章以及智能眼镜，这种现代的感觉，与这座城市的风格显得格格不入，却别有一番风味，至少要比那些身在高楼林立的大城市中的都市丽人更显诱惑。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回去，而是要在大学城中多溜达一阵。

　　原来，就只是为了这么点儿意思。

　　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也许是感觉到了他的寂寞，又或者，就只是想要诉说自己的看法，或许她也寂寞。

　　那是恶魔的低语。

　　那是诡计恶魔在倾诉。

　　只是，他的宿主，魔人张志昂，并不能完全理解那语言的奥秘。

　　他们只是单纯的心意相通，并没有意念合一，所以，他也仅仅明白诡计恶魔...诡计小姐语言中的大概意思。

　　恶魔语，以人类的口器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人类也很难掌握恶魔那繁复的语言。

　　但恶魔们却总习惯用语言，或者一些有办法定义的东西，比如符号和图像来传递信息。

　　恶魔在怂恿他勇敢的走上前去，哪怕只是说一句搭载那姑娘一程的话，也算有进步的表现。

　　“我明白，诡计，我也想拥有爱，我也想...我也明白，不狠下心来，这种事儿永远也不能解决，可以我人类的思维而言，这样做的代价就是放弃善良啊...”

　　他和恶魔倾诉着有关善良的定义。

　　他知道，人们不会去思考善良的定义。

　　善良这个概念，不需要人们用理智去刻意提醒。

　　低语的声音，还在继续，这次的低语更加绵长，轻柔，就像是一个女孩儿在暗夜中，与情人的低声呢喃。

　　“你真善解人意，是啊，这就是一个死胡同，而且永远无解，郝霄玄那样的永恒者，尚且不能两全，我又怎么敢奢望呢，也许不委屈自己，就只好抛弃善良了...”

　　说这话的时候，张志昂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可不想当人渣...

　　诡计恶魔指出了他此时的困境，并精准地给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案——抛弃无谓的善良。

　　张志昂不知道善良这个抽象的意义到底指的是什么，人性么？

　　平淡的生活。

　　洗脚城就像一剂安慰剂。

　　他终将抛弃善良，自私地爱上一个姑娘，不是今天，今天，他尚且保有着善良。

　　按摩就像救赎，在虚假的欢愉过后，躺在床上更显寂寞。

　　房间内安静的让人恶心。

　　他终于翻看起卫星监控，寻找着萧山镇中，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在成为调查员之后，一些在以前看来不寻常的事情，如今也都只道寻常了。

　　就比如金溪桥边的风景，桥下隐隐有着一抹淡红色的光芒，那是秘境大师创造出来的修炼场所。

　　金光出现在不远处的山上，塔上的光华，以人类的眼睛是看不见的，但张志昂却是知道，那塔楼里，居住着真正的神灵。人类有人类的旅店，神灵自然也有自己的旅店，这塔楼便是神灵的旅店，只要有人感召祂们，那塔楼便是祂们暂存意志的住处。

　　还有，小城一隅，那栋烂尾楼中，居住着这座城市的守护者，是一个修真者，仙道的传承，让那个人居住的地方都渲染上了一股浓重的淡蓝色能量场。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张志昂对那些存在摇头，他坚信，只有秘法才是登天的正途。

　　张志昂是一个修习秘法的学者，虽说谈不上秘法宗师，但其能力也能堪称是不凡。

　　那个时候的张志昂，对这个世界拥有着不同凡人的视角。

　　在成为魔人之后，则更加刷新了他的视野。

　　他一度以为自己疯了，直到科赫约联盟的出现，给了他一个包容怪胎的大家庭，那里人，说话都很好听，都是人才。

　　对于成为超凡者之后的世界，张志昂充满了期待。

　　那些仙神、那遥不可及的星空，对他来说，将不再那么神秘。

　　就像不远处的星光，闪烁着神秘的光辉，别人看到了只会说上一声很美，但是他却知道，有一些永恒的存在，甚至是亘古的意志，正寄宿在星光之中，不知做些什么，期待着什么。

　　星空无可探查。

　　但夜色下的街道，却是一览无余。

　　有人在街角抽烟，有人在路灯下散步，也有人在短暂的休息过后，重新回到工作的岗位，继续翻炒锅子中的菜肴，取乐食客们尚存的欢愉。

　　看着他们的碌碌无为，张志昂有时会感到厌恶，他总是不能全身心的融入到那样放纵的环境之中，但因为任务，却要时常委身在人潮...

　　每每身在人潮，便是他最落寞的时候。

　　那边有人围着火堆，转圈跳舞，这边的火上则架着烤全羊，不远处的风声中，传来牧民哀怨的歌声。

　　秋天到了，冬天很快也要降临，这是牧人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