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空劫 第十一章 凡俗
作者:青玉神君的小说      更新:2022-10-24

  “……师尊。”莫丰年垂首行礼,再抬头,眼前已经换了一片天地。

  和煦的春日正高挂天际,洒下的金色光线不算强烈,但莫丰年还是微微眯了眯眼。

  远处能看到一座山的轮廓,算不上巍峨。面前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湖泊,深处倒映着天空的湛蓝,水面上则浮动着粼粼波光。脚下则是一条乡间小径,不过应该是近年来少有人走动,已经杂草遍布了。

  莫丰年看着那湖,想到了什么,解开腰间的乾坤袋,晃了晃,一颗白色的猫头从里边钻了出来。瑞雪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粉嫩的舌头在空中一转,又回到嘴里。

  湖蓝色的瞳孔先是四处张望,然后仰着头看见了莫丰年,立刻扭动起身子,挣扎着要出来。

  两只前爪先行探出,抓着玄天袍就往上爬。身子,后爪,尾巴都出来了,仍旧不松手,顺势从莫丰年胸前爬过,在左边肩膀上坐下,留着长长的尾巴在后边一荡一荡地。

  “喵~”

  莫丰年从还没扎起的乾坤袋里拿出两枚灵丹喂给瑞雪,又伸手在它额前一点,数道闪烁着黑白二色的符文包裹全身又隐于皮下。毕竟是在外边,小心无大错。

  莫丰年一边逗着瑞雪,一边将神识铺开。

  方圆数百里,灵气很是稀薄,自然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存在。

  不知师尊为何要将他送来此地,难道苍浪山就藏于附近?

  莫丰年摇了摇头,依师尊之力,藏住一个苍浪山算不上难,用不着选择如此偏僻的地方。

  十年之内入合道,这是师尊给的任务,莫丰年并不怎么急迫。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师尊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给他布置的任务都是能够完成的,练剑时就是如此。

  既来之,则安之。

  不知道该去哪,就先四处走走。

  莫丰年信步沿着小径而行,肩上的瑞雪四处张望,似乎是在疑惑这是哪里,阳光撒下,白毛上铺了一层金粉似的。

  小径环湖,走了数十步,一座小庙略有些突兀地出现在路旁,门朝湖泊而建。

  门板半开,一块破布搭在上边,灰扑扑的。里面只有一个房间,供台上摆着一尊三尺泥塑,面目模糊,不过能看出来是个小孩儿,并无神异之处。灰尘落了厚厚一层,破败地很。

  莫丰年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将里面情形尽收眼底,脚步不停地走过,倒是瑞雪探头探脑地多看了几眼。

  虽然是走在路上,但莫丰年的目光多是在旁边的湖泊上,越看越觉得奇怪,这湖泊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倒像是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砸出来的大坑,由于通联河道,才形成了这片不大不小的湖泊。

  难道曾经有天外之物降世落于此处?师尊将我送来此处就是为此?

  莫丰年停住脚步,转身面向湖泊,越看越觉得有可能。

  “喵~”

  瑞雪疑惑的看了眼莫丰年,怎么不走了?

  随手揉了两下猫头,莫丰年心神一动,潮海般的神识朝着湖底疯狂涌去。

  没有?

  向下!

  还是没有!

  这完全就是一片普通的湖泊。

  莫丰年顿了顿,抬手屈指一弹,一点冰蓝色灵元射入湖中心。冰块冻结的‘咔咔’声立刻响个不停。

  数息后,整片湖泊寒气弥漫,岸边正抽芽的绿柳被覆盖了半身的白霜。

  肩上的瑞雪眼睛一亮,就要往外扑,莫丰年抬手在它额头上一点,才让它安分下来。

  “起。”

  莫丰年轻轻地吐出一个字来,面前冻成一块的“湖泊”拔地而起,露出下面黑色的泥沙。

  莫丰年看了那湖底的形状,更加确信这湖是被砸出来的,但是这里面也确实没有什么天外之物。

  莫丰年颇有些意兴阑珊,将那“湖泊”放回,又将那一点灵元摄回,这湖泊也就立刻恢复了原样,只不过多了数道波纹涟漪缓缓荡漾。

  召出封魔,莫丰年带着瑞雪冲天而起,随意挑了一个方向激射而去。

  荡漾着的湖泊缓缓平复,周遭的一切好像没什么变化。

  中午时分。

  湖边小径上,自远处出现三道人影。一人当先,是个富贵商贾打扮的青年,神色恹恹。后跟着的两人,小厮打扮,一人手里提着洒扫的工具,一人手里拎着个食盒。

  三人不疾不徐地沿着小径走。

  “啊嚏~”

  当头的青年突然打了个喷嚏,抖了抖身子,将衣服拉紧几分。

  “都三月份了,怎么还这么冷。这破地方……”青年嘴里嘟囔个不停,倒是没有停下脚步。

  身后的两个小厮对视一眼,眼里俱是多了几分讥笑。

  不多时,三人在小庙前停下,青年扫了一眼就转过身去,对着两个小厮摆摆手。两个小厮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熟练地开始收拾起来。

  青年在湖边百无聊赖,四处张望了一圈,抬头看天,俯首看地,目光最后在脚下定格。

  一株随风摇曳的杂草上面缀着一根白色的‘短线’,不长,只有半寸左右。

  青年实在是无聊,弯腰伸出两指捏起‘短线’细看,似乎是某种动物的毛发,在阳光下,看着亮莹莹的。

  “兔毛?”青年又四下里看了看,似乎是想找出兔子走动留下的痕迹,却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这两年已经少有人往这个方向行走,此时又正值春日,这路边的杂草颇为茂盛,有些动物活动也不奇怪。

  青年没了兴致,捏着白毛靠近口鼻处,打算将其吹飞。浅吸一口气,正要吹动,青年却停了下来。

  这一股凉气入鼻,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混杂其中,属实是与平日里的气息不同!闻之,全身立刻多了几分轻松通透之感。

  “咳咳~”清咳两声调整呼吸后,青年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手里捏着的白毛。

  接着,青年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破败小庙,等他再转回来看白毛,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热切和……贪婪。

  ……

  京都城。

  日暮。

  眼看就要到了城门关闭的时辰,远处一辆孤零零的马车踏着余烬缓缓而来。

  城墙上的守将望了望天色,又估计了一番这辆马车的速度,不免眉头一皱。

  京都城里达官显贵很多,规矩也很多,当然,人和人之间的规律又不太一样。大部分人守着自己的规矩活地很滋润,不守规矩的也有,但总归是待不长的。

  眼下这辆马车还不知道守没守规矩,在城门守将看来,应该是没守的——只一辆马车,虽说体积不小,但周围连个护佑的都没有。

  “关门。”

  守将盯着远处的马车面无表情地开口,身边的兵士低头应了一声就开始忙活起来。

  马车不疾不徐地走着,驾车的是个矮壮的中年男人,面色沉静,手里的缰绳时不时地轻甩几下,马儿也随之改变速度,或慢上几分,或快上几分,让马车走得四平八稳。

  马是好马,马夫也是好马夫。

  城门处的动静自然逃不过马夫的眼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马夫的心跳不自觉地迅速加快。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马夫转头朝着车内低声说道:“公,公子,城门要关了。”声音还是不自觉地有些发颤,这让尽职尽责的马夫有些恐慌。

  马车里的人并不说话,只从帘子后边递出了一块令牌。

  马夫接过令牌也就不再言语,强迫自己将心神都放在驾车上。

  城门最终还是没有关上,准确来说是没有完全关上。那城门守将也算谨慎,一直盯着马车,在城门关上一半的时候,总算是能看清了马车全貌,也想到了这马车的主人。于是,在一阵尘土飞扬后,城门就半开着停了下来。

  马车晃晃悠悠地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天际就只剩下一丝金红之色,火把早就燃起来了,映着从城墙上下来的守将脸色忽明忽暗。

  马车过了城门,眼看就到近前,守将拱手行礼,正要出声问候,马车却是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悠悠然地朝着街道而去。守将的脸色迅速难看起来,愤然地抬头看了一眼,却见一个物件朝着他飞来,下意识地抬手去接,比想象中沉了不少,差点没有接住。

  那是个锦袋,打开一看,守将只扫了一眼就立刻又合上了,掂了掂分量,脸上的愤恨之色尽去,恭恭敬敬地朝着远去的马车拱手行了个礼。

  马车里,三人一猫分坐两侧。

  左侧两人,一男一女,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和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青年剑眉星目,身着锦袍正襟危坐。小女孩儿瞧着有些瘦弱,但骨相周正,如无意外长大后也是个美人。眉心一抹红痕略显突兀,给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儿添加了几分奇异之色。

  右侧是一人一猫。俊雅的玄袍少年怀中抱着一只白得发光的猫儿,嘴角总是带着微微笑意,让人心生欢喜。怀中猫儿半眯着眼睛,隐约能看见湖蓝色的双瞳,时不时抬头打个哈欠,好生可爱。

  小女孩儿身子瘦弱,但精神很好,丝毫没有困意,总是偷偷抬头看向对面,有时眼神灼灼,渴望之情涌动,有时却只扫一眼就含羞低头。

  青年名叫沈枫,身边的是他的妹妹沈樨。沈枫早就注意到了小妹的小动作,但并未出声阻止。一来沈枫向来宠溺小妹,小妹年岁又小,无伤大雅。二来小妹大病初愈,这样活泼的样子已经许久未见了。三来……沈枫现在最多关注的还是对面的少年。

  “小仙师此行至京都可有要事?”沈枫开口问道,语气客气但不疏离。

  玄袍少年和白猫自然是莫丰年和瑞雪。

  “并无。”莫丰年微微摇头,接着道:“十年修行,今朝下山,欲寻一人间繁华之地看看而已。与你二人相遇并同行入这都城也是因缘际会。”

  沈枫点点头,面色不变,心底却升起怪异之感。这位小仙师眼神清明,言语坦诚,就真的像是个邻家少年。但他身上的玄袍,怀里抱着的白猫,都不似凡俗之物,更不要说那隐隐约约的出尘之感萦绕周身。

  况且……沈枫看了一眼身边小妹眉心的红痕,那正是少年的杰作,直接将先天不足的小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还有这一路上,遇山山移,遇江江断,两个时辰跨越两千余里从南海之滨赶至京都城。

  沈枫想着,就算眼前的少年现在化作一缕青烟在自己面前飘走也不会觉得惊讶。

  “小仙师既是来京都游历,在下或可当个向导。京都里的好地方,在下都是去过的。”

  沈枫毛遂自荐,坐在旁边的沈樨眼神一亮。

  “仙师哥哥,你到我家里去吧,我家很大很漂亮的!”

  清脆的声音说出的稚语听着令人愉悦。

  马车里点了灯,还算亮堂,但走着走着外边的灯火就越来越盛,衬得车厢内暗了些。

  莫丰年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将车窗打开一道缝隙,各色声音搭配着光暗交错‘挤’进了车厢。夜色下的京都城在经历了黄昏时的寂静后,似乎要以另一幅景象再次热闹起来。

  “你有银子吗?”

  莫丰年问道。

  对面的兄妹二人皆是一愣,然后沈枫的脸上就浮现出一丝难色。

  兄妹二人皆身份尊贵,衣食住行都不需自己操心,银钱自然也不会放在自己身上,刚刚给那守将的本就是这辆马车里留着备用的,已经全部给了出去。

  其实兄妹二人此行的目的是为沈樨求医问药,不要说银钱,宝玉古画,金器青瓷都带了不少。可不巧的是,莫丰年施展神通风驰电掣的对象只有这辆马车,其他的轻骑护卫,丫鬟婆子还在千里之外缓缓而归,没有两三个月怕是回不到京都。

  “仙师哥哥,我这里有些金珠,可以吗?”

  沈樨拿出了个小锦袋,里面是十颗金珠,每个只有她小指头大小。

  “宝山寺的弘法大师说我命格太轻,平日要带些金石之物,但我不喜金饰,母亲就让人打了这十颗小金珠让我随时带着。不过仙师哥哥已经治好了我的病,以后就不需要了,就是有些少……”

  “小仙师,这块玉珏想来也值些银子。”

  沈枫掏出一块青玉,晶莹剔透,圆润饱满,说‘值些银子’实在是有些谦虚了。

  “金珠可以。”

  莫丰年接过锦袋。

  “玉就不必了。”

  莫丰年将玉推回。

  沈枫收回玉珏,心里有了猜测,但还是说了一句话。

  “小仙师救了小妹的命,可随我二人归家,家中长辈必有重谢。”

  “不必了。我治病,你们付钱,此事已了。”

  莫丰年轻声说道,语气仍旧平和,但沈枫分明听出了其中的决断之意。

  “小仙师,力所能及之处,枫但凭驱使。”

  沈枫拱手低头道。

  莫丰年嘴角勾了勾,看了一眼带着迷惑的小沈樨。

  “有缘再见。”

  说完,莫丰年的身影便化作一团灰色氤氲,很快消散不见。

  马车里重归宁静,兄妹二人都没有发出声响,一时间都有些恍惚。似乎只有沈樨眉间一抹红痕才能证明有一个仙家少年来过,又离开。

  ……

  皇宫,金銮殿顶。

  一团灰色氤氲凭空出现,散去后,出现了个玄袍少年长身玉立。

  少年怀中抱着个白猫,月光照耀下,亮莹莹地,似雪一般。

  瑞雪虽是猫,却没有昼伏夜出的习惯,早就困了,莫丰年索性将它放回腰间的乾坤袋里。

  脚下是京都城最高的地方,莫丰年却没有多少登高望远之感。

  飘然而下,莫丰年逛起了这座皇宫。

  皇宫里的亭台楼阁,花鸟鱼虫在这黑夜里没什么看头,当然也不会比苍浪山更有意思。因此,莫丰年主要还是看看这宫里的人。

  ……

  “陛下,时候可不早了呢~”

  “哦?美人着急了,哈哈哈~”

  “陛下~”

  ……

  “娘娘,陛,陛下今日宿在徐美人那里了。”

  “嗯,今儿这香是谁调的,浓了些。”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吵得本宫头疼,拖出去杖毙。”

  ……

  “这个孝敬干爹。”

  “呦~好东西,好东西呀。”

  “干爹,您看我妹妹从凤仪宫里调出来的事……”

  “呵呵,你向来是个孝顺的,你的事干爹会上心的。”

  “谢谢干爹,谢谢干爹。”

  ……

  “母妃,母妃~”

  “慢些跑,什么事急成这样。”

  “母妃,今天我在李家姐姐头上看到一个彩蝶钗,和您的那个一模一样!”

  “是,是么。”

  “母妃,您的那个彩蝶钗呢?”

  “许久不戴,早就不知道放在哪了,赐给了下边的人也说不定。”

  ……

  “陛下,北境的战事还要打多久啊,臣妾的兄长已经去了整一年,信都没有几封,早知道就不让他去当什么监军了。”

  “跟着镇北王有什么好担心的。你那废物兄长若没有军功傍身,想要爵位就是痴人说梦。”

  “臣妾代兄长谢过陛下。北境毕竟在千里之外,臣妾心中难免担忧,让陛下见笑了。”

  “人之常情,不是美人的错。今日早些时候,战报入京,镇北王北境大胜,朕已经下旨召他班师回京,你那兄长也在其中。”

  “真的?那陛下之前没说,是在故意戏弄臣妾~”

  “哈哈哈,被美人发现了。”

  “陛下,说起镇北王,臣妾还真是有个疑问呢~”

  “哦?”

  “镇北王而立之年就取得赫赫战功,朝野称誉,何以至今仍无妻无子,孑然一身?”

  “他自己非要守着个死人,徒之奈何。不过这样也好,安安心心地替朕开疆拓土。”

  “陛下与镇北王真是君臣相得。天下半数兵马皆操一人之手,古往今来,也只有陛下有如此心胸与魄力了呢~”

  “哈哈哈,朕乃真龙天子,命格天成,这皇帝只能是朕,也永远是朕!”

  ……

  金龙殿里,莫丰年缓步而入。

  这座殿宇最是金碧辉煌,前殿中央一盏烛火就映照出满堂金光。

  相比于前殿,后殿更大些,华丽更甚,但却有一股浓浓的檀香气弥漫。

  一个中年道人闭目盘坐在蒲团上,手里空无一物,却在胸前掐着个古怪的手印。

  道人面前是个丹炉,一人高。丹炉后则是个巨大的祭坛,中央一根粗大的金柱竖立,一条五爪金龙盘旋其上,高处的龙头正对道人坐着的地方。

  此时,一股淡淡地红雾从龙嘴吐出,又钻入中年道人的身体。

  莫丰年信步而入。

  看了看道人,肉体凡胎。

  看了看丹炉,烧火还凑合。

  看了看金龙,蛇腥气怎么都遮不住。

  无趣。

  莫丰年转身离开。

  ……

  皇宫里,主太主,奴太奴。

  ……

  夜深了,最热闹的地方是哪里?

  秦楼楚馆和赌坊。

  莫丰年走在街上,路上遇到的马车轿撵比行人还多。随着车流,莫丰年在一处名叫花云楼的青楼前停下。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无一不带着一脸春色。里里外外的叫好声,调笑声,各色乐声混杂着传了老远。

  莫丰年一身不俗玄袍,年少俊俏又仪态万方,怎么看都是最顶级的客人,一出现就聚集了不少目光。也许是太过出众,莫丰年不动,那些姑娘龟公们也只敢在门口看着,不敢随意上前。

  玄袍少年的目光扫了一眼花云楼,就转身走向了对面的广源赌坊,这让不少姑娘们心下愕然。这样光风霁月的美少年,竟然好赌不好色?

  莫丰年走进赌坊,疯狂地叫喊声立刻充斥耳边。里边地方不小,赌桌放了不下二十台,各色赌局应有尽有。

  莫丰年观察到这赌坊还有二楼三楼,此时也是灯火通明,却比一楼大堂安静了很多,三楼更是只能听到寥寥数语。

  十颗金珠换了十两银子,莫丰年在一楼大堂找了个简单的赌局——赌大小。

  挤在赌桌旁边的赌客被无形的力量拨开,有人不忿回头就要动手,看见莫丰年的模样就下意识地收回拳头又让开一步。

  “愿赌服输,买定离手喽~”

  十两银子买大。

  开,四五五,大!

  二十两银子买小。

  开,一二三,小!

  四十两银子买小。

  开,三三四,小!

  ……

  “掌柜的,有人来砸场子。”

  ……

  “不知小先生尊姓大名?”

  “赌钱也需要通名?”

  “在下是想跟小先生交个朋友。”

  “赌场里也能交朋友?”

  “看来小先生是个爽快人,那在下也就直说了。三千两,换小先生高抬贵手。”

  “我来时抵押的金珠要带走。”

  “应该的。”

  ……

  走出赌坊,莫丰年径直入了花云楼。

  莺莺燕燕立刻围了上来,莫丰年抬手打了个响指,就自顾自地穿过眼神恍惚起来的姑娘们组成的人墙。找了个稍安静的角落坐下。

  大厅里,穿着薄纱的纤柔姑娘们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莫丰年在角落里看得津津有味,拿起桌上的鲜果放入口中,不免皱了皱眉,没有灵气蕴养,这果子吃着总归是不如意。

  不过还有办法,莫丰年伸出手指抵住下颌咽喉部一阵念念有词,数道黑白两色的符文汇聚于此又消失不见。

  再咬一口鲜果,多甜微酸,不错!

  看着歌舞,吃着鲜果,倒真有几分惬意之感。

  台上第三曲结束,莫丰年也随着诸多看客们鼓起掌来。

  而就在此刻,莫丰年从嘈杂声中听出了一道不一样的声音。

  眼神一动,莫丰年起身朝着风韵犹存的鸨母走去。

  “呦,这么俊俏的公子妈妈我可是第一次见。小公子,可有相熟的姑娘?”

  还不等莫丰年近前,八面玲珑的鸨母率先看到他,扭着腰肢就迎了过来,嘴里还说着讨喜的话。

  莫丰年保持着嘴角笑意,先递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才开口道:“三楼开一个雅间,叫清歌来。”

  “小公子可真有眼光,清歌呀,可是……”收起银票,鸨母的眼神更热切了,嘴里的讨喜话滔滔不绝。

  “立刻叫清歌来,你亲自去!”莫丰年的语气加重几分,嘴角笑意依旧。

  “欸,欸……老三,带这位公子去三楼雅间。”鸨母心里没来由地一紧,立刻吩咐一个龟公来,自己急急忙忙地去寻清歌了。

  龟公点头哈腰地带着莫丰年上了三楼进了一个包间。

  “您看还有什么吩咐?”

  “好酒好菜好点心,尽管上。”

  “得嘞~包您满意!”

  一刻钟,一应酒菜齐全,清歌却还没到,但莫丰年已经没了刚才的急迫,美食美酒不可辜负。

  又过了一刻钟,鸨母带着个青衣女子进了包间,说了句“公子,清歌来了。”就退了出去。

  清歌掀开珠帘,看到的是个俊俏的玄袍少年正拿着筷子夹起一块炙肉往嘴里送,再看桌上的碗碟,已有半数饭菜进了少年的肚子。

  莫丰年嚼着炙肉,咽下后舔了下嘴唇才抬头看向清歌。确实是个美人,不过眼睛略有些红肿,应该是刚哭过一场。

  “来坐。”莫丰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手里的筷子并不放下,又夹了一块鱼肉送入口中。

  莫丰年指的位置也放有一双筷子,显然是为清歌准备的。

  清歌展颜一笑,没有坐过去,反而走到莫丰年身边提起酒壶边倒酒边说道:“公子,奴家先敬你一杯。”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手指抵住了壶颈微微抬高,酒液还没倒出就又回流入壶腹了。

  “先吃饭。”莫丰年嘴角含笑地看着清歌。

  清歌看了眼莫丰年就避开了眼神,脸上的媚笑消失,沉默地坐到莫丰年指定的位置上。

  莫丰年也不再管她,专心地品尝美食。对面的清歌看莫丰年筷子不停,心底的苦恨稍缓,渐渐也有了食欲,拿起筷子小口吃着。

  又是一刻钟后,莫丰年吞下倒数第二块糕点。

  只剩最后一块糕点,清歌放下欲伸出的筷子,又看到满桌空碟,不禁脸颊微红,虽说大部分都进了莫丰年的肚子,但这一桌的分量着实不少,她吃的自然……

  正想着,盛着糕点的盘子被递到了清歌面前,抬头一看,莫丰年正对她眼神示意:归你了。

  “公子,奴家其实嗝~”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凝滞。莫丰年看着清歌原本洁白无瑕的脸蛋迅速变红,又接着蔓延到了耳后脖颈处。清歌在感觉自己脑袋发热的同时看到莫丰年嘴角弧度明显加深,最后甚至咧开来。

  “咳~,看来你真的吃饱了。”

  莫丰年夹起糕点送入口中。

  清歌面红耳赤地附和道:“是啊,奴家饱嗝~了。”

  清歌艰难地空咽一口,紧紧地抿起粉唇。

  太失礼了!太丢人了!

  莫丰年站起身来到清歌背后,双手轻按其双肩阻止她起身,再伸出手指在她太阳穴轻轻按摩。

  “呼~吸~呼~吸……”

  “饮食不要太快。”

  “谢公子,奴家记住了。”

  “困了吗,睡一会儿吧。”

  “奴家不……不……呼~”

  ……

  长公主府。

  “樨儿的情况如何?”

  “已经痊愈了。”

  “痊愈?樨儿可是先天有缺……”

  “母亲,孩儿有另一件事要知会母亲。”

  “什么事?”

  “一个仙家少年今日黄昏时分进了京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