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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见过风若寒这般声色俱厉,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舱内安静极了,似乎连一根针掉下地的声音都能听见。我有些害怕,不知道风若寒这是要做什么?但我知道,他生气了。
“表哥?”
风若寒蓦地搂紧我,将我的头按在他怀中,下巴抵着我的发顶,“媗儿……”低低的嗓音从天灵盖上传入耳里,传到四肢百骸,震的我全身骨头都麻了。
我忍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不想他却在此时微微松了手。他抬手拭去我脸上的水珠,细细看了我许久,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是谁?”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告诉他这是我日思夜想的人,是我以前爱过的人,是我想要嫁的人,却也是伤了我的人吗?
不,不可以的,怎么可以告诉他。
“告诉我,他是谁?”
看他那神色,分明是猜到了他是谁,却还是要问我,似乎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证明。我不能,也不想让他知道。
“表哥,我……我冷……”
他轻轻叹了一声,良久,无奈道:“这就带你回山庄。”
一路上,表哥没再多问,我也不敢多说,任由他抱着。只是湿衣服贴着身体,越发觉得冷,心里想着和风若寒说先找个地方换衣服的话,在看到他那张冷冰冰的脸庞后就什么也说不出了。
回到山庄,舅舅见到我和风若寒这副狼狈的样子,以为我是遭人唐突了,正要大发雷霆之际,听见风若寒说我是不小心掉进玉林湖里才消了火气,急忙唤了人准备了热水衣物为我梳洗。
我感激的看着风若寒,却望见他唇边一抹苦涩的笑。
这一趟出游,同前几次一样,不欢而散。不同的是,时隔一年后,我再次见到了萧磊。
换了身干爽的衣物,才觉得身体暖了些,可是手却仍是冰冰凉。绿珠站在身侧拿着干的毛巾为我擦头发,一边擦一边唠叨,她显然是满腹疑问。
“小姐,你怎么会掉进湖里去了呢,还有那个白衣公子是谁呀,大少爷好像很敌视他呢?……小姐你认识他吗?……”
“绿珠,不要再问了”
镜子里反射出绿珠嘟嘴的表情,我闭口不语,把手藏进衣袖里,交叠放在梳妆台上,头枕着手臂,歪着脑袋看着一旁的胭脂盒。
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与萧磊的重逢是这般情况,竟然连句对话也没有。他脸上除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外,什么都没有,到教我失望透了。或许,应该庆幸的,至少见面时,看不出他还有想杀我的念头。
可是,他……他庆幸我活着吗?
正想着,房门忽然砰一声被推开,可以见得来人是多么的急迫。而这个人还是一向彬彬有礼的风若寒,这一次竟然连门都没敲就闯进来,真叫人不敢相信。
就连绿珠也是震惊的看着风若寒:“大少爷……”
我伸手拂开绿珠手中的毛巾,站起身走近他。“表哥?你怎么……”
他稳了稳心神,“媗儿,你告诉我,他是谁?”
“表哥……”我明白风若寒说的他是谁,可我却仍是不愿承认,“我不知道你……”
话未说完却被风若寒突然打断:“他就是萧磊,是吗,是你一直以来放在心里的男人,也是伤了你的人。”
他是知道的!一直以来我就觉得风若寒有可能猜到,可在听到他亲耳说出来之后,我仍是觉得震惊,就如此刻我的惶惶不安,就像个犯了错急于掩饰却被抓个正着的人,等待着宣判。
风若寒见我一直不说话,忽的凑近我,双手猛地攥住我的肩膀,语气变得冷冽:“你为什么不回答?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怕我告诉义父吗?怕他会没命吗?”
我愣愣的望着他,仍是无法作答。
事实上,他问的这些都是我所顾忌的,但是被他如此明了的说出来,我却觉得接受不了。就像自己一直小心翼翼掩藏着一个秘密,以为这个秘密只有自己知道,却不料,原来大家都知道,只是没有戳穿而已。等到有一天,秘密公开了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守着的秘密其实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而自己却还像个傻瓜一样以为那是个秘密。
此时此刻的我,就是那个傻瓜。
风若寒知道,那么舅舅也会猜到,兴许风若寒早就告诉他了,只是舅舅没有表现,亦不曾同我提起过。
风若寒像是猜到我心中所想,淡淡道:“你不用那样想,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不会做那样的事,在此之前,所有的不过是猜测,谁曾想,他今日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他嘴边一抹讥笑,不知是在笑我还是笑他自己。我怔忪了半响,才抓住他这话中的重要信息,“你…你说什么?”
他的脸又凑近了几分,神色黯然,声音却仍是平稳:“他来了,他来了碧落山庄,现在,在浩然楼的会客厅。”
闻言,我手脚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双腿发软,要不是肩膀被风若寒攥住,我一定会跌倒在地上。
他来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骗我,你骗我!”
我挥手甩开风若寒,然后用尽力气往外跑,往浩然楼的方向跑过去。
一路匆匆忙忙,跑的跌跌撞撞。庭院回廊上洒扫的下人们看见我都是惊恐万分,又纷纷让开一条路,过后,望着我的匆忙的背影窃窃私语。
住在碧落山庄一年多,我又何曾似今日这般失态过?只是因为他,因为他,我便无法再循规蹈矩。
远远就望见会客厅内两侧坐着几个人,而舅舅高坐在正中央,萧磊坐在左边檀木椅上,我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玄色衣角。
事到临头,我却忽然间没了再向前一步的勇气,也不明白刚刚那么急的跑过来是为了什么。
担心他的安危吗?
猛然又想到一点,曾听绿珠提过,浩然楼都是会见重要的宾客们的地方。舅舅既然再这里见他,那就是是他为上宾。那么我是不是没有要进去的必要了。
正犹豫着,却听到风若寒悠悠的声音,“既然到了这儿,为何还不进去。”
我头也未回,定定看着大厅门口,“表哥,其实你一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风若寒上前两步,走到了我身前来,望着我说:“是,你还记得你上次毒发么,人意识模糊的时候最容易暴露心中脆弱的一面,你该庆幸,不是舅舅听到那些话。”
是啊,他说的对,若是舅舅听到我的胡言乱语会怎样?萧磊此时此刻是不是不会站在这里了。我后退了两步,脚步踉跄险些站不稳。
越想越害怕,越想就越不敢去面对。原来我是个胆小鬼,事到临头的时候,做最多的就是打退堂鼓。
风若寒忽的上前拽住我的手臂,皱眉望着我,“媗儿,事到如今你还要逃避不成?你难道不好奇义父为何在这里见他吗?”
“我……你放手,你放手好不好?”我伸手想挣开他的桎梏,却被他拽的更紧,这里又是大厅门口,要是舅舅听见我的声音,指不定会叫我进去。
“不放,除非你同我一起进去。”看来,风若寒此次是铁了心要我说出实情。
“你为什么要逼我?我不要进去,不要……”我挣不开他的手,又说不动他,心中忐忑,紧张的都快哭出来了。
风若寒见状,倏然松了手,却欺身在我面前,“媗儿,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脚一软蹲在了地上,手捂着脸,努力忍着不敢哭出来,心中苦涩难当。怕什么,怕见到萧磊,怕他再次举剑对着我,怕他的冷漠绝情。
风若寒蹲下身,伸手将我额前的乱发捋到耳后,心疼的说:“好了,我不逼你,别哭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一名小厮从大厅内走出来。那小厮对着我和风若寒俯身作揖,微笑道:“原是少爷和小姐。”说罢又急忙跑进大厅里去。
我********怕被舅舅发现,却忘了这样拉拉扯扯本就引人注意,更何况,我们还站在门口说话。我立即站起来,身体却因大脑缺氧差点没晕倒。等缓过来的时候,那名小厮已去而复返,来到我身边,恭敬道:“庄主请少爷和小姐进去。”
小厮的话恍如晴天霹雳,猛然响在耳畔,惊得我哑口无言。躲不过了,该来的还是会来。
风若寒举起手,拈了袖子擦干我脸上的泪水,温和道:“别怕,万事有我。”
说罢,他不容抗拒地牵起我的手缓缓走进大厅,在见到舅舅的时候,他的手却松开了,改为揽住我的肩。
我望见舅舅的眉头微不可闻的皱了皱,又迅速舒展开来,然后见到他从坐上起身,缓步向我走来。
忽然想到自己方才那样着急的跑来,甚至连头发都未梳理。想必舅舅不是介怀风若寒牵着我的手,而是我这副样子出现在浩然楼接待上宾的地方实在失礼。想着便低下头,等着舅舅数落一番,却听到舅舅爽朗的声音,隐约带着笑意。
“媗儿,你来的正好,我正想差人叫你来呢。”
“舅舅”我抬头望着舅舅,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
从我一进大厅开始,就有两股视线似钉子一般钉在我身上,仿佛要钉出个窟窿来。我猜到其中一是萧磊,而另一个却猜不出来。我也猜到舅舅要跟我说谁,但我就是没有勇气转头去看那个人。
“媗儿,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怕生?”舅舅揽着我的肩,将我僵硬的身体的转向左侧,微笑道:“来,见见这位萧公子,”
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这样对我介绍萧磊,介绍一个我深爱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的人。
想来真是可笑。
即使是面向他,我也依然不敢去看他,视线从他身上一掠而过,然后停在舅舅慈祥的脸上,僵住,就连声音都那么僵硬。
“舅舅……”
其实,我认识他的。其实,我想说的是这句话,可是面对着舅舅略微期盼的眼神,我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安静的厅内,忽然响起轻柔的女声。
“萧大哥,你不觉得风小姐长得很像暮姐姐吗?”
萧大哥?
我本能的循声望过去,却看到一张意料之外的面孔。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声音是出自白小玉,更不会想到她也会在这儿。
她挨着萧磊站在一旁,一身白裙与萧磊的白色长袍相辉相映,俨然一对璧人。一年多不见,她个子相比之前稍高一些,容貌也艳丽了许多。
没记错的话,她今年是十六吧,真是女子最好的碧玉年华。既是羡慕她,也妒忌她。她可以活得好好的,而我却在十六岁时早早被判了命数。这一年来,她一直都在萧磊身边吗?越是想,心中就越发苦涩。
“萧大哥,你说是吗?”
不等萧磊回答,白小玉又问了一句,她嘴角上扬,纤手轻轻挽住萧磊的臂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势俾睨着我,似在向我示威。
听她萧大哥长萧大哥短的,可真是刺耳。她未挑明,我却看明白了她隐含深意的眼神。
她确实做到了,激怒我,打击我。看见他们这副样子,我突然后悔自己跑来这里,后悔自己的鲁莽,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活过来?
活着看他们在一起,看着萧磊有一天牵着别的女子的手,走到我面前说这是我心爱的女子吗?
他就那样轻易的误会我,甚至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如果当当临死前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偎依在他身旁的女子才是罪魁祸首,才是他真正该恨的人。
为什么他从没怀疑过她,为什么我会那么天真?以为他是了解我的,以为他是懂我的,到了最后弄得自己伤痕累累却还是记挂着他。
可是,他现在竟然领着真正的凶手在我面前秀恩爱。一往情深却付诸东流,到最后还要沦为笑话,这让我情何以堪?
视线从他们交缠一起的手臂处往上移,削尖的下巴,微抿的薄唇,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眼眸毫不避讳的也看着我,似乎在我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我。
他瘦了许多,样貌未变,却感觉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难掩的沧桑与孤寂。
他侧头看一眼白小玉,视线扫过她挽着他手臂的玉手,微抿的嘴唇,轻轻说出几个字,“小玉,你说的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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