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河之北 第六十七章 郡县
作者:民生综治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第六十七章

  郡县

  程老师又气又心疼,一边掉着眼泪,一边骂韩文中,“你好好上你的班,招惹那样的凶神恶煞干什么,就那点工资,值得你去命吗。(.l.)”

  韩文中努力想挤出点笑容,可是一用劲,扯的伤口剧痛,疼的龇牙咧嘴的,还是强忍着安慰程老师,“就是划了道口子,没事的。”

  “还说没事,医生说差一点就送了命。”程老师想起来就后怕,习惯性的要捶韩文中,这才想起来不能碰他,把手收回来抹着眼泪。

  韩文中安慰着程老师,“没事的,你看我身体这么结实,几天就恢复了。”

  程老师擦着鼻涕诉着苦,“这样得罪人的事,人家都不做,偏偏让你做,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娘两个还怎么活。”程老师又想起了去世的父亲,越发伤心。

  韩文中慢慢拍打着程老师的后背,轻轻给她擦去泪水。

  李镇长、小邱和镇里的几个领导到医院看望韩文中,聊了一会就回去了,刘贵州倒是一脸殷切赤诚,再三嘱咐韩文中安心养伤,韩文中心里倒是在作呕,娘的,你也太能演了,不去当演员都可惜。

  在医院憋了几天,韩文中就急的躺不住了,程老师还没下班,就一个人扶着楼梯,慢慢挪下楼想溜达会晒晒太阳,刚走出走廊,就看到石申薇迎面而来,韩文中赶紧扭过头去,脸贴着墙,可是哪里能躲的过去,这么一个大高个,鹤立鸡群,石申薇能看不到吗?

  “你这是咋了?跟人打架了?”,石申薇心里立刻悬了起来,天天对着各种患病受伤的病人,从来没像今天这个,让自己这么担心。

  “没事,好的差不多了。”韩文中躲不过去,硬着头皮敷衍到。

  石申薇大惊小怪,“那你还乱跑,还不快点回去。”赶紧搀着韩文中回到病房,韩文中苦笑不得,想溜出去透透气都不行。

  石申薇问清情况才明白,“原来这事还是因为你引起来的?”

  前几天送来一个中的抢救,石申薇也是听说了,医院里流传着几个版本,说的活灵活现,犹如港匪战片,敢情这故事的主角还是韩文中。

  “你可真够凶的,把那人下巴都替碎了。”

  战片的男一号这才知道大结局,“不至于吧,我就踢了一脚。”

  石申薇看着面前的韩文中,越看越觉得高大英勇,觉得跟着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有一种稳稳的安全感。午后的阳光从宽大的玻璃窗投射进来,细微的灰尘在窗帘缝隙中透过的光线中飘扬,天天都要闻到的令人厌倦的消毒水味,此时好像把病房和心里都洗的干干净净,石申薇心里涌出浓浓的酸楚和淡淡的甜蜜,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韩文中,又把被子掩好,其实这才秋末,病房里一点都感觉不到不冷。

  石申薇看过病历以后才安下心来,嘱咐几句,这才回去,刚出门口,碰到一个清秀素丽的姑娘进门,那姑娘也打量了一下自己。

  石申薇琢磨了一路,那病房就住韩文中一个人,这姑娘和他什么关系?难道这个就是他的未婚妻?石申薇越想越难受,为什么这个人不是我!

  程老师一进门就看到韩文中手里拿着苹果,开始嚷嚷了,“说了让你老老实实的带在**上,你还乱动,是不是不想出院了。”

  想,怎么不想,韩文中恨不得马上就出院,心里惊出一声冷汗,刚才要是被程老师抓个正着,有嘴都说不清了,这辈子都别想出院了!

  程老师放下东西,继续嘀咕到,“想吃苹果,等我来给你削就是了,你别动着伤口了。”

  韩文中赶紧解释,不是我削的。

  不是你削的!程老师一脸的狐疑,刚才只有那个漂亮的女医生出去,难道现在的医生还帮削苹果?

  朱国喜猛拍桌子,居然都动了,能不气吗,“一定要彻查,对于当事人,一定要严肃处理。”

  武沛阳表情严肃,点点头,朱书记刚主持工作没多久,下面居然都弄出击案了,朱书记能不冒火吗。

  刘贵州协助调查组谈话的时候,疾首痛心的表示,“韩文中在唐家山镇这几年,也是做出一定成绩的,但是毕竟年轻,出了这样的情况,我这个党委书记也是有领导责任的,平时对该同志要求放松,养成了组织纪律观念淡泊,骄傲自大的作风,结果造成这样的恶劣影响。我代表镇党委向组织上检讨。”

  李荣光气的差点骂出来,你他娘的这是检讨吗,简直就是怕韩文中不死,再补上一刀。

  李荣光实事求是的说明,“根据当时在场的执法人员、公安民警和砖厂工人的大量证词,当时场面混乱,我方执法人员收到暴力袭击,韩文中受到生命危险,在情况紧急的情况下,公安民警先是明示警,然后才对行凶者进行非致命射击,完全符合使用管理规定,属于正当防卫和避险行为。”

  武沛阳面无表情,公安局政治科的陆科长点了点头。

  李荣光接着说到,“根据了解,谢学胜,绰号六痞子,属于两劳释放人员,有着多宗违法犯罪记录,砖厂违规破坏土地,并且无视镇里下达的停产整顿,这次执法是经过镇党委研究同意的,刘书记也是大力支持的。”

  武沛阳看看刘贵州,刘贵州无可奈何的点点头,不点头不行啊,白纸黑字,有会议记录在那呢。

  李荣光沉声说道,“我认为,韩文中同志的做法没有不妥的地方,而且因公受伤,不但不应该处理韩文中同志,而且要对这种行为予以表彰。”

  陆科长又是点了点头,这样最好,大事化小,不然就连派出所的辛所长也都要跟着受处分。公安系统可是出名的护犊子,平时咱们这些公安干警们生里来,死里去的,因为这样的事再背个处分,还不让兄弟们心寒,谁还心甘情愿的再去命!

  刘贵州阴沉着脸,“六痞子中了,韩文中又把他踢成脑震荡也算妥当?”

  石申薇每天上班都要来病房看一圈,韩文中心惊肉跳,万一被程老师看到了,弄不好也得落个脑震荡,伤口刚好点,赶紧死缠硬磨赶紧出了院。

  朱国喜听完调查结果,思考半天,这个韩文中真他娘的会折腾,没事都要给老子找点事,出了这么这么大的事,虽然事出有因,公安系统也不愿深究下去,但是总要给社会和上面都给出交代,这次借着这个事,正好老账新账一起算了,不拿你韩文中开刀那谁开?

  区里很快做出决定,对韩文中进行停职处理。柴力负责韩文中的分工。

  刘贵州在会上宣布处理结果,韩文中斜眼看看刘贵州,一脸的鄙夷。刘贵州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心里冷笑着,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子,你还差的远呢,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

  韩文中被停职的第二天,刘贵州就让人把大厅那块防汛抗洪先进的牌子给拆下来,扔在最里面的小会议室里。

  可惜刘贵州没高兴多久,六痞子在医院就把底都给掏了,消息是刘贵州透漏的,也是刘贵州然让自己跟韩文中硬顶的,说是不用怕,有他给自己撑腰。六痞子越想越气,破口大骂,老子上了你的鬼子当了,害的腿都被打废了一条,还落得个脑震荡,气的把刘贵州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一遍。

  辛所长可不是吃素的,老子刚从派出所出门,你砖厂就聚了一群人,连家伙都准备好了,没有内鬼才怪!还他娘的反咬一口,害的老子差点受处分。只是没想到挖出这么一条大鱼。

  陆科长把情况讲了讲,陆科长心里明白的很,这是你们政府自己的破事,自己看着办吧。朱国喜又气又恼,这次倒没拍桌子,自从上次把手拍的疼了几天,就下定决心再也不拍桌子了。好啊你个刘贵州,堂堂的镇党委一把手,居然干出这样下作的事情,把党委、政府的脸都丢光了!这样的事情还不能外传出去,手底下的干部窝里斗都斗成这样,传出去还不让别人把牙都笑掉了,自己的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朱国喜在心里已经彻底的把刘贵州判了死刑,身边有这样的干部比对手都要可怕!已经打好主意,先稳一稳,过了这段风头再说,下个月人事调整,先把刘贵州调整出去,再寻个机会,彻底的把他给清除掉。

  程老师倒是看的很开,不求你做多大的官,平平安安就好,差点就闹出人命,这样的官还是不做的好,大不了回去教书,安安心心过一辈子,比什么都好。

  韩文中倒是很坦然,问心无愧,就算再来一次,还是这样干,绝不手软。在医院躺了这么久,差点就把命送了,心里倒是看开了很多,还有什么比命重要,停职就停职吧,这几年官场沉浮,突然停了下来,才发现已经是身心疲惫,也许自己本身就不该在官场混迹,也许自己根本就不是待在官场的料,既不能随波逐流,又不会左右逢源,早一点离开,未免不是好事。歇息一段时间也好,好好反省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慢慢思考未来的路向何方。

  既然是停职,自然也没人会搭理,众人唯恐避之不及,人走茶凉本是常情,官场忌讳更多,一是怕受牵连,谁知道你小子干了什么事;而是因为,有些人迷信怕晦气,谁也不希望跟个倒霉的家伙打交道。韩文中心里虽然也会有怨气,不做事便没有错,做的越多,自然错的越多,自己只想做点实事,却落得如今这个地步。但是这几年的经历,也让自己心慢慢沉了下来,慢慢学会坦然面对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

  每天早晨去买买菜,早晨在家看看书,下午练练毛笔字,这么多年,一直想学学写毛笔字,一直静不下来心,如今正是机会,倒没想过能写出什么名堂,只觉得磨磨性子就挺好。

  程妈嘴上什么也不说,心里却是担忧,这么大个老爷们,天天在家买菜烧饭,也不去上班,算什么事,难道是因为贪赃枉法,被单位赶出来了不成?

  韩文中倒是厨艺大涨,宫保鸡丁、酱爆牛肉、拔丝香蕉、油焖茄子这样的家常菜自然不用说,更是学会了菠萝烧肉、草莓鸡翅、芒果牛肉、雪梨鸡片、樱桃养颜汤这样的女生必杀菜,直把程老师吃的胃口大开,赞不绝口,忍不住调笑几句,“真是不行,你就去开个大排档吧,生意肯定很好。”

  韩文中苦笑不得,这都过了半年了,自己的工作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样子是彻底把自己晾了起来,估计组织部都不记得还有韩文中这个人了,看样子自己真得好好学学厨艺,至少有个安身立命的手艺。

  程妈回到屋里叹气良久,老头子走的早,这女婿看样子也是指望不上了,难道以后还要靠丫头养活不成?越想越伤心,看着老头子的遗像抹眼泪,真是命苦啊。

  窗外,远处老鳖塘旁边的矸石山日益消减,八公山水泥厂不再开山采石,研发矸石水泥,反而走出一条新路,厂里的生产红红火火,远处那座曾经碍眼的矸石山只剩一个梯形的底部,窗外景色依旧,只是再无不那座不和谐的灰暗的秃山,程老师是却高兴不起来,依偎在韩文中的怀里,两只手紧紧挽住韩文中的胳膊,“都怪我,真希望矸子山还是原来那样,要不是让你动心思铲什么矸石山,你就不会丢官落职了。”

  韩文中抚摸着文娜柔顺的秀发,“傻丫头,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你不说,命里该我做的,总会要去做。就算我不做,总会有人去把这座荒石山利用起来。”

  文娜贴在韩文中身上,温顺的像一直小猫,“你说这么大一座山,能做多少水泥,烧多少砖头?”

  韩文中哪里知道,只是低头闻闻文娜头发上的香味,依旧是第一次抱着她的时候,身上的那个味道。

  可是这样的家庭温馨没持续多久,韩文中在家窝了这么久,情志受抑,脾虚胃寒,肝火上升,脾气越来越不好,有时候因为些小事,两个人都能斗半天的嘴。

  跟程老师吵了几次架以后,渐渐就更不愿意和程老师交流。而且韩文中自尊心又强,平时又不愿意出门见人,不想在自己失意的时候让人看笑话。人闲神散,又缺乏与人沟通,韩文中开始经常胡思乱想,一个人一坐就是半天,而且时常会从梦中惊醒。在梦与死亡和生与无知交织的迷雾中惊醒。因为对身后无知的迷惘而恐惧惊吓着坐起,试图分辨梦与清醒的区别。在深深的迷惘中忘记自己是谁,而灵台深处却异常清醒,在梦中遥远的呼唤,是沉睡在记忆中远古的忧伤,是千百年来思索的沉淀。

  韩文中业也知道自己的变化,但是却无力挣脱,不再是两个人在饭后散步,而是习惯了在夜晚的时候一个人出去溜达,感到心里永远有一种抹不去的淡淡的忧伤。习惯了一个人默默的坐在阳台上发呆,感悟心灵的恬静,感悟淡泊的超越,默默的感受众生的轮回。

  楼下的几株桂花树日日如此,常青常绿,虽然十月的桂花已凋零,浓郁,忧伤,无染的令人沉醉的醇香却封存在记忆中,不断洗净心灵,在纯洁明净的淡然中,桂香时时飘溢在记忆中。淡黄色的桂花,淡黄色的往事。

  “我在世间行走,记忆是唯一的行李。”

  韩文中记得上学的时候,每年的秋天,满城皆是桂花香,十月的校园,清朗的天,清凉的晨风,平静祥和的秋日之晨,略带夜晚留下的感伤,淡淡的愁予,淡若前尘往事!脚边的一簇稚菊,石板缝中一株细小的棕榈树。随意的种子逐风分散,心安即是归处。

  中秋清晨里淡淡的水雾,没有夏日的热烈的阳光,带着点凄凄凉凉的感觉,仿佛恒古至今难解难辨的忧思都化在水雾里了。

  一片修剪平整,矮小的松柏树,上面缀着一团团白絮,走近细看,原来是一张张蜘蛛,无数张分散,或疏,或密。每张下都都藏着一只小小的蜘蛛,就像童话世界中,每朵云中都住着一个小小的精灵,没有人去打扰它们。日日路过,倒没有几个人留意看看这些小王国里的精灵。人们太匆忙了!小蜘蛛们静静地守侯着,从不心浮气躁,也不互相争抢,等待有虫儿落入自己的领地,这才出来收获,安心领取属于自己的。一条石子小路旁,种着两排广玉兰树,配着仿古的路灯,每次从下面经过,都是淡雅怀旧的心情。墨绿的叶子上面,谁又知道住着哪些小精灵呢?

  这便是韩文中感受最深刻,一直封存在记忆里的桂香飘溢的大学校园。自己离开校园已经这么的久远,如今却在人生最失意的时候回想起这一切,人穷返本,果然如此,上学的时候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虽已逝去,却未远离,一直在内心里滋养着自己的心灵,在自己穷困失落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的怀念过去,也许自己还是不够坚强,不敢勇敢的面对现实,而是躲在孤单之中缅怀过去。又或者也许不是自己懦弱,而是怀念那时最纯真的情怀。

  回归吧,回到原本的你自己那去,让简单,平静的生活,天真的感悟,淡泊的心态,质朴的心灵,浪漫的情怀和朴素的信念,唤回远古,自然的本性!

  在钢铁和水泥楼群丛立的污染之城中寻回古朴的心灵。

  韩文中慢慢的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在校园里的时候大家相处都是这么的单纯,进入社会工作以后人们总是要互相伤害对方,而不能像在学校的时候那么单纯的相处,究其原因,社会上充斥着种种利益的纠葛,种种的欲念,压力,恶行和蒙昧无知都在戕害那些原本天真的心灵,不知不觉作用在身上,侵害我们的气韵,风华和明净的灵性,忙碌之中忘了检点自己。

  人生常常在此驶入一条不归路。

  在这些日子里,韩文中几度感到迷惘、困惑,自然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内心的痛苦,就连程老师也理解不了。不断的梦魇,时常的惊醒,让韩文中思虑愈加深沉。

  生的召唤和死的悲歌与生命的警醒,几度把韩文中从沦陷中唤回,在迷失和狂乱的疯魔悟出一些力量:生不苟且,死亦无惧!

  不知道何时,韩文中整个人慢慢沉静下来,没有了年少的盲动和浮躁,也从受打击的疯颠中挣脱出来。平常之中,发现自己已经看淡了许多,如同换了个灵魂和躯壳,不知道这一个自己将会是怎样,又预示着怎样的未来。原来过去的那个自己竟然老了,那个灵魂和身体也都破旧了,不再适合自己了。韩文中想到这里,对过去的经历,和现在的失意感到释然,过去的一切都预示着新生;过去的悲伤和苦难都只是为了现在。韩文中知道,现在的自己总有一天也会磨损,破旧,随后会有下一个新生。过去不足惜矣!

  从里到外的都是新的生命,新的力量,新的呼吸,新的欢跃。也许,韩文中有时候在想,总觉得自己与身边的人有很多不同之处,也许自己注定是天才,也许根本不是。但是自己应该按照天才的方法和道路活下去,击碎平庸的躯壳,击碎命运的桎栲!在生,死,梦,醒交织的迷雾中顺着生命灵性的指引,使自己在为人的一生中永不失道路,因为自己有一颗感受自然,珍生命的心。

  每天夜晚独自一个人散步回来的时候,看到路灯下那些夹在马路边、石板下、水泥缝隙中顽强生长的小花小草,不屈不挠的活下去,韩文中总会莫名其妙的眼睛发热,默默的在心里念着一句话:如果你能知道那长在墙角小花的连根带枝的一切,你就能知道何为上帝何为人。

  矸石利用的研发,不仅仅大大减少生产成本,而且还让八公山水泥厂彻底的成为皖省首屈一指的同类龙头企业,以特种水泥为拳头产品,以成本优势占领市场,开拓生产强化耐火空心砖,工艺空心砖,严格执行排污标准,水泥厂一片热火朝天。石厂长打上报告申请扩大生产规模,建立新厂区,余保辉想都没想,就给打回来了。

  石厂长整不明白了,这水泥厂可是你余区长一手扶持出来的,当初可是历经辛苦,才有今天这个地步。如今厂子走上一条新路,红红火火,你倒是第一个给否决了。

  余保辉点点桌子,“老石,咱这条路只是眼前,水泥厂终究有一天还是要关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石厂长犹如被劈头泼了一盆冷水,难以置信,厂子不景气的时候,是你余保辉挺在前面,如今势头喜人,你却第一个要关了咱这几千人的大厂!

  余保辉平时很少抽烟,递给石厂长一根,自己也陪着抽了起来,“老石啊,你想明白就想明白,想不明白,也得想明白!”

  八公山水泥厂一跃成为皖省同类行业的龙头企业,谁不眼红?八公山4a级风景区挂牌,更是让人无话可说,余保辉俨然已是煤城政坛一颗新星、风头正旺,接任八公区区委书记,那是十拿九稳、顺理成章的事情。

  令人跌破眼镜的是,据说是从市委组织部上传出来的最令人可信的消息,余保辉将要调任州来县长!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你余保辉得罪谁了?理所当然的排名第二大区的区委书记,现在八公区势头发张甚好,又在市领导的眼皮底下,以后升迁那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居然调去煤城最落后的州来县。

  余保辉自然也是想不明白,坐在办公桌前一又一根的抽烟,办公室的汪主任手里几件急事,也不敢去打扰余区长,这时候去敲门,明显是找不自在来着。

  天色渐晚,秋高晚来风,山气日夕佳,余保辉仔细盘点这几年在八公区的点点滴滴,无论是政通还是人和,自己都不曾落人把柄,老俞退下来,自己接任区委书记,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偏偏调去州来县,还不是县委书记。为何却在全市这一盘调整的大棋之中,差了临门这一脚。

  小邵一整天也是唉声叹气,守在走廊尽头,也不敢去敲门。俞长治出门看见小邵在外面左顾右盼、抓耳挠腮的样子,皱皱眉头,转身推开余保辉的办公室。

  余保辉站在阳台上,凝望办公楼背后的青山,青山巍然,晚暮凝水,秋意正浓,苍茫之中透着肃杀,肃杀之中藏着峥嵘。余保辉心中烦闷,想站会桩静静气,手捏一个起手式,却怎么也无法抬起来。

  俞长治咳嗽一声,余保辉这才转过身来,回头看是俞书记,一边招呼俞书记坐,一边伸手打开日光灯。

  “保辉啊,练功呢?”俞书记也不客气,自己从桌子上拿起烟,余保辉摆摆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特供中华,俞书记笑笑,指着余保辉,“你倒是藏的这么深,这样的好东西,这几年没见你招待我。”

  余保辉笑笑,“老书记,这就也是才从老头子那里顺来的,专门留着孝敬你的。”

  俞书记摆摆手,“我可不敢当。那副墨宝,我都还不知道怎么折价给你呢。”

  俞书记确实不知道怎么折这个价,余保辉特地请徐若洪的给自己画的《八公山局图》,这份心意,又如何能估这个价,岂是钱能衡量的?

  “有情绪啦?”俞书记笑笑,“想不明白了?”

  余保辉默然无声,换做是其他人,自然也想不明白。

  “我这老头子虽然不会练功,倒也听过拳法中拳当重起,意却轻落,虚虚实实、举重若轻这一说。”俞书记靠在沙发上,品着这难得的极品特供。

  余保辉点点头,无论太极、形意还是其他内家拳,讲究的都是柔蕴沉缓,藏刚于柔。

  “以全身之力,发于一拳之中,方可一击必破。”多年养成的习惯,俞书记很少有任何多余的肢体行为,以免泄露自己真实的内心,让人窥破自己的想法,这次却是握住拳头,枯瘦的胳膊,却是显得格外有气势。

  余保辉心里想,你这还叫不懂拳?我这练了几十年,也才明白这个道理。

  “咱们煤城这些年发展日益减缓,州来县是最拖后腿的。市委、市政府这几年一直下了大力气,想使州来县走出一条新路子来。”俞书记慢慢悠悠的,好似闲聊。

  余保辉自然是知道的。

  “八工区这几年势头很好,上面也都很关注,对你的成绩也是肯定的。保辉,这次把你放下去,也是想用煤城全身之力,用你这个拳头打出一个新局面哪。”

  余保辉眯着眼睛,紧锁眉头。俞书记这番话,让自己有些明白了。

  俞书记加重语气问道,“煤城五区一县,为什么这个州来县一直没有改县划区?”

  余保辉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就是因为非城非乡,虽属煤城,其实两地迥然,情况特殊,无法划区。只能以县为辖。”俞书记语气铿锵,“莫要小看了这样一个县,煤城这十余年来人口激增,快接近两百万人口,但是这州来县就足有七十多万,虽未小县,是为大郡。中华疆土之大,必须寻求行之有效的管辖之法,故而秦时便设郡县,二千余年,依旧沿袭至今,可见郡县实为治国之本,郡县治,而天下安!”

  余保辉心里暖暖的,这个老俞,临退休了还给自己上了一课。

  “保辉啊,练功十年,发力一时,这可是时候可正是你一施拳脚,大展身手的好时候哪!”,俞书记背着手走了,临走把桌子上的特供捏在手里,余保笑着摇摇头,这个老俞,怎么像韩文中那小子?亏了自己不抽烟,不然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