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1994 第十一章 求醉
作者:醉卧品惊雷的小说      更新:2023-05-21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清冽的桃花酒,求醉的断肠人。

  一人独饮,只为一人。

  『木头,你就是个大木头!』

  冰在将化未化时最纯,人在将醉未醉时最真。出冬探手紧抓有如刀削的宽肩,深深望进张谦眼内,眼泪如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似要把心中悲苦,全部释泄出来。

  张谦唯有听着,一言不发的听着,似乎真打算做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木头。他并非无言可答,而是在用无言作答。

  无言是最好的回答,也是最坏的回答。

  破题儿头一遭,出冬推开了张谦。

  『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

  『你喝醉了。』张谦忙收摄心神,抄起酒瓶,不紧不慢饮下一口桃花酒。

  他不喜欢喝酒,但在该喝酒的时候,也绝不含糊。如果一醉能解千愁,他宁愿长醉不醒,然而事实却是,酒入愁肠愁更愁。

  明知道是错,还是要去做,岂非正是人类的天性?

  酒红初上佳人面,月影新磨壮士刀。

  『我有事要问你。』出冬牢牢锁定男人游移不定的视线,双眸含情脉脉,秋波澹澹,仿佛会说话似的,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使人不忍与之对视。

  『巧了,我也有事要问你。』张谦在嘴里弹了弹舌头,似在咂摸桃花美酒的滋味儿,笑容可掬地道。

  酒美,人更美。

  他非是不懂得欣赏美,只是不想自己越陷越深。凡事有因必有果,今日的苦果,都是昨日的自己亲手种下的。

  出冬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你问。』

  『女士优先。』

  『人家就不!』出冬白了对方一眼,精神略振。

  『你生气的样子好丑,』张谦替佳人斟了一杯热茶,哈哈大笑,状极得意,『我开始有些同情万先生了。』

  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在替「老万」发愁。冷漠而奔放,疯起来要人命的丝丝,痴情又无情,背负矛盾挣扎的出冬,再加上一个身份成谜,心思难测,引得无数人为之神魂颠倒,甚至甘愿下地狱的唐可媛……万魔的日子绝对不寂寞,也绝对不会太好过。

  察言观色,是出冬安身立命的本领之一。

  『不属于你的东西,就算离得再近,也不该惦记,就算得到了,也会引火烧身,使自己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多谢提醒。』张谦扬了扬眉梢,仍是一脸的写意快乐。

  『她是万先生的,从来都不属于你。』

  这句话既是警告,也是威慑。对待贪婪无耻的窃贼,万魔的态度向来明确,不纵容不姑息,时机来临时必杀之无赦。

  瓶子里的酒已经不多了。

  『她曾是你们的一员?』空腹喝酒没意思,张谦常以精彩的故事下酒。

  『自己去问她,别来烦我。』

  『真是抱歉,哈!那我换个问题……万先生是否打算放弃交换人质,即使抛弃丝丝,也要强留她在身边?』

  『他不会放弃那个疯丫头,也没干预过那个女人的去留,』出冬冷哼一声,却不知是在生谁的气,『根据她本人的说法,平淡的日子过得太久,想要制造点小激情,体验一把英雄救美的感觉。』

  『很有她的风格。』

  双目浅露喜色,瞬又敛去,张谦将酒瓶举过头顶,懒洋洋地撑起脑袋,隔空豪饮一线美酒,动作愈发放肆无忌。

  『还有呢?』他挖了两下耳朵,弹飞一块富厚的耳屎。

  『什么意思?』

  『做事随心所欲不等于任性妄为,据我所知,她并不是个没有大局观的人。我们在讨论的,是此存彼亡的生死大事,而非小孩子间的过家家……就算她再怎么任性,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全部的事业,乃至黑旗的未来开玩笑。』

  『所以?』出冬稍稍别过娇躯,整条脊骨凉浸浸的,脸露凝重神色。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张谦注意到了对方的异样,垂首沉吟间,心头不觉蒙上一层无名的阴霾。

  『她不在万魔手上,对么?』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傻傻的再去证实?』出冬忧心戚戚地道,『倘若她在万先生手中,由我向他陈情,事情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或许能保下你的性命,可是现在……』

  一番话有如晴天霹雳,震得张谦耳鼓发鸣。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万先生与金库做了什么交易?』

  『我没法告诉你,也不能告诉你。我只知道,他们是以利相交,相互利用的同时,也在小心提防彼此,所谓的联盟不是牢不可破。』

  言尽于此,这是出冬所能做出的最大妥协。

  向自己妥协,向真心妥协。

  『以利相交,利尽而散……重点不在立场,而在利益。』张谦勉力集中起精神,立刻把握到破局的关键。

  身心俱疲的小猫又钻进了男人的怀抱。

  她已醉了,自内而外、彻彻底底的醉了。

  『非去不可么?』明知无望也要去试试,唯有如此,今生才会无憾。

  『债必偿,恩必报,诺必践,情必守……唯有如此,今生才会无憾。』张谦顺势揽过佳人的肩膀,轻怜重惜,好不温柔深情。

  『还有呢?』

  『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出冬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有些问题,永远也不会有答案。

  张谦也确实没有让她「失望」。

  『也许两者都有,也许两者皆无……』

  『你也醉了。』出冬望着已经见底的酒瓶,轻声叹道。

  笑笑不说话,乏言以对的张谦摇摇头,不愿再欺骗自己,更不想再砌辞狡辩。

  他毕竟已经醉了。

  『祝你一路顺风。』佳人下达了逐客令。

  『多谢。』

  『你可以走了。』

  『饭还没吃完,怎么舍得走路?』张谦拾起筷子,替自己涮了一盘青菜。

  『太素,吃不下去。』

  『我还以为你在减肥。』

  『人家的身材好着呢,不用减肥。』

  起身离开,出冬背负着双手,古灵精怪的回眸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