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悄无声息稳稳地落在科新大厦顶楼，严真下机后进入室内，早已穿着整齐佩戴工牌的助手上前接过手提箱。

　　“严所长一路辛苦了。您这边需要提前进行报告，今晚八点中心领导们需要临时会晤。”助手一边跟上一边说。

　　严真停下来看着她问道：“临时会议？关于什么的？”

　　助手也停了下来，双手将手提箱提在身前说：“我们也不知道，只是接到通知要求布置会议室，看起来很紧急的样子。”

　　严真微微眯着眼睛，而后说道：“不管了。我这边提前没问题，那赶紧安排吧。”说着在助手的指引下坐上电梯往会议室走去。

　　严真通过安全检查后进入会议室时，室内圆桌已经坐满了人，在严真进来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

　　严真与领导耳语了几句后到自己位置坐了下来，打开手提箱，将文件共享到圆桌前的屏幕上，逐一地给大家讲解实验过程。

　　“在原有基因工程和生物工程的基础上，我们通过对上万种物质进行排列组合一一验证，最终得到了以上结果，取得了一种能改变物种的混合药剂，至于变成什么物种，意志选择较为重要。另外，一般来说，身体素质越好的，药效期间力量越强，越能突破物种极限，至于对身体的损害性和副作用还在观测中。”严真一边展示图片一边说，“最后，今天需要各位做决定的事，是顾教授的一个申请。他申请，进行人体实验。”

　　严真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刚刚还活跃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大家纷纷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才彼此小声交谈意见。严真看了一眼领导，领导点了点头，严真便说道：“大家有想法还请大声说出来，我们需要一个结果。”

　　“我同意顾教授的申请。”一个人举了举手说道，“物种改变对人类而言是一大突破。试想，如果可以选择改变物种，残疾的人可以享受四肢健全的快乐，比如奔跑的鹿；体弱多病的人可以拥有健康而强壮的身体，比如威猛的虎；人类可以了解任何物种的生存状态，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每一样都能让我们与自然更好相处，从而更好的融入环境适应环境。”

　　“我不同意！”斜对角另一个人站了起来。

　　“人体实验有悖常理且不符合人道主义和国家价值观精神，半个世纪以前R国的惨剧不能上演。诚然，它的确是一大进步，可是让谁做试验品呢？实验过程中的意外谁来负责呢？更何况它只是靠药剂改变，而不是真正的改变。一项发明如果需要通过不可控的牺牲来造福人类，那么它也算不上成功。”

　　在场的人纷纷站队，逐渐争论起来，场面一时之间难以控制。严真早就想到这番情形，支持者会认为舍小保大，少数人的牺牲能够换取多数人的新生，为了时代的发展、人类的未来，必要的伤亡无可厚非；而反对者会强调人人生而平等，不能随便剥夺他人的权利，更不能赋予任何人超越底线和原则的权力，不然带来的社会危害将是不可估量的。

　　双方僵持不下争吵了许久。严真将双手横搭在桌子上，看着眼前吵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的人们，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顾天元那不紧不慢、泰然自若的表情。如果顾天元在这里，他会有什么一锤定音的论调吗？

　　严真没有办法多想了，因为领导让他说说看法。严真推了推眼镜说：“我不是科学家，这个项目我作为外行跟到现在，研究人员的辛劳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这是他们的研究成果，是他们的心血，我不愿意让他们的努力付诸东流，但是我还是没有理由和立场去支持。因为如果罔顾底线和原则，那么结果很有可能是我们所不能承受的。”

　　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领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先这样吧。人体实验先不要再提了，严真，你和顾教授商讨下，换个方向，不要止步于此。商讨的结果告诉我，需要的援助我来筹划。”

　　严真答应了下来，领导看了看时间，已经临近八点，便起身说道：“那今天会议就到这里吧，回头把会议记录发我一份，大家各忙各的去吧。”说完率先走出了会议室，大家也纷纷紧随其后。严真走在最后面，思考着怎么给顾天元以及研究小组回复。

　　严真没有被留下来参加临时会议，想来可能与基因试验无关，当然也可能是自己还不够格。

　　记录员很快将会议纪要发给了严真，他认真看了一遍之后才提着箱子和外套再次来到天台乘坐直升机离开。此时天已经全黑了，但在各色灯光的映照下，整座城市明亮如昼却又让人有些胆怯，奇异的颜色交汇成一幅状如鬼魅的巨大画卷，一眼看不到头。天台太高了，严真也看不清地下蠕动的是各式迷你一人车还是人本身。

　　随着直升机的离开，城市慢慢变远，逐渐成为一个光点直至消失不见，而他们也渐渐陷入黑暗，墨一般的黑暗。如果不是探照灯，甚至无法分辨出山体。但严真更喜欢这样的时刻，人只有在黑暗中，才会正视自己和不自觉地思索虚无渺茫的意义。严真看了看远处，天空中已经没有了星星，他已经记不起来上一次看到零星的几颗是什么时候了。

　　严真闭上眼睛，时而皱眉时而释然，没有再去理会路途中的一切。

　　到达新合研究所时，严真在门外踌躇了会儿。一阵风吹来，严真紧了紧衣服，昼夜温差大到犹如冬夏，白天热到汗流浃背，晚上冷得手脚冰冷。

　　严真刷脸进入所里，只有小助手向柔在信息中心。

　　“嗯？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严真一边脱掉外套一边问道。

　　向柔解释道：“所长您回来了。您刚走，顾教授说放我们半天假，大家这时候估计都休息了。我看仪器有些痕迹，所以清理一下。”

　　严真抖了抖衣服将它搭在椅背上说：“哦这样啊，那也好，多长时间没好好休息了。你弄完也快去休息吧，明早通知大家早饭后开个会。”严真说完便也打算回到自己房间，走出几步后又回头问道：“顾教授呢？在实验室吗？”

　　“没呢，您走后顾教授一直待在房间里，不让人打扰，晚饭都没吃呢。”向柔有些关切和不解地回道。

　　严真闻言折返了回来说：“行，那我看看他去。”说罢往顾天元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