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城墙逶迤绵长，圈禁起广大的一片地界，城楼高高的俯瞰着四方，透着一股子睥睨之意，两扇大门是青铜锻造的，极为高大，但熙熙攘攘的人潮进进出出，并没有寂寥的意思。
人潮中，衣着质朴的少年，小车推着木桶，里面装着的是从东庭江上打捞上来的江鱼。
他看了一眼城门的“禹城”二字，脸上带笑，似乎对这座雄城，带着一丝的向往。
“小伙子，第一次来禹城啊。”
旁边有人搭话，少年转头看去，是一个卖柴老人，差不多六十岁，挑着两捆柴几十斤，一点不吃力的样子，正和气的看着他。
他笑了笑，随口道：“是啊，老头子真的老了，走不动了，以后讨生活只能我来了。”
此人，正是遁入东庭湖的陈流，如骧龙卫旗官廖正所想，他确实是想过禹城，走韩都古道，去往南疆的十万大山。
为了遮掩身份，他乔装为渔民少年，打算低调的偷渡了事。
“没事，苦日子总会过去的。”
卖柴老人的精气神，极为昂扬，为人自有一股洒脱气，道：“待会，你跟在我后头，不懂的我教你。”
皇爷治世，凡人即便是落魄，也会有一口吃的，只要勤快，总归是有好日子的。
“那谢谢大叔了。”
陈流想了一下，做戏做全，融入凡人之中并不是什么坏事，于是欣然接受了。
在卖柴老人的带领下，他走进了禹城，在一阵推挤中，被带领到一处极为繁华的地方。
“就这片了，周遭没什么修士，都是跟我们一样的凡人。”
卖柴老人对这里很熟悉，嘴巴不曾歇着，为陈流介绍起了周边的环境。
甚至，他还提及了修士，只不过言语间，竟没有太大的畏惧。
“修士？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仙师吗？”
陈流心中有些古怪，卖柴老人对修士的态度，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
淡然。
不，应该是说平等。
这个老人从心底觉得，凡人和修士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差距。
他试探了一下，想要搞清楚，卖柴老人是一个例外，还是整个大周皇朝的凡人都是如此的。
“那是以前了，现在的仙师挺和气的，就是太傲气了，不过也能理解嘛，有本事的人，总归傲气的，何况是修士呢。”
卖柴老人后续的应答，印证了陈流的想法。
大周皇朝治下的凡人，承认修士的能力，但在人格方面，认为修士与凡人之间是平等的。
“这样啊。”
陈流怔然，他白楼观传人的身份，被大周皇朝当狗一样撵，心中自然是有怨念的。
可是他毕竟不是纯粹的修士，在前世二十年的岁月里，他接受的教育，同样是平等做人。
从某种方面来说，他更适合大周皇朝。
只是，他又因为身份、立场的原因，与大周皇朝背道而驰。
一时间，他心情有些的复杂。
摆摊不久，卖柴老人就打算先指点一下陈流，脸皮要厚，小本生意是得吆喝的，越冷寂越冷清。
然后……
他发现陈流的摊子，已经围了三五个人了。
“这不可能啊。”
卖柴老人有些傻眼了，周围鱼摊子不少，陈流一个新人，生意不该那么红火的。
等到他看下去之后，才知道陈流还真的能受人青睐。
这少年的一手刀工，是真的厉害，肥腻的江鱼在刀光间，不蹦不跳，就变成了薄薄的鱼片，如玉透光。
鱼摊边上的客人，就是让这一手刀工吸引过来了。
“小伙子，刀工太好了，往后我还找你。”
翠衣大婶对陈流很满意，平日里还会跟人讲价还价，这次却很爽快，掏出几枚大钱，还表示会多多光顾。
“那太感谢了。”
能被肯定，陈流自然很开心，这种市井凡人之间的生活，他由心的喜欢。
只是他终究是一个俗人，无法做到肆意洒脱。
质朴少年。
漂亮刀工。
上好江鱼。
这三点接连铺叙，让陈流的鱼摊，成为了这条街最靓的崽。
他忙的不亦乐乎，还不忘抽空给卖柴的老人引流，导致两人的生意，早早就能收档了。
“小子，不错，能养家了。”
将柴火卖光的老人，越看越觉得陈流顺眼，手艺好，知人情，他暗暗的表示，有要将孙女给托付了的意思。
“我还有事，得去找个短暂落脚的地方了，别了。”
陈流一听，心下大囧，没了寒暄的想法了，脚底抹油立马跑路。
不过，老人家是真的热情，听到陈流要找个短暂落脚的地方，还特意推荐了燕子巷，那里便宜，住处虽说空间小，但不脏乱，很得穷苦人的青睐。
燕子巷。
这是一条很低调的巷道，与外头的繁华相比，像是时光倒退了几十年，但跟卖柴老人说的一样，并不脏乱，甚至是有几分清净的韵味。
居住也很方便，来了个小娃，与陈流交流，三两下，就敲定了。
“真想就这样住下去。”
陈流左右环顾着小屋，空间不大，仅能摆放一张床，还有小小的一个书桌。
按理说，该是有些逼仄的，但窗台上射落的一束阳光，却成了世间最完美的点缀。
居住在这样的地方，陈流很高兴，让他有一种在人间脚踏实地的感觉。
可终究……
这都是假的。
他不是东庭江上的鱼贩，而是大周皇朝通缉的宗门余孽。
短暂住个一晚，修养精神，调理脏腑后，他就又该继续开始逃亡之路了。
嗯，就一晚安宁吧。
然而……
刚躺下。
陈流就听到了屋子外头，传出了“噗通”一声，动静不小，像是有什么重物从天上掉下来了。
他只能从床上爬起来，借着门缝，瞧一下外头。
是个人。
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更关键的是，这是个修士，陈流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法力波动的痕迹。
“要死你不能死在这里啊，这不是寻我晦气吗。”
陈流瞬间那个气啊，他身份见不到光，偏偏门口躺着一个不知来路的修士，一动不动的，瞧那架势，也该是见不得光。
这是成心跟他过不去啊。
过了两个呼吸，燕子巷依旧是静悄悄的。
陈流呼了口气，打开房门，打算料理一下门口的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