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宁源来到顶楼的时候，战斗似乎真的结束了。

　　本该处于档案室的李子轩，非常风骚地站在天台正中央，身边倒着七、八个穿着黑衣服的异能者。

　　他双手插在风衣里，昂着头对一个滞空停留的古朴老人说道：“自己滚进去，他们还能留一条命。”

　　老人闻言，露出残缺的门牙笑道：“我又不认识他们，你尽管杀。”

　　李子轩举起枪，二话不说，直接对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腿上崩去，本来陷入昏迷的男人立马醒来，抱着腿哀嚎。

　　“下一发就是脑袋。”李子轩冷冷道。

　　“年轻人，人命威胁对我不管用。”老人扭过头，看向头顶延伸自秘境，那近乎透明的枷锁，“不过，在我消除这些碍事的玩意之前，你可以帮我找点乐子。”

　　说着，老人抬手，数十发无形剑气，凌厉的向李子轩袭去。

　　李子轩连忙踢开那个被打伤腿的人，出手招架。

　　“晓月，我们不上吗？”

　　宁源站在天台门口，问向身边观战的林晓月。

　　柳依依，那个属于教团的混血女人，已经在宁源的劝说下，暂时离开了管理局。

　　不过许婉凝似乎还被困在异空间里，没有被放出来，因为她们俩之间好像有过节......

　　“李子轩不喜欢别人插手战斗。”

　　“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吧？人跑了怎么办？”

　　“那是他的事。”

　　“......”

　　既然林晓月都这么说了，宁源也就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看着他们对打。

　　因为是早上，再加上局长带着一群人奔赴各地，探查东海其他地区的秘境情况。

　　所以目前驻留在东海本地的异能者，可以说是出奇的少。

　　“潜龙门为什么会想着袭击管理局？”

　　看着两人一时难以分出胜负，宁源问道。

　　“不知道。”

　　“可我看你之前听到的表情，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

　　观察了林晓月半年之久的宁源可以肯定，当柳依依说出是潜龙门策划这次袭击之后，林晓月罕见地怀疑了，而不是像往常那样，默默接受现实。

　　林晓月双手抱胸，把视线从战场上收回来：“比起那个，你跟柳依依是怎么回事？”

　　“我真的不认识她。”

　　林晓月，你竟然也学会转移话题了。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柳依依来自南洋的修行世家，她家在海外有不俗的影响了。据说柳家很宝贵这个老幺，没想到竟然让她与教团有牵连。”

　　林晓月像是倒豆子一样，给宁源普及柳依依的身世背景。

　　“那我岂不是可以成为柳家赘婿？”宁源说道。

　　“在这之前，你好好想想，她为什么需要你的血？”林晓月声音微冷，“教团是狂人聚集地，与他们打交道，十条命都不够你用的。”

　　“......”

　　宁源很想说，这话轮不到你这个与大司祭做过交易的人来说。

　　毕竟人家都来讨要报酬了，要不是我献出精血，指不定你现在，还跟柳依依在底下干架呢。

　　但没办法，宁源要保持与林晓月的良好关系，免得组织让他换人，鸡飞蛋打。

　　“难道你在关心我？”宁源笑着问道。

　　“不是，我在提醒你。”林晓月扭头看向前方，“你不该让她吸你的血。”

　　“不吸血，那吸什么？”宁源睁大双眼问道。

　　“......”林晓月踢了宁源一脚，声音冷漠道，“我会解决她，轮不到你替我出头。”

　　“那林大小姐，比起解决柳依依，你还是看看近处的同事吧。”

　　宁源指着被透明锁链缠住的李子轩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被关久了，那个古朴老人，竟然能把缠着他的枷锁，转移到李子轩身上。

　　一开始李子轩还能背着枷锁压着老人打，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拥有丰富被绑经验的老人就慢慢变得占据上风。

　　“小子，我赢了。你姓什么？”

　　老人身上的枷锁已经脱落殆尽，他随手一抬，像是牵绳一样，拉的李子轩踉跄而行。

　　双手被绑在身后的李子轩瞥了老人一眼，没有说话。

　　“脾气很犟，我很喜欢，不过你们管理局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呀。”老人指了指摸鱼的宁源和林晓月说道，“同伴有难，竟然袖手旁观，果然没了宗门情谊，修行者只会变得自私冷漠。”

　　“你这老头，道德高地不冷吗？”宁源见不得林晓月被污蔑，他站出来说道。“之前你徒子徒孙，都要被杀了，自己却像外人一样看着，还真是‘情谊深厚’呢。”

　　“玉瓶宫新一代的圣子圣女，也敢教训老夫？若不是当初你们背信弃义，我何至于此？”老人气愤道。

　　宁源继续向老人走进：“还圣子圣女呢，玉瓶宫三十年前就没了，你到底被关多久了？”

　　而且这个圣子圣女，说道是他跟林晓月吗？

　　那老头你还是挺有眼光的。

　　“没了？”

　　老人手一松，似乎无法接受。

　　这时，宁源离老人只有十步之远，他展开双手，遗憾道：“冲击管理局，然后没了。所以说，你们古修就老实的当太上长老，安度晚年不好吗？”

　　“安度晚年？小辈，你懂个屁！”老人冷哼一声，指着倒地的黑衣异能者说道，“就凭这些玩意，能继承个什么传统？你玉瓶宫的秘境还在，而我潜龙门的早就被人扬了！再没有我，潜龙门就真的完了！”

　　“这算是自曝吗......”

　　宁源有些无语。

　　因为管理局秘境的钥匙在局长手里，而进入秘境的囚徒大多要被关到死。

　　所以若不是柳依依透露消息，那在场的年轻人，基本上都不知道，这个被关了三十年以上的老人来自何方？

　　而他这么一提，那李子轩肯定要问责潜龙门，这下子潜龙门的嫌疑算是钉死了，费劲搞的黑龙会手套也全是无用功。

　　“不用那么麻烦，你们全都死了，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老人大笑一声，体内不断凝聚精纯的气息，自天幕而来的黄金龙威隐隐展现。

　　比起宁源之前在楼下遇到的冲击还要强。

　　或许是玉瓶宫突袭管理局的壮举激励了他，老人不甘示弱，也要来一个管理局大厦拆除术。

　　所以他对宁源的小动作置之不理。

　　而李子轩则冲靠近自己的宁源喊道：“快跑！他不是你能对付的！”

　　宁源无语道：“别搞得那么生离死别，你又不是女人。一个古修，有什么好怕的？”

　　李子轩用看傻瓜的目光看向宁源：“我知道他是谁，他是潜龙门的上任掌门候选，因竞选失败，愤然出走游历江湖。一人单挑二十八门派毫不落于下风。后因污秽入体，发狂成魔，被管理局镇压。

　　所以他就算是古修，用气都能碾死你！”

　　“被人绑着还那么话多。”

　　宁源走到李子轩身边蹲下，看着他身上若隐若现的绳索，不知道如何下手。

　　他问向瞬移过来的林晓月：“你们副局长没有备用钥匙吗？”

　　林晓月摇摇头：“没有，按照常理来说，秘境只进不出，是死地。不需要考虑意外情况。”

　　宁源：“那李兄，撒由那拉。”

　　“.......”

　　李子轩愣了一下，随即闭上眼，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宁源看向老人，估摸着他还得一会，就接着问：“没啥遗言吗？我可以帮你带话给许婉凝。”

　　李子轩低声道：“帮我向她说一声对不起。”

　　“有没有对林晓月说的话？”

　　李子轩看向林晓月永远不变的神情：“我讨厌你，但我也很佩服你。”

　　林晓月点点头：“我也是。”

　　然后宁源指了指自己：“有没有对我说的话？”

　　李子轩气急败坏道：“我们不熟！”

　　“你清明的时候，坟头会少一束花。”宁源可惜地摇摇头，“那有没有对自己说的话？”

　　李子轩表情变换，似乎在回顾自己短暂又波澜壮阔的一生：“我的青春，一片无悔。”

　　宁源看了看口袋里默默录像的手机：“那我送你一句话吧：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我觉得很适合你。”

　　李子轩慢慢咀嚼，越品越觉得此话就是对自身过往的最佳总结。

　　虽然其他人都不理解自己，认为自己是个仗势欺人，闯祸无数的二世祖。

　　但他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没想到，快死的时候，竟然被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给看穿了。

　　李子轩意味深长地看了宁源一眼，随即悲壮地吟唱了一句：“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

　　然后站起来，向老人走去，宛如壮士赴死一般，从容不迫。

　　“你去干嘛？”

　　“帮你们争取时间，跟他同归于尽。”

　　被激励的李子轩不断重复大统领的名言，老人停下动作提高警惕，看着这个魔怔人，认为他要搞什么大动作。

　　宁源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幕，站起来向老人喊话：“打个商量，解开李子轩的绳子，管理局可以放你走。”

　　老人桀桀一笑：“玉瓶宫的小子，看在往日长辈情分上，我放你一马，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谁跟你有情分......”宁源收回手机问林晓月，“怎么样，能不能干掉他？”

　　“有点难。”

　　“你不是主角吗？收拾一个老古董还不行？”

　　宁源觉得，组织让他来接近林晓月，必然是因为她身上有不凡之处。

　　这个不凡之处，总不能是漂亮吧？

　　“秘境在不断下坠，顶楼的空间已经破碎了，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林晓月对李子轩的赴死没有表露太大的波动，她拉住宁源的胳膊，站在天台边缘，背着李子轩，小声说道：“他的死可以算在我头上，你要不要出手？”

　　“我？”

　　宁源没想到，自己被林晓月将了一军。

　　林晓月似乎吃定宁源能解决老人：“你还有十秒的考虑时间。”

　　“啊这......”

　　“十、九、八......”

　　宁源打断她：“李子轩死的话，我能不能当副局长？”

　　林晓月白了宁源一眼，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除非我是局长。”

　　“行吧，李子轩，你欠我一次。”

　　宁源抱住林晓月，转头望向老人：“你知道吗？异能者拥有的时间与平常人不同，这是因为他们的生命力，强壮的不像话。但在医生眼里，代谢强也不全是好事。”

　　“代谢？”

　　“呼吸，出汗，排泄，进食。”宁源像是科普一样，对林晓月说道，“所有的生命体征都能称为代谢。”

　　“所以你的能力是......”

　　“加快代谢，直至死亡。”

　　宁源话音刚落，天台中央把李子轩踢晕踩在脚下，意气风发的老人就捂着脖子，双目爆凸，跪倒在地上。

　　他怔怔地看着宁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觉得力量在急速流失，就连抬起手的动作都没法完成。

　　“咕......小子，你对我做了什么？”

　　“老而不死是为贼，我送你一程。”

　　“你原来......”

　　老人话还没说完，就倒在了李子轩身边。

　　林晓月看了宁源一眼：“连伤口都没有，我可没法混过去。”

　　“难道不是他时日无多，不懂见好就收，却琢磨炸大楼，遭了天谴吗？”宁源回道。

　　“你说你是底层杀手，那你们组织的高级杀手是什么样？”

　　林晓月虽然就站在宁源身边，还被他占便宜搂着腰，但完全没有感觉到能力发动的迹象。

　　可以说，宁源只要有心思，可以完全杀人于无形。

　　宁源说了个冷笑话：“我是底层，是因为其他见过我的杀手都死了。”

　　林晓月弯起嘴角：“副作用是什么？”

　　宁源想了想：“需要释放生命力，晓月你得负责。”

　　“找你的柳依依吧。”

　　林晓月一把推开宁源，这时候天台门被踢开，下线的许婉凝出现了。

　　她的黑皮衣多了几道划痕，本来只有北半球的上身，也拥有了南半球。

　　随着许婉凝的急促呼吸，不断上下波动，明晃晃的，有点闪人眼。

　　“情况怎么样？”许婉凝擦了一把汗问道。

　　“人死了。”

　　“谁？”

　　许婉凝看向躺在中央的李子轩：“他死了？”

　　“死了，为了帮助我们拖延时间，勇敢的与逃出来的囚犯搏斗，最终死亡。”

　　宁源播放之前录下的片段。

　　画面上，李子轩面色痛苦地闭眼道：“替我向许婉凝道个歉，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给她添了很多麻烦，但这是我的责任，是我的义务......”

　　许婉凝撇了撇嘴，不屑：“死到临头还嘴硬。”

　　她当然不会被宁源所骗，毕竟异能者的微弱气息，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许婉凝走到李子轩身边，踢了他一脚：“快起来。”

　　李子轩纹丝不动，面色平静。

　　“得这样才行。”

　　宁源又播放一个视频。

　　画面上，是李子轩决绝地走向老人，嘴里高声吟唱：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做所为皆是正义......

　　李子轩面色痛苦，但还是不醒。

　　“许姐，我觉得，李兄的这次行为，可以成为局里的表彰模范。不如出一次专题报告，好证明李局长还是有......”

　　宁源还没说完，装睡的李子轩就跳起来，面目狰狞：“宁源，我必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