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天字七书 第124章 议时政高颎末路,图西域裴矩腾飞
作者:流云舞天风的小说      更新:2023-05-08

  南北一统之后,贺若弼和宰相之位失之交臂。

  他看不上的杨素,反倒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宰相,而他自己,却依然只是个将军。

  贺若弼心有不平,发于声色,杨坚的态度也非常坚决,为了杀鸡骇猴,他将贺若弼免官。

  贺若弼大失所望,心中愈发不平,难免再发怨望之言,这些不敬的话,全部传到杨坚的耳朵之中,为了再次敲打贺若弼,杨坚将他投入监狱。

  杨坚为了让他口服心服,也为了让他悬崖勒马,曾经亲口问他说:“我以高颎、杨素为宰相,汝每倡言,云此二人惟堪啖饭耳,是何意也?”

  但贺若弼却不知悔改,他回怼杨坚说:“(高)颎,臣之故人,(杨)素,臣之舅子。臣并知其为人,诚有此语。”

  仅仅从这个回答,就可想见贺若弼并无政治场上的八面玲珑,也缺乏知人和自知之明。

  贺若弼不可以做宰相,是明确无疑的。

  他的思想依然停留在北周时期,那是君臣分治,以军功决定仕途的帝国初创阶段,但现在是杨隋的天下,帝国已进入一种完全不同的发展阶段。

  贺苦弼已经落伍了。

  他的这种思想,不仅只是落后于时代,还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一如他父亲的结局,他父亲贺若敦,当年也是因为怨望,而被北周权臣宇文护所不容,最终被赐死。

  为了让他吸取教训,他父亲在离世之时,特意用锥子将贺若弼的舌头刺出血来。

  用来警示他,让他从此谨言慎行,不要再步他的后尘。

  但人是有弱点的,会好了伤疤忘了痛,总是会重复循环以往的过错。

  吸取教训的事,似乎从来不曾真的发生过,人都会心存侥幸心理,认为自己所面临的时势不同,而自己也与任何人不同。

  其实,这个世界上,错误总在循环,而结局也一再重复。

  贺若弼现在不自觉地走上他父亲当年的老路。

  这次入狱事件,虽然没有给贺若弼带来实质性的伤害,但朝堂之上,公卿之间,已有人上奏,说贺苦弼经常口出怨望之言,其罪当死。

  这只是一个开头,并且结局似乎也早已注定。

  但在杨坚最后的几个年头,在废立太子之后,杨坚已丧失了精进勇猛的锐气,他虽然不满意贺若弼的所作所为,但却不愿意再背负上诛杀功臣的罪名。

  也许杨坚心中,偶尔回想,他也会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杀了太多的故人。

  故人日稀,自己日暮,就这样吧。

  但杨广不同,杨广心比天高,志存远大,他想建立一个完全臣服他任何意志的朝廷。

  他不愿听,也不想听,更不准备听取不同的意见,更不愿意容忍不同政见的人存在,他需要一个蒸馏水般的,完全听命于他的朝廷。

  非常不巧,贺若弼和高颎相聚议论时政。

  作为天生的超卓统帅,贺若弼非常关注杨广对于突厥的政策。

  当杨广无限制,无条件地亲近、宠信突厥的启民可汗之时,贺若弼凭着军人的直觉,他准确地判断,突厥,总有一天会重新成为大隋的心头大患。

  于是,他和高颎相聚谈论此事,军政二界,最有智慧和威势的大臣,高颎和贺若弼的意见不谋而合。

  高颎忧心忡忡地对说:“此虏(启民可汗)颇知中国虚实,山川险易,恐为后患。”

  当时,杨广正处于和突厥的蜜月时期,根本不可能,会接受如此逆耳之言。

  于是,杨广做了一件让人惊掉下巴的事。

  他一不做,二不休,竟然将杨坚一朝的三个元老重臣,高颎,贺若弼,宇文弼同时问罪处死。

  杨广真不愧是杨坚的儿子,他和杨坚一样,为人凉薄冷酷而寡恩,他早就有清除杨广老臣的计划,这只是一个导火线,是高颎他们撞到了杨广的枪口上。

  天与不取,必受其咎,杨广凭借这件案子,有意扩大了打击面,株连他们三家的宗族。

  杨广以此案立威,并将以高颎为代表的原废太子杨勇的势力,彻底连根拨起。

  杨广的朝廷,将彻底成为一言堂,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敢于反对杨广的声音和力量。

  杨广似乎达到了他的目的。

  同时,杨广也开启了他真正独夫的旅程。

  但一人之智,又如何可以应付繁复的天下之事!

  从此之后,朝廷之上,大臣们互相遮掩,上下串通,沆瀣一气,杨广完全沉浸于他个人想象的世界当中,再不愿意走出来。

  当然,任何朝代,总会有忠贞之士,可是,当大臣缄默,只有底层的小官员尽忠之时,也是一个王朝,无可避免走向崩溃之日。

  这种政局,和当日南朝陈国的情势别无二致

  隋朝的朝堂,已经被杨广弄得不可收拾。

  旧人已去,新人当立。

  杨广一朝,新的权力中心,却并非没有人才,当世战略大家裴矩,就是杨广朝廷“五贵”之一。

  裴矩在杨广一朝崭露头角,还要靠一本叫书,那就是《西域图记》。

  这是裴矩的开创性巨作。

  这是一本记载西域各国山川险易,风土人情的综合类书,这当然不是一本猎奇的小说,也绝不是一本好玩和无聊之作。

  相反,这是裴矩一生心血,深深切合杨广好大喜功、开疆拓土、扬威域外心理的历史地理杰作。

  裴矩把这本书,献给了杨广。

  他在序言之中,先回顾了中原王朝对于西域三十六国之经营。

  当地那些小国,时叛时服,其国内又屡经征战,山川人物,早就已经全无记录,世所不闻。

  以至于各国沦没,空有丘墟,不可记识的现状。

  在序言中,裴矩非常明确地写出自己此书的内容,“依其本国服饰仪形,王及庶人,各显容止,即丹青模写,为西域图记,共成三卷,合四十四国。仍别造地图,穷其要害。”

  最后二句,是全书的重点。

  “别造地图,穷其要害。”

  可见,裴矩作此书的目的非常明确,他将西域所有现有知识和情报,汇集于此书。

  这是一本足以供大隋的皇帝杨广,用来策划经营西域的决策之书,这本书,其实也是一本军事信息之书。

  在序言的结尾,裴矩露出獠牙,他鼓动杨广直接经营西域,“弗动兵车,诸蕃即从,浑(吐谷浑)厥(突厥)可灭。”

  当然,不使用武力,就想征服敌国,就想要拓地千里,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过,杨广从来也没有想过不劳而获。

  杨广并非是长于深宫,养于妇人之手的,未经世事的幼稚天子,相反,杨广久经战阵,多历世事,他深切明白,所有美好的东西,都需要强力才能争取。

  大隋王朝,现在正是如日中天之世,杨广需要建立比他父亲更大更强的武功,他要创建更加辉煌的盛世。

  那当然需要武功。

  于是,杨广大喜,他立即召见裴矩,亲自过问西域之事。

  裴矩投其所好,同时也为了坚定杨广经营西域的决心,他极力夸张和渲染西域遍地珍宝,吐谷浑占地虽广,却非常容易被吞并。

  裴矩为杨广描述了一个未曾接触过的世界,让杨广心潮澎湃。

  他因为他的杨坚已经征服突厥,觉得他父亲的武功已达于巅峰,很难被超越,但现在,却有一块未曾被开垦的处女地横亘在他眼前,广袤无垠,遍地黄金,那里曾有汉人曾经的荣光和梦想。

  杨广立功立业之心,炽然澎湃,他在这一刻,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他父亲杨坚所立的标杆,并非不可被超过。

  杨广认为裴矩是忠臣,是功臣,是能臣。

  所以,他当着朝廷大臣公开评价,并表扬裴矩。

  “裴矩大识朕意,凡所陈奏,皆朕之成算。未发之顷,(裴)矩辄以闻。自非奉国用心,孰能若是。”

  于是,裴矩进入杨广一朝的核心决策圈子。

  裴矩确实有几把刷子,他可以称作是继长孙晟之后,大隋王朝最杰出的战略大家。

  并且,裴矩办事,真的很让杨广放心。

  在杨广将交通四夷,经略西域之事,全权委派他之后,裴矩交出了一个完美的答卷。

  吐谷浑遇到了裴矩,是他们命中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