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灵世 第九十一章 不正常的人
作者:鼻涕眼镜的小说      更新:2024-03-21

  不正常,首先是人不正常。

  来租房的人是穿着灰色长衣长裤,鼻子上夹着一副小圆黑墨镜的男人,看起来像是天桥底下的说书人,又像在天桥顶上的算命先生。

  他来房子里转了一圈后就很爽快地租下来了,但没有当晚住下,说是第二天再来,让陈桂芳把钥匙给他就行了。

  直到这里,一切还算正常,毕竟也不是每个租客都那么“急”或是“快”入住的,在租下后的第二天,或是拖个几天慢慢收拾完行李,处理一些事情后再来的也大有人在。

  而不正常的地方便在第二天入住时发生了。

  住在二楼的人不是昨晚和陈桂芳一起来看房,穿着灰色长衣长裤,鼻子上夹着一副小圆墨镜的男人,而是一个穿着符合夏天的短袖短裤,不戴眼镜,穿着平平无奇,长得也平平无奇,一点也不像天桥底下的说书人,也不像天桥顶上的算命先生,只是像一个在上下班高峰期挤地铁、随着地铁左右摇晃而摇摆的中年男人。

  不过,虽然是换了个人,但在他入住后,一切都没什么不正常。

  先不说在看房期间没见过这位中年男人的三楼女租客,就连陈桂芳也不知道换了个人住,原因很简单,因为房子租出去后,剩下的事她一概不理,或是说也没什么好理的,能使用的地方少了,出问题的概率也随之下降,再说了,她还巴不得没有租客打电话给她呢,毕竟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打电话来的原因一般都是退租。

  既然人都没觉得不正常了,那对我这样的一只鬼来说就更正常了,只要这个人还有脑子,脑子还能产生脑电波,有思维活动,能睡觉做梦就行了。

  管他昨天是男人,今天变成女人,还是昨天是女人,今天变成男人,只要还是人就行了。

  而这个人在睡觉前,又干了一件正常但又不正常的事。

  他从二楼走上了三楼,然后敲响了三楼的门。

  这件事正常在于同住一栋楼,同用一条楼梯的新租客找老租客打个招呼,反过来老租客找新租客打招呼也行。

  说白了,打招呼只是表面说认识一下,给对方心里留下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到时有困难还有可能会互相帮助,而实际上是一种试探,试探对方的人品是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也看看对方的第一印象如何,更重要的是,试探对方对自己有没有威胁。

  住在这样一栋无法开灯且仅有两个人住的房子里,除了夜晚的黑暗,还有黑暗中来自对方的危险。

  若是住在上下楼的是一个两条手臂都是纹满了花纹,甚至脸上还纹着一个“爱”字的人,哪怕他是一个充满爱心,时常去流浪动物医院照顾动物的人,他给人的第一印象都是危险,而在这栋充满黑暗的房子中,危险更是加倍。

  所以说,打招呼这件事是正常的,但打招呼的过程和对话却不正常。

  “你是?”一道甜美的声音夹着疑惑的语气从打开的门缝中传出来,还好,听着声音的就知道住在楼上的人不是一个大花臂。

  “我是住在二楼的人,今天才刚搬进来。”中年男人对开门的女人说。

  “噢这样啊,上一家已经搬走了吗?”女人的语气中还是有疑惑,而且比起前一句更甚,这是因为在她开门时看到出现在门外的人既不是上一位租客,也不是陈桂芳,便已经知道这个生面孔一位新租客了,但也不能百分百肯定,毕竟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人。

  而这一句中,她是真不知道上一个租客搬走的事,因为上一个租客似乎干着夜班的工作,白天她在学校时,他就回来睡觉,而她回来睡觉时,他又出门工作了,可以说是基本没有见面的机会,而上一次见面大概是像今天那样,他从二楼走上来打招呼。

  所以说,他搬走和不搬走都是一个样。

  但他还是搬走了,不为别的,还是那个原因,他在那天上楼打招呼时眼神不正。

  虽然在那之后,他们两个人没有再见过面,但我还是找了个机会。

  那天是周六,三楼的女租客不用上学,所以在睡懒觉,而二楼的男人下班回来睡觉,在他开门时,早已进入真实状态且来到二楼蹲点的我便跟着进入了二楼,然后给他来了一发真实的噩梦。

  “对啊,他搬走了,然后我正好找房子租,又正好找到了这里,然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请多多指教哈。”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打算和女人握手。

  啊,他居然想握手,这比眼神犯要严重多了。

  我站在女人后面,眼睛看着他伸出的手和女人的手握在了一起,然后时间过去了一秒,两秒,三秒,手还没松开,这已经超过正常握手的时间了。

  四秒,五秒,六秒,已经严重超时了。

  同时,我从女人后面走出了门,走到了男人后面,本想着让他在这里多住几天,但现在看来,是一天都不能多住了。

  “那个……”女人想把手往后抽出,但男人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挣脱。

  “等等,你不正常。”男人突然这么说。

  女人似乎被男人这一句“不正常”给镇住了,手不再挣脱,而且男人的脸色也变“不正常”了,刚刚还满是笑容的脸上顿时变得凝重且严肃,像是眼前他抓住手不放的女人欠了他五百万一样,生怕稍微松开手,人就马上消失不见了。

  不过,女人可不是被这么一句“不正常”就唬得不敢动弹,她在学校上过女子防身术课,那时候只是因为没抢到瑜伽课才不得已报上了女子防身术课,但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

  然而,在第一节课上,老师并没有教有关防身术的东西,而是给全班同学看了一个视频,视频里也没放防身术的教程,而是用一些数据和一些视频片段直观地展示了男人和女人之间天生的生理差异,以及因为性别差异而导致的激素种类不同,量的不同、相互作用之间形成和产生的肌肉量也不同,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防身术不是拿来打架的,而是一种创造逃跑机会且能有效延长逃跑时间的方法。

  于是,在第一节课结束后的后续课程中,老师便教了许多如何在不同情况下创造逃跑条件的“防身术”。

  其中就有这么一种适用于类似现在这种情况下的防身术。

  “要知道,猥亵、强奸等侵害女性的案件不一定都是有预谋,是身边的熟人作案,还有可能是出于一时的激情、身体难以压抑情绪的波动而发生的犯罪,尤其是当发生地点是在阴暗,四下无人或两者皆有的地方,男女之间还是第一次见面,比如在一条没有灯光的巷子中擦肩而过,在深夜公园中的公共厕所里有一男一女刚好从厕所里出来,或是某些偏僻、荒无人烟的郊外、山中,暴风雪山庄等地方。”

  教防身术的老师在台上这样说着,说完后突然伸出手指向一个同学,问道,“要是你在我前面所说的巷子中发现有人从你前面经过,但又马上转过头跟着你怎么办?”

  “我……我马上跑,然后大喊救命?”被点到的同学如此回答。

  “对,但又错了,跑对了一半,喊救命就是全错了。你应该先不动声色地加快走路的速度,然后观察身后的人有没有同样的加速行为,要是有的话再跑也不迟,一下就跑起来会有着‘打草惊蛇’的反效果,会让对方过早地意识到你已经注意到他了。”

  老师说完,紧接着继续说,“至于为什么喊救命就全错了呢?因为喊完救命后会有以下两种情况。”

  一、有除了你们两人以外的人听到救命声并循声而至,你获救了,但若是身后跟着你的人并没有加害于你的意思,那只需要加速走就行了,他也不会跟来。

  二、若是没人听见,而身后的人有加害的意思,你这么一叫,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让你不要叫,而且叫声会在某种程度上激怒对方,或许他对你意思在跟着你的时候摇摆不定,而你这么一喊,他可能害怕而被吓跑,也可能会害怕而冲上前,用简单有效的方式也就是粗鲁、可能会流血的方式让你叫不出声,然后受到更大的伤害。

  “所以,我们到了这时候就要冷静,万一没跑掉而被抓住时就更要冷静,冷静地观察周围可逃跑的路线,先假装顺从地听对方的话,然后等对方松懈时便用学到的防身术制造逃跑空隙,最后顺利逃脱。”

  “好的老师,我知道了。”

  “好,那接着我再问一个同学。”老师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定在了一个人身上,而这个人就是女租客。

  “要是你开门拿外卖时被外卖员抓住了手,你该怎么办?”

  “我……”女租客回答了,但不用多说,答案是错误的,因为她刚刚走神了,老师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我应该冷静,冷静地观察逃跑路线,而这里的逃跑路线只有一条,那就是自己身后的房间,只要能把手抽回,把门关上,那就安全了。

  但他的手抓得很紧,像钳子一般让我动弹不得,若是用力拉的话,说不定还会把他拉进房子里,那便真的是引狼入室,瓮中抓鳖了。

  所以,我应该先顺从他的意思……

  “不正常?哪里不正常了?”女租客顺着男人的不正常往下接。

  “你最近没有发现哪里不正常吗?”男人说。

  “没有不正常啊。”女租客说,心里想:时间上最近且距离上最近的一次不正常不就是你了吗?我还是和平时一样上学、吃饭、睡觉,对了,睡觉……

  “比如是晚上睡觉时的不正常,比如在梦中,经常做梦,还经常梦到同一个人?”男人说着,抬头看向了女租客,他看到女租客的眼睛底下有一抹即便是在周围的光源只有窗外的月光也能看到的黑眼圈。

  在听到男人说出这句话时,女租客再也不能保持冷静了,她一脸惊恐地看着男人,然后举起手指向男人,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你……你怎么知道……我……我的手?”

  女租客突然发现自己刚刚被男人抓住的手已经能收回来,并且还指向他。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吧?”男人说。

  砰,回应男人的一声响亮的关门声。

  “我不会害你的,我是来帮你的,不信的话你明天睡醒就知道了。”虽然关门了,但男人的声音还是隔着门传了进来,传到了女租客的耳朵里。

  说完,男人就往楼下走去,而在他身后则跟着一只鬼,也就是我。

  我一边和男人步伐同步地下着楼梯,一边看着男人的后背说,“我也没有害她,只是我没太多时间了,楼下的租客又走了,吸收梦力的过程不能中断,所以暂时地吸她一点,而且我也没有让她做噩梦,只是让她和一起预演未来的美梦罢了,反倒是你,说什么‘你明天睡醒就知道了’这种‘装神弄鬼’的话,在这里我才是鬼。”

  “所以,这句话我要对成下联送回给你。”

  “鬼是会害你的,人是帮不了的,不信的话你今晚梦中就明白了。”

  男人的钥匙插进了二楼的门,然后打开,关上,而我也跟着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