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小蕊比杨森大几岁，又是寄人篱下相依为命，但她骨子里主仆意识相当牢固，就算在这潦倒落魄的境地，她也始终牢记主尊仆卑，始终把侍奉、呵护杨森这位三公子看得比天还大。

　　见杨森动了怒，小蕊不敢再隐瞒了，她抽抽噎噎地说道：“森公子，奴婢，奴婢身子不干净了，所以奴婢才不想活了。”

　　杨森舒了一口气，极为不满地埋怨道：“我以为多大点事，不干净了洗洗就是，犯得着上吊自尽吗？”

　　小蕊长叹一声，鼓足勇气说道：“森公子，还是让奴婢去死吧，奴婢这辈子也干净不了了，奴婢的身子，让那个杀千刀的卜世仁，给，给玷污了······”说罢，小蕊悲愤交加，掩面痛哭起来。

　　杨森看着小蕊，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虽然他年纪尚小，却也醒悟到小蕊话里的意思。

　　猛然间，杨森就像一头暴怒的小老虎般跳将起来，捡起地上的柴刀就向门口冲去，嘴里不停说道：“我要砍死他，我要砍死他，我要砍死他······”

　　小蕊吓得起身一把抱住杨森，哭喊道：“森少爷不要去，你还小，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啊森少爷·····”

　　杨森的双眼已经变得血红，在黑暗的小屋里闪烁着红光，他像一条黄鳝一般在小蕊的束缚里钻来钻去，口中兀自嘟囔道：“我要砍死他，我要砍死他······”

　　此时的杨森，力气之大身形之滑哪里像个十岁的小儿，简直像头小蛮牛一般，小蕊眼看杨森就要挣脱她的束缚闯出门去，急的“噗通”一声跪在了杨森面前，死死拽着他的裤腿，苦苦哀求道：“森少爷，求求你不要去，你这么小，去了只会白白送命，若是那样奴婢万死莫赎啊！”

　　杨森挥舞着柴刀怒喝道：“你给我起开！纵然是死我也要砍了他！”

　　小蕊忽然放开了杨森，俯身拾起断掉的麻绳，面容凄然的说道：“森少爷，奴婢知道您是想为奴婢以命报仇，既然森少爷执意如此，奴婢也不敢阻拦，奴婢这条命本就是牵系在您身上的，若您出了意外，那奴婢活着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你放心，即便在阴间，奴婢也会侍奉你的左右！奴婢先行一步，奈何桥上等着您了！”说着，小蕊站在木凳上把麻绳的一端扔过了房梁。

　　杨森又急又怒，忽然仰头“嘿嘿嘿”地笑个不停，随即对着墙壁挥拳猛擂，“嗵嗵”数拳擂过，杨森的小拳头上已是血迹斑斑。

　　小蕊赶过来一把拉住杨森的手臂哭喊道：“森少爷千万不要为了奴婢如此对待自己！全是奴婢不好，是奴婢不够警醒，着了那对天杀的姐弟俩的道儿，惹得森少爷如此恼怒，奴婢，奴婢万死莫赎······”

　　杨森咬着牙攥着拳头一声不吭。

　　小蕊见杨森有所松动，擦擦眼泪说道：“森少爷，今晚奴婢就带你逃离这里，若再误入狼窝，奴婢拼着以身伺狼也要森少爷安全离开，再不用在这个恶人窝里吃苦受罪！”

　　杨森沉默半晌恨恨说道：“不！我回来时也想着尽早逃离这里，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要去学本领，一定回来杀了恶婆子和那个欺辱你的恶人！”

　　小蕊诧异问道：“你要学什么本事？”

　　杨森已然恢复了五年前当公子哥儿时霸气的语调：“休要多问，听我安排就是！”

　　小蕊不敢多问了，低下头喏喏说道：“是，奴婢听从森公子安排就是。”

　　屋外传来踉跄的脚步声，随即拍打门扇声和着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传进了屋里：“嘻嘻嘻，小娇娘，怎么把门插上了？”

　　小蕊顿时惊得浑身战栗，是卜世仁的声音！

　　杨森也不吭声，拎起柴刀站到门前，小蕊见状顿时来了勇气，也操起一根捶洗衣服的木棒槌站到杨森身边。

　　“啪啪啪！”拍门声更大了，卜世仁醉意朦胧，在屋外嘻嘻淫笑道：“小娇娘为何不开门，可是害羞了不好意思见小爷我了？今天可真他妈够味儿，小爷我阅女无数，却从来没有这么舒爽过，也罢，今天小爷也醉了也累了，暂且放过你，明天再来收拾你，嘻嘻嘻，哈哈哈！”说罢，卜世仁迤逦歪斜地转身离去。

　　卜世仁的话句句淫邪龌龊，如把把钢刀插在小蕊和杨森的心上。

　　小蕊丢掉棒槌，如同把魂魄也丢了出去，她蜷坐在地，两眼空洞无神地望着屋顶，此时她仍想放声大哭，哭出心中的悲愤、羞惭、懊恼、悔恨、愧疚，却发觉再也哭不出声再也哭不出泪，她的心里不停回荡着一个声音：“我是个不洁之人，一个脏透的人······”

　　杨森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过来拍了拍她的臂膀，然后伸出两条细瘦的手臂，像往日里她揽抱着他哄他入睡一样，笨拙地将她揽进怀里，又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稚嫩的肩头上。

　　一股巨大的安全感向小蕊心头涌来，她一边诧异年仅十岁的小主子缘何能透出这么大的能量，一边被这能量暖暖的包围，她饱受折磨的身体和高度紧张的精神渐渐松弛下来，竟自沉沉睡去。

　　夜深人静。昏睡中，小蕊感觉到自己被轻轻放平在地，然后朦胧地看到杨森起身出了屋，她想出声询问，却连发出一丝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看到在一轮明月的照耀下，十岁的杨森步伐坚定无比，坚毅的背影如同一个男子汉一般挺拔高大。

　　杨森悄无声息地溜进伙房，把一块蒸笼布铺在灶台上，将悬挂在房梁上的熏腊鸡鸭鱼肉一股脑地摘下来放在布上，又从笸箩里把干粮都拿出来也放到布上打成包裹，他满意地点点头，这些吃食足够两个人食用半月了。

　　走出伙房，杨森来到正屋房前，试着用手轻轻推了推屋门，屋门纹丝不动，显然已经上了门闩，卜药莲与王财主住在东厢房，房中呼噜阵阵；西厢房里，传出卜世仁醉梦中的呓语：“小娇娘，嘻嘻，明日，明日再会······”

　　杨森伫立在门外，心中怒火万丈，暗暗发誓道：“卜药莲，卜世仁，我若不将你们碎尸万段，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