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传说之路 第一百七十一章 萍水相逢
作者:苦行浪子的小说      更新:2022-10-23

  其实,张千凌和凌风谷的计划已经得知,言行已无需再造访贾腾。

  大可以自己找机会见到张城城主和青仁堂堂主即可,只需把即将发生的事告诉他们,都不需晓明利害,因为他们自己一旦得知,就会知道其中的利害。

  正如贾良所说,只要不是太愚蠢的人,知道将要发生的事都知道该怎么做。

  但言行一路来,多得贾家帮助,于情于理还是应该先见一见贾腾。

  也可多从贾腾口中得知林城的局面,或许会有一些需要格外留意的事。

  流金消玉苑内,多是一城的贵公子,至少也是富商出身。

  这些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圈子,过往也大多相识,不识之人至少也有过数面之缘。

  更不用说到了流金消玉苑都是结群而坐。

  而言行孤坐一桌,就显得有些显眼。

  再加上他与在场众人稍有不同,衣着显得平常,就更让人探究。

  华服和流金消玉苑可算是身份的象征,代表着这个人不是世家大族出身,就是出自某个富商之家。

  在场的人除言行外,无一不是锦衣华服。

  这些人,有意无意地向言行看上几眼。

  某家深居简出的公子吗?

  看那衣着又不像。

  世家出身,就会有人想要结交一下。

  但若只是富商出身,这些公子哥还真看不上眼。

  世家出身比商籍更多便利,唯世俗而论,也更加高贵,虽不明着说,但世人也都认可。

  不过,却不是所有世家公子哥都唯地位结交。

  但是,林城不同的身份之间,和相同的身份却不同路的人之间,有些内里的生分,甚至是敌视。

  不知底细,不会轻易结交。

  言行已能明显地感觉到,他身周的人对他有些戒备,离他远些的人高谈阔论,他身周的几桌交谈甚少,声音也刻意压低。

  这样也好,看来不会有人上前询问,解了言行费心寻找说辞之难。

  于是,言行自顾吃喝,多日奔波,乐得一时清闲。

  随人侧目,悠然自得。

  满堂客满时,又走来一人。

  霎时有风铃声起,随之花香沁人心脾。

  满堂侧目,登时有多人起身揖礼,道:“汪师姐。”

  言行一眼望去,一个女子身着深绿色长裙,背上背着一把乌木所制的琴,一个小小风铃就绑在琴上端。

  一头黑发飞扬,步履轻盈。

  手中拿着一个硕大的葫芦制成的酒壶,足有两尺高。

  向着向她揖礼招呼的人微微点头,而后左右看了看,走向了言行那一桌。

  随着她走近,那股花香更加浓郁。

  走到言行对座,也不说话,直接坐下。

  琴仍背在背上,酒葫芦放在了桌上。

  好似看不见满堂的人都纷纷为她侧目,也看不见对座的言行,只是静静看着那个酒壶发起呆来。

  言行也不遮掩地看清了她的面容,这是个算不得年轻的女子,至少比言行年纪要大,应年过三十。

  脸上没有妆容,唇红,面也红润,眉清目秀。

  是个很简约,但也很美的女子。

  尤其是她身上带来的花香,显得她极为特别。

  只是,脸上的神情也是毫不遮掩的哀愁。

  从周遭的反应看来,这里的人应该都认得她,更有她的同门师弟们。

  但却没有一人上前来询问什么,或者安慰什么,这应该表明她一向都是如此的,众人也都习以为常。

  那么言行也就当做习以为常,总盯着一个人看总是不礼貌,于是,又旁若无人一样自顾自吃喝着,好像他的对面根本没有坐着一个人。

  很快,大堂管事给她端来了吃食和酒,又顺手把她放在桌上的酒葫芦带走。

  她也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

  大堂也复归了原样,除了偶有人向她望上一眼外,一切如常。

  言行身周的声音依旧稀稀落落。

  这也让那女子渐渐注意到,偶尔好似不经意向言行看上一眼。

  只觉眼生,但也并没有太在意。

  时间在言行身周悄无声息地流逝,只有香气更浓,只有酒喝得越来越多。

  而她对座的女子,比他喝得还要多。

  同样的一壶酒,言行刚刚喝完,而她早已换了另一壶。

  两个对坐一桌的人,喝着沉闷的酒,本来是很怪异,但这两个人却很享受互不打扰的清净。

  有时候,无言也能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也许是酒喝得有点多了,偶然一次对望了一眼,两人还各自笑了笑,似乎这也是他们打招呼的方式。

  渐渐地,开始有人离去。

  言行自然是要留到人群散尽的。

  那女子却也好似不急离去的样子,又一壶酒喝完,管事又给她上了一壶。

  而这,让言行想起了洛依。

  她也曾在自己面前一壶接一壶地喝,毫不知醉为何意。

  如今天各一方,如今她已是圣女,她还能像曾经那样释放天性吗?

  言行心中一叹,连喝数杯,第二壶也喝尽。

  挥手招过管事,也换上一壶。

  那女子见此,以为言行是要赶上她的进度,莫名一笑。

  倒上一杯,忽然向言行举起杯。

  言行微微一愣,而后也倒了一杯,碰杯饮尽。

  还没离去的人见此,一头雾水,这两个人应该不认识,从头到尾更一句话都没说,怎么会像朋友一样相互敬酒?

  而且,还是那女子先举的杯。

  茫然相视,新奇不已。

  而言行和那女子其实都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恰好都感到这种气氛很适宜当下的心境。

  萍水相逢,无言相陪。

  有时,一句话都显得多余。

  也许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路人,也许一面之后再无缘相见,只当做当下他们都能各自体会和安慰对方也就够了。

  一句话后,或许陌路的本质就会现形,现在的心境也会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厌烦,是不耐,是扰人。

  这样就好。

  谁也不去打听,什么也不去劝说。

  三壶酒喝完,只剩下他们一桌两人。

  大堂管事在犹豫还要不要再给他们换壶酒继续,几十年了,还从未见过两个人这么喝酒的,疑惑不已。

  更疑惑的是,来流金消玉苑的几乎都是结伴而来的熟客,那女子虽是一人来,却也是熟客。

  过往她对谁也不多看一眼,而这个初次来的,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人,是怎么让她刮目相看的?

  言行自然仍是在等待那女子的离去。

  而那女子也仍静坐着。

  花香覆盖了整个大堂,驱散了酒气,言行感觉彷如置身在万花丛中。

  这不是女儿香,木行术法所致吗?

  能修到花香无时无刻从身上散发,这女子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干坐也是无趣。

  言行又招过管事,管事虽疑惑不解,但也换上笑脸又端来一壶酒。

  时辰虽已晚了,但开门迎客从来没有逐客的道理。

  酒只一壶,管事把酒壶放在言行面前,又带着询问之意看向那女子。

  那女子只是向管事点了点头。

  管事离去又走来,又把一壶酒放在了女子身前。

  招呼来几个伙计,开始收拾顾客已经离去的桌子。

  言行一直在等待,但却没有一丝的不耐。

  喝的酒不烈,花香还有醒酒之效,不急不慢,喝到天明也可。

  于是,言行淡然处之,多数自斟自饮,偶尔对饮一杯。

  女子脸上的笑意渐浓,刚进来时的哀愁得到了慰藉。

  而这慰藉来自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的无言。

  真是奇妙。

  连她自己都解释不清。

  也许正是因为言行不问,不说,她就可以把言行当做一个和她同样的人,做着同样在外人看来毫无意义的事,都在坚持不该坚持的坚持。

  什么话都没说,却好像已说尽了她所想听的话。

  是的,她自己的心里已代言行说了。

  就坚持做一个痴傻的人吧。

  继续陪着那个已被放弃的人,继续尝试唤醒那个不再被抱以期望的人。

  女子饶有兴趣地看着泰然自若的言行。

  这个人也许真的也是个痴傻愚笨的人,不为别的,多少人想亲近自己,而自己就在他面前坐了这么久,他竟能真的一句话也不说,看也不多看几眼。

  殊不知,言行这一刻只是把她当做了另一个女子,只要多看上几眼,一开口,就会惊醒了两个人的不同,他也将会从思念中败走。

  萍水相逢,各有所得。

  两人又互敬了一杯。

  一杯,敬痴傻。

  一杯,敬思念。

  伙计已经将宾客们走后,一片狼藉的桌都收拾干净。

  唯留管事一人远远伏在案上,撑着下颚不明所以地看着仍旧无言的两个人。

  思索着,原来接近一个人还有这种方法?

  当真是孤陋寡闻了。

  一壶酒又饮尽。

  女子看着言行舒畅地笑了一声。

  终于站起了身,走向管事。

  管事心道,这就结束了?还是一句话都没有?

  回过神来,心又道,终于结束了。

  随即换上笑脸,取出酒葫芦,看起来又些许吃力,那里面已经灌满了酒。

  女子留下银两,拎过酒葫芦,转身就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停下又向言行看了一眼。

  言行仍坐着,也正看向她。

  女子莞尔一笑,走入了夜色中。

  人已远去,犹有余香。

  管事走到言行身旁,赔笑道:“客官,还喝吗?”

  言行摇了摇头,笑道:“不喝了。”

  管事呵呵笑道:“客官可真有办法,她还是第一次坐了这么久,喝了这么多酒,也是第一次与人敬酒。我看了你们许久,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你们可真有意思。”

  言行疑惑道:“她刚来时,我见有人与她打招呼,她也没说话,与你也一句话没说,我还道她是不会说话的。”

  管事道:“会的,只是寻常都不说。咦,客官难道没听说过她?”

  言行摇头道:“没有,她是谁?又怎会这样?”

  管事疑惑道:“她可是很有名声的,客官怎会没听说过。”

  这名声,不见得就是什么好名声,但即便是坏的名声,那也是名声。

  言行笑了笑,看来这管事是不会告诉他的。

  言行道:“我是外城来的,刚到林城。适才人多不便,劳烦管事带我去见贾腾老板,我是言城贾询老板,苏城贾通老板和张城贾良老板的朋友。”

  一下报出了流金消玉苑三城当家的大名。

  管事这也才知道言行为何等到宾客都走了,看来有要事。

  随即一脸庄重,道:“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