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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和华彦泉擦身而过实在不能说是偶然的。如果在旅程中要避开和白虎军相遇的话,能选的道路和时刻也就有限了。
当马和马交错的时候,双方都保持了距离以备随时可以拔剑,这是理所当然的谨慎。由于在这个夜里天上只有半月,双方又保持着七、八丈的距离,所以,一开始华彦泉并没有注意到。而他之所以发现对方是一个男装打扮的女人是因为风向突然改变了,夜风把女人的幽香传过来之故。
对方的头部虽然用绢布包着,但是仍然可以看出那像染着夜色般漆黑的长发及腰部。瞳孔像映着初夏的万绿般,有着又深远又闪闪发光的绿意。华彦泉之所以可以看到她瞳孔的颜色是因为女人也隔着肩膀回过头来看,而她回头的理由一定和华彦泉的理由完全不一样。当她的华彦泉的视线相交之后,便加快马程,快速地离开他。
华彦泉呆了一阵子,凝视着在月光下渐去渐远的女人的背影,随即用手掌拍了拍膝盖。
华彦泉匆匆地在脑海里盘算着。现在,他暂且有了行动的目标了。
在美滋滋的自以为是之后,华彦泉便保持了适度的距离策马跟在女人的后面。
不久机会就来了。自从雁门陷落以后,白虎军当然更是跋扈,常常数骑人马组队四处杀人掠夺。孙慧太子虽然贴出了不可伤害良民的布告,但是却常常无法彻底执行。
七、八个骑兵的黑影从线杉林中跳出来,阻挡了女人的去路。从白虎士兵口中说出来的话极其下流没品。
女人不胜其烦似地踢了马腹一脚。马也像经过良好训练一样,马上了解了骑手的意图,在白虎兵们反应过来之前就开始撒脚急奔了。当瞬间就被丢在三十加斯之外的白虎兵们开始追上去时,女人坐在马上拉开了满月般的弓。
下一瞬间,月光形成了箭形,眼看就要射穿骑兵了。
惨叫声和血从被射穿了咽喉喷射而出,骑兵从马上翻滚到地上。
其他的骑兵从瞬间的惊愕中恢复过来之后,便怒吼着挥舞着剑朝女人逼近。他们虽然想这么做,然而,弓弦的响声穿过了夜气,又有一个骑兵在半空中翻滚,从鞍上滚落到尘土当中。接着又是一道月华射过来,第三匹马也失去了它的骑手。
如果再袖手旁观,他就没有机会施恩于那女子了。华彦泉显然没有料到这名女子还是个技艺非凡的游侠。
听到马蹄声回过头来的白虎兵成了第一个牺牲者。
白虎兵从左肩到胸口被华彦泉给砍了一刀。惨叫声和血沫朝着空中的半月高高地喷起,白虎兵从马上跌了下来。
这个新露面的,而且不能轻视的敌人突然出现,让白虎兵们吓了一跳。白虎兵交换着华彦泉所不能理解的外国话,各自拿着剑骑着马朝左右方散开。
他们原想从三个方位将华彦泉包围起来,然而,他们的意图被华彦泉的迅速行动给破坏了。其中一个人的颈动脉像飞箭般喷出了鲜血,另一个人的鼻梁则被击断了。
剩下的两名骑兵再也顾不得名誉了。他们转过了马头,使尽全力策马朝街道的另一方逃去。带着冷笑目送他们离去的华彦泉回过头来时吃了一惊,因为那个女人正要离开现场。这和他的预期是完全不同的。
华彦泉大声地叫着。
然而,不知道女人是没有听到呢?还是有意无视于华彦泉的存在?她并没有放慢马的脚步。
华彦泉以更大的声音叫着,可是女人仍然没有反应。
女人闻言这才停下了脚步。她慢慢回过头来看着华彦泉。侧面承接着月影的端整脸庞带着极平静的表情。
即使是华彦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知应该怎么回答女人的话,女人便继续说道:
很奇妙的,她这种若无其事地肯定自己的美貌的态度却不会给人任何不快感。
华彦泉显得很愉快,好不容易终于可以说出属于他个人风格的话了。
女人冷淡地说道,华彦泉不由得搔搔头。
女人似乎在苦笑着。
华彦泉问她的名字,她倒是很干脆地回答。
美丽的女神官根本不理会华彦泉那稍显轻浮的声音。
逢仪摇了摇她的黑发。
华彦泉虽然不怀疑逢仪的话,但是,却多多少少让他有发挥想象的空间。或许她是被好色的神官所逼,在严厉拒绝对方之后被赶出神殿的。尽管她再怎么精于武艺,派遣一个女人来执行任务实在太危险了。
华彦泉用力地点了点头。
黑发碧眼的美女口气极为辛辣,然而,华彦泉却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华彦泉的辩解倏地中断了。
因为他注意到逢仪闭上了眼睛,把一枝小小的水晶笛子放在嘴边。虽然听不到什么声音,但是,逢仪在半月光芒照耀之下像绢之国的陶器般白晰的脸庞却让华彦泉看呆了。逢仪张开了眼睛,把笛子移开嘴边之后,再次像打量着东西似地看着华彦泉。
她好像是应和着某人的声音似地说道:
逢仪的声音中没有半点亲切感。
【你不明白,或许是这比喻太差了。把你拿来跟婴儿比,你的魔性未免太重了。
长长的铁箫就夹在逢仪白晰的手指尖。那是呼叫精灵的用具吧?
正待要提高声音反驳的逢仪突然安静了下来。华彦泉也闭上了嘴巴,侧耳倾听。有马蹄声从某个方向奔进街道旁边的白杨树林里。在夜晚街道上疾驰的双队骑兵从王都那个方向出现,持续占据了他们视线达数分钟之久。
除了杨英的军队之外,没有青龙国的军团会在阵头悬挂白虎的旗帜。目送着马蹄轰响和砂尘在月光下渐去渐远,美丽的女神官勇敢地喃喃说着:
那一天,在大白天下,杨英所率领的一队人马烧毁了一个村落,把五十个村人丢进火堆里。
这句话和灰尘、憎恶、悲哀一起留给了村民。
对杨英来说,他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重复这样的杀戮,将青龙神使和其党羽逼到尽头,以获得白虎军的深度信赖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
当太阳下山,士兵们准备搭营的时候,一个报告传了进来。一个紧紧抱在马背上,半生半死的男人在荒野中徘徊。那个男人招认自己被青龙神使和其同党雇去运行李,原本他想要偷行李的,结果被发现了,遭人用鞭子痛打了一顿。由于对方扬言要在第二天杀了他,所以他便拼了命逃了出来。
杨英仔细地检查了男人的伤口。他是怕那个男人会不会是为引诱他进陷阱而故意弄伤的。然而,男人身上无数条的鞭伤却是不争的事实。杨英亲自审问男人。
审问告一段落之后,男人要求密告的报酬。
杨英点了点头,突然拔剑出鞘,把男人的脑袋给砍下来。
然后,杨英便命令大军朝男人所说的相反的方向进军。他认为这个男人是被收买来这边做间谍的,身上的伤也是为了博取杨英的信任而故意造成的。
杨英有所不知。
前往某个村庄的胡曌一行人为了暗中掩护风桐故意选了一个看来最不可靠的男人来帮他们运行李。然后,当被鞭打的男人消失在杨英部队的方向之后,他们也转变了路线,由南朝北前进。然后,他们又故意把自己朝北前进的行踪暴露在他人眼中。
这一切都是房玄明的安排。
杨英的部队自寻麻烦朝北方森林和山岳错综交错的地区前去,而且天色又已黑了,对骑兵部队来说,这些都是极为不利的。
过了半夜。
做好了一切工作的房玄明从森林中眺望着排成一列走在山路中的杨英的部队,脸上微微地笑着。越是想耍精明的人越是被他握在手中摆布。
当敌军通过之后,他正想回到系马的地方去。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压低了腰,因为他感到一股不平常的气氛。
房玄明往后一跳。水平闪过的剑光刚好掠过他的上衣,几根丝线飞散在半空中。
当房玄明再度往后跳时,他拔起了剑,接住来者银色的斩击。火花伴随着刺耳的金属声飞散开来。第二回合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因为双方都发现对方不是自己预期中的敌人而把刀刃撤开了。
年轻女人的声音伴随着微微的香水味,连房玄明都不禁为之一惊。
女人问道,房玄明立刻报上名他很快地做了回应。
房玄明没有精力的助力,他之所以信任逢仪完全是凭他的理发判断。如果她是杨英的党羽,只要大声叫喊,通知大家亚尔斯兰的所在就可以了。
她的谈话虽然没有什么情趣可言,但是,声音却像音乐一般悦耳。
房玄明漠然地回答美女的问题。
房玄明注意到了站在逢仪背后的华彦泉。
不知道谁发出了叫声,杨英的部队掀起了一阵嘈杂。最初是一根手指头,接着是十根之多的手指头指向了悬崖上空。只见二人全身笼罩在蓝色的半月光芒当中,风桐骑在马上俯视着山下的队伍。
风桐无法判断这个赏金算不算,但是,对于杨英麾下的骑兵们而言,这却是一笔比生命更有价值的数目。
在发出了欲望和兴奋的叫声之后,骑兵们开始鞭策着马,跑上急斜坡。就算是精悍的纹棕马易持续这样的突进,队伍于是立刻就崩散了。
当前头的马奋力抵达崖上的那一瞬间,风桐的剑就刺穿了骑兵的胸口。剑尖从背部穿出,护手碰到了甲衣的钮扣发出了撞击声。
风桐的剑拨了出来,死者的身体便因自己的重量向后仰倾滚向斜坡,跟随其后的兵马见状想要逃避,随即失去了平衡而滚落下去。
夜晚的黑暗和立足点的不稳使他们陷入混乱中。风桐二人成为了一个诱饵。
流真拿起了弓,接连地射出了箭。
杨英的军队配置得极为密集,根本无以回避攻击。流真射了六枝箭,四枝命中,两枝虽然瞄准了以惊人之势冲上斜坡的骑兵士,但是却被如水车般挥舞着的长枪给打掉了。
这个叫声是发自杨英口中。
此时,一股风暴自一旁险山峻岭席卷而来,岩石滚落,隔断军队。
胡曌吸了一口气,带着苏铭缓缓降落,和背叛的将军面对面。
苏铭带着愤怒与质问。
杨英的声音中有着一种似是单纯的嘲笑却又显得太过阴惨的情感。睨视着苏铭的两眼中仿佛也燃着鬼火似的光芒。
战栗的风吹散了包裹着苏铭身心疑惑的葛藤。杨英的身体看来像是鼓胀起来了一样。
一勇无前,胯下独目纹棕马直指胡曌二人身后的风桐,长枪横扫,荡开胡曌二人。
风桐用他的视觉就可以感受到具压倒性的战士所具有的力量。
马儿仿佛承受了骑手的心情变化,风桐的坐骑发出了畏惧般的鼻息。
杨英发出了低喝声之后,一点寒星先到,随后枪出如龙,朝着风桐的心脏刺过来。
半出于本能的,风桐强力反击。枪尖虽然被弹开,但是,风桐挥着剑的手却连手肘都感到一阵麻庳。
随着一声怒吼,第二击又逼近来了。
如果说承接了第一击是近乎奇迹的话,那么,风桐避过了第二击无疑的就是奇迹。然而,上天的庇佑也只有到这里了。第三击弹开了微弱的抵抗,应该就要刺穿风桐的身体了。而让杨英停下这一击的便是苏铭的声音。
苏铭长刀画地,激起点点火星。
杨英的脸上现出了失意的神情。很明显的,他想起了在皇庭比武中屈服于苏铭锐锋下的记忆。杨英放弃了眼前贵重的猎物,马头一转,原本逼近到风桐眼前的死亡之神急速地远离了。
丢出这句话后,人马一体的黑影便在风桐的四周堆起了敌兵的尸体。
想从背后拿枪刺向苏铭背部的骑兵发出了惨叫声,从马上翻落下来。他的脸被逢仪的箭射穿了。
这时有两骑黑影跳进了狼狈不堪的骑兵们当中。
房玄明和华彦泉彼此都亲眼确认了刚刚诞生的同伴的剑技。
刀刃声和血沫仿佛产生连锁反应一般。
有数匹马的背上没有了骑士,惊惶失措地逃向黑暗中。有一半的马在慌乱中乱了脚步,随着一声声的悲鸣掉落到山崖下面去了。
对杨英的部下们来说,今天晚上可能是他们有生以来最可怕的一夜吧?他们的敌人不仅骁勇善战,而且极其狡猾。
他们利用混乱和黑暗及地形之利,跃进杨英的军队当中,在造成了大量的死亡之后,又从人马旋涡中一跃而出,在黑夜当中消失了踪影。这样的情形重复了两三次,杨英军的秩序受到了致命的破坏。军队再怎么样也重组不起来了。
房玄明在血沫飞溅中制造了更多的牺牲者,同时一边对苏铭叫喊着。苏铭对房玄明点点头,用力踢了一下马腹,马蹄扬起了小石块和土堆,朝着正想逃命的杨英追了上去。
杨英的部下拉起缰绳袭击过来,然而,苏铭的长枪刺穿了一个骑兵,挑开第二个挡路的敌人,头也不回地紧追着杨英,口中大声地叱喝着。
苏铭的挑衅产生了效果。受伤的矜持使杨英激动了起来。
杨英怒吼着,挥舞着自己的长枪挡开了苏铭的长刀。这个冲击极其猛烈,苏铭的身体和长刀都在半空中摇晃着,产生了风,连黑马的脚步都乱掉而有些不稳。苏铭费了好大的劲才稳下了态势。
杨英的枪立刻就朝着苏铭的脸部刺了过来。苏铭一边重新整顿坐骑的体势,一边在间不容发之际挡开了杨英的猛击。
杨英的部下们吃惊地呆在一旁,他们原想插进两人当中助杨英一臂之力,然而,这场人和人、马和马、枪和枪的激烈冲突已经发展到了不容他人插手的地步了。刺击、横扫、挡阻、击杀、反击,火花在半月的光芒下散发着蓝白色的光。
杨英不愧是身为雁门关的勇将,如果不是心虚,他一定可以发挥出不逊于苏铭的威力。
然而,杨英的部下们无法像他们的主人一样持续高昂的斗志。有很多人被斩杀、射杀了,残存的人则逃向保护战败者的黑夜的怀抱里。一方面是他们根本没有料到其实敌人的数目只有个位数之多。
胡曌策马奔至决斗场,他担心地守在一旁,房玄明手持血刃骑着马来到他身旁。
房玄明的观察是正确的。就在杨英的枪和身体的动作看来比苏铭钝重的那一瞬间,第一滴血从杨英的左颊飞散开来。
苏铭的枪尖从敌手的脸颊上削下了一块肉。虽然不是很重的伤,但是,喷出来的血跑进了杨英的眼睛里,遮蔽了他的视力。
苏铭的长刀以电光般的速度刺了出去。
胡曌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然而,苏铭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他用枪的穗尖划过杨英的腹侧,失去平衡的杨英从马上一滚,便翻落到地上了。
到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都如苏铭的计算和房玄明的期待。唯一出人意料的是险峻的地形的杨英的枪。
握在杨英手上的枪撞击了斜坡上的石头,的一声应声折断了,而且并没有完全断成两截,反而以奇怪的角度反折,从侧面刺穿了枪的所有人--杨英。
当苏铭从马上跳下来将杨英扶起来时,杨英已经奄奄一息了。枪贯穿了脖子的左右方,然而,杨英的两眼仍然泛着微光睁开着。
苏铭在濒临死亡的人耳边追问着。
这段话已经像是喘息声了。
红黑色的血块塞住了他的咽喉,在一阵短暂但激烈的痉挛之后,万骑长杨英断了气。
苏铭和刚好在这个时候赶过来的胡曌闻言相视不解,房玄明若有所思。
在马术的练达度上远不如他们几人的风桐也在这个时候来到旁边,用眼光询问在场的各位。
房玄明说完,胡曌看着把杨英的尸体横放在地上的苏铭。黑衣武士沉默不语。
苏铭好不容易才出了声。
胡曌点点头,与其说是打从心里了解苏铭的意思,不如说是为了不愿让苏铭为他担心。
房玄明就在这个时候把那两个年轻的男女介绍给众人认识。长发及腰的美丽女子先对着神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年轻男人接着报上自己的名字。
这全是一派胡言,但是,华彦泉在被怀疑之前便说出一段事实好博取神使的信赖。
将来的事就将来再说了。原本华彦泉就喜欢纷争。目前,他既可以待在逢仪身旁,又可以在大义名份之下把白虎兵杀掉。如果将来觉得不想待了,他只要脚底抹油就可以逃了。华彦泉是这么盘算的。
站在稍远距离之外的风桐对着朋友苦笑说道:
胡曌一脸嫌弃:
房玄明可不是在说风凉话。他知道目前的立场有多艰辛,他也知道今后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善,说这话只不过是属于他个人风格的一种嘲讽罢了。
不管怎么说,为了确认雁门关失守的真相,他们似乎有必要潜进雁门那去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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