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扔掉了左手的枪后，快要失去理智的查尔斯冲着自己左手的手心开了一枪。

　　钻心的疼痛将他的意识从疯狂的边缘往回拽了一点。

　　……

　　躲藏在阴影中的李梅通过弥漫在整个巷道中的欺诈恶意大致地“看”到了查尔斯的一些行动。

　　因为窥视恶意同时具有“隐蔽”的能力，所以李梅并不能看得很清楚——尤其是查尔斯的头部，由于窥视之眼的存在，李梅只能大致判断出他面部的朝向。

　　随着对查尔斯头部的感知越来越困难，她意识到查尔斯正试图再次凝聚自己的恶意，强化他的“窥视”能力。

　　但李梅不理解这有什么用。毕竟再怎么强化，视野广角也不会变大。

　　人类的躯体还是有很多局限性的。

　　如果是真正的窥视恶魔，它可以做到全身上下都长满眼睛，360°无死角地盯着周围的一切；也有的品类会将眼球安在触手的末端，自由地环视着四周。

　　不管哪种都比人类强太多了。

　　李梅感知到小巷中的查尔斯伸出左手捂上了脸；可能是因为支撑不住，查尔斯又减少了恶意的凝聚，李梅“视野”中的他变得清晰了些。

　　不愧是软弱的人类。

　　虽说人能产生的恶意理论上是无限的。只要心中所想之事达到某一种“恶”的标准就能诞生恶意。

　　但是作为生物的人再邪恶，其所能承受的恶意也无法与作为恶意聚合体的恶魔相比。

　　恶魔生来就是追逐恶的；就和生物生来就追寻“生”一样——生命的维持、种族的延续与DNA的遗传。

　　所以不管怎么说，仅仅把“恶”作为手段和过程的人类是无法超越把“恶”视作一切的恶魔的。

　　李梅这么想着。

　　“眼看”着查尔斯快要把自己作死了，李梅觉得自己大概不必等了。

　　她的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而且在她的感知之中，此时查尔斯的清晰程度远超之前，这也就意味着，查尔斯的恶意减弱了不少。并且，查尔斯在刚才不知道发些什么疯，废了自己的左手，这样对李梅的威胁就又少了一分。

　　李梅看向巷子之外的街区。虽说这个街区住户很少，房屋也多有废弃，但还是有些人听见了这里的枪声的；从刚才开始，她看见了不远处好几间屋子亮起了灯。

　　虽说他们不敢自己前来查看，但是他们很有可能已经报了警；李梅要是再拖下去，等到警察包围了这里也不好办。

　　成功说服了自己，李梅觉得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她操纵着恶意在雾气中制造声响，打算再实现一次之前的进攻。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异动声接连从四面响起，李梅的脚步也藏在了其中。

　　这一次，她脱掉了鞋子，再次加大了查尔斯辨认的难度。

　　查尔斯在声音的引诱下将仅剩的枪口朝向了一侧——如李梅所料，这次依然没有猜对。

　　而此时，李梅已经逼近他的身后，锋利的指甲即将切下他的脑袋。

　　然而，就在李梅快要触碰到查尔斯之时——

　　查尔斯猛地俯下了身子，右手的枪绕过了身前架在了左肩。

　　“砰”

　　随着枪声响起，李梅的脖子被开了个洞。

　　“怎么回事……”

　　看查尔斯的反应和动作，对方已经提前计算好了一切——也就是说，他早已发现李梅真实的进攻方向。

　　因为脖子上受到的冲击，惯性往前的头颅向下略低，李梅看到了查尔斯垂在身侧的左手。

　　他的左手张开，掌心朝着身后，在那血肉模糊枪孔的中嵌着一只——

　　发出诡异绿光的眼珠！

　　“他竟然……”

　　此时那只眼珠在查尔斯左手的掌心转动，盯向了李梅的脖颈。

　　李梅咬着牙继续向前扑去，被戏耍的她感到了愤怒；由于窥视恶意屏蔽感知的特性，她此前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眼睛的转移。

　　她此刻只想要拼着伤杀死查尔斯！

　　查尔斯也已经转过身；他左眼的眼眶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黑色的雾气弥漫其中，阻止了血液的涌出。

　　他不断地左右躲闪着李梅的攻击，同时右手不停地开着枪。

　　由于距离很近，查尔斯的每一颗子弹都射入了李梅的脖颈，形成了不小的伤口。

　　李梅很是着急，在紧贴着查尔斯不放的同时，她暗中凝聚着恶意，催动着指甲的伸长——这是她最后的算计。

　　“刺啦”

　　查尔斯错估了躲闪的距离，脖颈再度被切开，可是——

　　“砰”

　　最后一颗子弹穿透了李梅的脖颈；李梅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

　　“啪嗒”

　　李梅的头掉在了地上，滚了几圈。粘稠的黑色液体逐渐从头颅的断口渗出。

　　查尔斯拔出卡在自己脖子中的李梅的指甲。看着眼前缓缓倒下的无头躯体，他终于松了口气——只不过这口气一半是从脖子的缺口处漏出去的。

　　终于赢了！

　　查尔斯控制不住露出笑意。他知道李梅还没有死透；只有一个头的恶魔照样能活。

　　但是李梅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查尔斯的笑意更盛，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左眼的窟窿看上去有些瘆人，血液风干在苍白的脸上，仿佛原始人的面纹。

　　“呵呵哈哈哈……”

　　陶醉在胜利之中的查尔斯终于止不住地笑出声来，直至脖子处传来剧痛让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但这并没有打消他心中的喜悦。

　　他，查尔斯，再一次握住了自己的命。

　　……

　　但是事情并不是就这样发展的。

　　一场战斗并不是赢了一回合就获得胜利的。

　　一个人也并不是赢了一场战斗都就能保证活命的，哪怕他赢的再艰难、再痛苦。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得按照世界的规则继续运行。

　　这个故事也必须按照故事的逻辑进行。

　　……

　　查尔斯觉得他已经握住了自己的命。

　　这份喜悦过于强烈，以至于他并没有觉察到身后接近的人影。

　　“噗呲”

　　查尔斯的腹部从身后被洞穿，从他的肚子里伸出一只漆黑的肿胀的手。

　　这只手上布满了黑红色的脉络；红色与黑色的血管在皮肤下交织，随着固定的节奏收缩与舒张。

　　接着又一只大手覆盖上了查尔斯的脑袋，但是它没有用力，反而是“轻柔”地抓着查尔斯的脑门将他提起来，把他从另外一只手的小臂上扯下来，顺便转过查尔斯的脸，使他面对着手臂的主人。

　　查尔斯脸上仅剩的右眼惊恐地盯着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孔。

　　黑色和红色的血管沿着漆黑的脖颈向上延伸，爬上了那张白净的脸。整张脸的下半和左右边缘都蔓延着血管织成的纹路，狰狞而可怖。

　　而在那些纹路没有触及到的面部区域——

　　那里闭着一双眼。

　　嘴唇同样也闭合着，嘴角似乎还微微勾起，组成了一个恬静的表情。

　　这张面孔的主人似乎睡得很香。

　　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美梦。

　　突然那嘴唇微张，鲜红的舌头探了出来，在上唇处舔了一舔；接着舌头缩回，嘴巴咂了一咂，又闭上了。

　　哦，

　　看来是关于美食的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