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了测试你的底细，判断你的伤势？』大头心领神会，很快想到了点子上，『那他们一定会故意找茬，想尽办法逼你动手！』
对方是出了名的恶棍，气焰嚣张，不可一世，在公共场合寻衅滋事并不稀奇，就算不夜事后追问起来，金库那边也不难解释，大可以把责任都推到二人身上，搬出他们「临时工」的身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对此，张谦是鸡吃放光虫，心知肚明，自小混迹街头的他见多识广，乃是不折不扣的「老江湖」，什么样的卑鄙伎俩没见过，岂会怕了他们？
『都是不入流的小角色，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
『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真正值得我们小心防备的，是隐匿在人群之中的其他敌人。』张谦手握棱角分明的下巴，似笑非笑间，一语点醒被表象迷惑的伙伴。
『还，还有其他人？』大头直呼遭不住，冷汗顿时冒个不停。
『棕色外套，条纹西裤，戴着副黑框眼镜，右侧嘴角下方有颗痣……就算粘了两撇假胡子，用绷带缠住了胸部，也不过是欲盖弥彰，让人更加确定，这家伙是个女人。』
『应是一位新晋的茶博士，前两天刚被批准进入不夜。』
一番搜肠刮肚，大头揭晓了对方的来历。他的洞察力虽远不及张谦，却有一份过目不忘的看家本事。
张谦满意地点点头，旋又想起了什么，不觉泛起一抹无奈又苦涩的笑意。
『她是专程来盯梢的，就算那两个恶棍找上我们，这位小姐想来也只会作壁上观，断然不会拔刀相助。』
『要不要找些人手？』对于张谦的状况，大头再清楚不过，暗忖倘若真的动起手来，他俩估计只有立正挨打的份儿。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此时若是公然示弱，咱们就没戏唱了。』
『有什么对策？』
『不急，看看情况再说。』
表面四平八稳，内心古井不波，张谦将注意力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向，一边详尽描述起第三组人员的样貌。
大头歪起头来，目光溜上路边的煤气灯，再次搜索起自己的记忆宝库……稍微思考了一下，旋即将最后四人的身世来由，如数家珍般地一一道来。
经验丰富的远洋货轮船长，只为富豪服务的私人医生，沉溺灯红酒绿、留恋声色犬马的流氓律师，以及极少在公共场合亮相，从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的安保公司经理。
四人的身份均已核对无误，绝无可能存在冒名顶替的情况。
『这就对了……』张谦摸了摸有些扎手的胡茬，漫不经意地浅浅一笑，已在瞬息间洞悉全局。
大头知他必有下文，故而缄默不语，静待答案自己浮出水面。
果然，张谦开始了一系列启发式的提问。
『黑旗是做什么生意的？』
『航运，主要是远洋航运。』心领神会，大头突然眼前一亮，脑袋里进而升起一个模糊的想法。
『出事后的严森最需要什么？』
『医生，最好的医生。』
『如果他最后没能熬过去，谁会在第一时间赶来？』心情逐渐转晴，自信开朗的笑容重回张谦脸上。
他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主意。
『当然是他的律师。严先生心思缜密，做事严谨，常年身居高位，四周又有强敌环伺，不可能没有立下遗嘱。』大头被张谦的情绪所感染，脸色稍霁，紧张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尽管没有什么必要了，但我还是想啰嗦一句……假如严森还活着，他的手下又会怎么做？』
『救人！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严先生离开媛夫人的掌控！』
『所以对方应当没有恶意，至少在得知严森的下落前，他们还不舍我丢掉小命……出门在外，多几个朋友总不是坏事，不是么？』
张谦将大头唤至近前，面露微笑，附耳低言，眼底精芒大作，笑中暗藏玄机，利箭般的视线霍然射入人群，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三组人马，正要说些什么，忽而尽数敛起外露的锋芒，凝而不发，笑而不语。
一放一收间，局势大为改观。
两名恶棍纵然凶横，却不莽撞，由于一时间摸不清张谦的路子，嚣张气焰顿时减弱几分，不由得放缓步伐，改变策略，准备来个「谋定而后动」。
茶博士的战术也是如出一辙，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同时暗暗做了决定，要看看张谦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黑旗四人组却是淡定得出奇，依旧维持着隐形而牢固的包围圈，同进同退，毫无破绽，看来是对己方的人员配置十分自信，料定就算张谦两胁生翅，也绝无可能逃出他们的手掌心。
所有的心理博弈都发生在眨眼之间，私底下暗流涌动，表面却不见丝毫波澜，仍是一派虚假、可笑并且无比脆弱的和平之象。
被包围的一方率先出招。一个闪身跨出，大头撇下轮椅上的张谦，阔行大步，走进了街对面的一家药店。
照理来说，此刻应是对张谦下手的最好时机。
虽然大头只是个微末的小人物，既无滔天的权势，身手也不甚高明，可他毕竟隶属不夜，对张谦而言，有此人跟随在身旁，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其效果不啻于多了一道护身符。
在不夜的地盘「教训」不夜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你眼望我眼，臭味相投的两名恶棍想到了一起。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只要他们的动作够快，抢在对方做出应对前，先一步探查出张谦的底细，这趟任务就算完成了……为了红彤彤的票子，受些皮外伤又如何！
似是感觉到有些冷了，张谦忽然将手藏进了毯子里。
这个小动作实在很不起眼。
又是一番眼神的交流，如今的恶棍们却是大眼瞪小眼，有劲无处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比起钞票，他们显然更爱惜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