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看不到半点晨曦，既不算热也不算冷的海风，带着浓重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湿气，扑面而来。

　　由于时差的缘故，荷井幸一起得很早，又睡不着觉，于是来到奥斯陆的街头漫步。

　　铺满青砖的小路不宽，仅能容纳三四人通过，中间种着一排不知种类的花丛，把道路分成两半。

　　道路两侧是森林，茂密的叶片簇在一起，像天上的厚重的云朵，不留缝隙。

　　街上的人很稀少，在视线之内的地方，人数绝对不超过五十。

　　在街头的小店要了一份芋泥奶茶，一份姜饼，边走边吃。

　　奶茶里没有芋泥，不过姜饼的味道尚可，当成是尝鲜也算不错。

　　继续往前走，是一处被森林包裹住的，类似中世纪教堂一样的哥特式建筑。

　　建筑旁边的树荫下又一张长椅，荷井幸一索性坐到长椅上吃东西。

　　把奶茶喝完，姜饼吃光之后，他正打算起身返回，却听见了轰鸣的雷声。

　　雨点落下，越来越急，像是逐渐进入高潮部分的乐曲，急促地下着。

　　荷井幸一被树荫遮蔽，没有受到雨水波及，不过一时半会是出不去了。

　　电话声响起，几乎被雨声掩盖。

　　是池田夏希的电话。

　　“喂？”他直接打开免提。

　　“你在哪？”电话的另一端的声音急促。

　　“在街上，正在避雨。”荷井幸一把脚收了收，一面被雨淋到。

　　“没有带伞？”

　　“没有。”

　　“可与客人约定的时间要到了。”池田夏希说。

　　“但我总得等雨过去才能走啊。”荷井幸一语气无奈。

　　“尽量早一点。”池田夏希嘱托道。

　　“好。”他点了点头。

　　雨点变得更急了，不过这是好事，这样突如其来的雨往往持续不了多久。

　　“我能在这里坐一会吗？”一个撑着伞的女人走到近前。

　　女人大概在四十岁左右，有着一头柔顺的金色长发，眼睑略微下垂，眼窝凹陷，眼角还有淡淡的鱼尾纹。

　　是北日耳曼的标准模样。

　　“可以。”他点了点头。

　　两人开始尝试用英语交谈。

　　“你是亚洲人？”她用带着口音的英语问。

　　“是的，我是岛国人。”荷井幸一给出了确定的答案。

　　“不过我觉得你更像是华夏人，”她仔细地打量着他，“你和那些人有着相同的气质。”

　　“您去过华夏？”

　　“是的，那是一个美丽的国家，”她点了点头，末了又补充一句，“而且还有很多好吃的。”

　　荷井幸一看着头顶不断被雨点击打着的树叶，下意识的哼起披头士的《Norweigianwood》。

　　充满磁性的嗓音和雨声混合，倒是有一点流浪歌手的浪漫。

　　“说来奇怪，你们这些外国人都喜欢在挪威唱这首歌，”她用手指捋顺着长发，“但我总觉得这首歌和挪威并没有关系。”

　　“本来就没有关系，”荷井幸一停止哼歌，向她解释，“‘Norweigian’wood即‘Isn‘tItgood？knowingshewould’。”（我知道她想要和我发生关系）

　　“原来如此，是防止歌词过于露骨。”

　　雨声渐渐变小，然后走向寂静，天空放晴，把阴暗的天色一扫而光。

　　“我该走了，”她站起身，冲他摆了摆手，“再见，你是个很棒的男孩。”

　　“不要这样，阿姨，我有女朋友。”

　　她发出爽朗的笑声，对着街上的计程车摆了摆手，乘车离开了。

　　荷井幸一也站起身，沐浴着雨后的阳光，沿着原路返回。

　　回道别墅，荷井幸一敲响了房门。

　　门把手转了四十五度，然后门被从里面推开。

　　“你回来的太晚了。”池田夏希开口抱怨。

　　“谁知道雨这么晚才会停。”荷井幸一脱了鞋，穿着拖鞋进屋。

　　“父亲他们在二楼，我带你进去吧。”池田夏希随手把门关上，开始引路。

　　荷井幸一跟着她上楼，然后在左数第二个房间停下，推门而入。

　　池田正雄此时正在和一个金色长发的女人交流，她的样子很眼熟，就是刚才一起避雨的女人。

　　“帅气的男孩，你怎么也在这里？”她把目光转向这里，眼角的鱼尾纹褶皱起来。

　　“这是我的女婿，不过看起来你们好像认识。”池田正雄趁着这个功夫喝了一口水，略作放松。

　　“刚才避雨的时候，有了一面之缘。”荷井幸一解释。

　　“我们聊的很愉快。”她耸了耸肩。

　　“那我再介绍一下好了，”池田正雄放下水杯，看着荷井幸一，“这是我的女婿，荷井幸一。”

　　“你好，我叫波林。”波林很正式地伸出了手。

　　“你好。”两只手在一起握了握。

　　“荷井君就坐在我旁边好了。”池田正雄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准备谈判。

　　“七千五百万美刀的价格未免太高了，恕我无法接受。”池田正雄十指交叉，直视着她。

　　“但六千万的价格我同样无法接受，”这女人靠在座椅上，气势上丝毫不输给他，“毕竟我也是需要盈利的。”

　　“您要知道，这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小项目，”池田正雄以无所谓的语气说，“我完全可以放弃这个项目。”

　　“荷井先生，你怎么看？”波林转过头问他。

　　“我？”荷井幸一显然没想到这里还有自己说话的份。

　　“但说无妨。”池田正雄看了他一眼。

　　荷井幸一皱着眉头思索，但由于不知道其中细节，也不知道两人的底线，所以他只能试探性的开口。

　　“要不然我们各退一步，六千七百万怎么样？”

　　“如果是六千五百万的话，我尚能接受，”池田正雄提议道，“你看怎么样？”

　　“我还想要再高一点。”

　　“波林女士，我们已经让步了，”池田正雄用不耐烦的语气说，“如果还不能成的话，我大可放弃。”

　　“好吧，”她嘴角向下弯曲，看起来有些不满意，“就看在小哥的面子上，这么成交吧。”

　　池田正雄又看了他一眼，对波林说：“如果你有空的话，一会一起去吃个饭可好？”

　　“乐意之至。”她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