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越觉得应该为出远门而做准备了。
古人曾云,适百里者宿春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他觉得宁县和京城之间应该不止一千里。
过了年他就十五岁,而他答应过师傅十五岁之后要去京城替他见一见故人。
他想,师傅都已经死了,那位故人是否还在?这一行会不会扑空?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倔强的人,答应过的事无论如何也要做。
无论成功与否。
路途遥远,最好的选择是与人同行,可惜李云深家的生意做不到京城,最多最多把他带出天池。
那也很不容易了,多少人穷极一生也被困在这座小城里。
摸了摸手里的玉佩,洁白的如同一块水晶,在阳光下泛着白光。
他说:“若是活不下去可以把玉佩给当了,若是能留下来你便去罢。”
这是师傅留给他的信物,所以他师傅以前应该是个很有本事的人,要不然谁会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当信物?
只不过老头子对他的过往忌讳莫深。
………
听说边疆战事吃紧,好在宁县离边疆尚远,战火波及不到这里。
而且他还小,上战场也轮不到他,要是真轮到他上战场估计这个国家也快要亡了。
把妹妹送回家后,宋越出了摊。
街边人多了起来,今天是初一,街边处处挂着红色的灯笼。
许多孩童满街野跑,想来是猎妖司来的羿师给了百姓安全感。
宵禁解除了。
这意味着妖孽已经伏诛,百姓又快活的走上街道互相串门。
宋越的生意很红火,来来往往的人很愿意掏出几文钱买上一副对联。
瑞雪兆丰年,今年下了好几场大雪,他们觉得明年的庄稼应该会长得很好。
手里有余钱,家里有余粮,朝廷征税不重,这对百姓来讲便是太平盛世了。
是该在门前贴一副春联。
宋越忙得不亦乐乎,装钱的兜子沉甸甸的,他决定回去的时候买两串糖葫芦奖励一下念玥。
休息的时候他会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露出笑容,偶尔传来爆竹的响声显得非常喜庆。
宁县一片安静祥和。
突然,人群中出现了骚乱,就像一瓢水洒进了油锅一样,热闹的街道一下子静了下来。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女子突然倒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周围的百姓不约而同的退避三舍。
宋越的摊子就在旁边,他忍不住好奇的看了过去。
倒地的妇人脸色青紫,浑身抽个不停,活像被邪祟附了身。
“李大娘!中邪了!”
人群中有人大吼道。
很快就空出了一片巨大的场地,李大娘也慢慢的不动了。
令人感到恶寒的是,她身子里居然缓缓爬出来密密麻麻的虫子!
白色的,黑色的…每一只只有米粒大小,从耳朵里,口鼻,甚至从嘴里慢慢的爬出来!
这场面让周围的人忍不住弯腰呕吐,旋即不约而同的撒腿就跑。
“快去找孙大师!”
“快走!莫被波及…”
宋越的脑子里浮现了前世里的“下蛊”
他脸色发白,这场面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崩溃。
太恶心了…
原本热闹的街瞬间冷清下来,宋越也不愿牵扯,连忙收起摊子准备回家。
突然,街巷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数队穿着黑色皂服的官差冲了过来。
为首一位看了看正在收拾的宋越皱了皱眉,道了一句:“把他带走!”
宋越一脸迷茫,他干啥了?
剩下几位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下不了手碰眼前的尸体…
为首一人见了骂了句:“废物!”
说罢就扯出一黑布盖在李大娘的尸体面前,“带走!”
即便如此,还是有几只虫子爬了出来…
宋越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顺从的跟在了几位官差的身后。
应该是询问现场发生了什么,他算是被殃及池鱼了。
不由得暗骂一声“晦气!”
………
衙门某处。
一个身穿蓝色袍子的中年男人端坐在椅子上,面前站着几个人。
“第四起了…这次出在街巷,盖不住了…”中年男人语气平稳,但是从眼神里可以看出一丝慌乱。
“赶紧把尸体烧掉!”
说话的人是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长相普通,只不过说的话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烧掉有什么用?”说话之人是个女子,“若不能给百姓一个交代,想来县里必定人心惶惶…”
“宁大人,不知您有何高见?”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此事定然不是一般人所为,这种事想来你们猎妖司最擅长…”
“这可是第四个了!”
张大人尴尬的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他到底是宁县的县丞,出了这种事他肯定拖不了干系…
“还是说你们猎妖司根本就找不出这幕后凶手?”
男人话音未落,女子手里就多出一把精致的弩对准了他。
男人瞬间寒毛就立了起来,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说不好真的敢杀了他!
精致的弩有一个贴切的名字,叫“力贯”是猎妖司特有的武器。
“这是干什么!”
眼看气氛凝重起来,张大人连忙叫停,“有话好好说…刀剑无眼…”
“猎妖司抓的是妖,抓人还是得看你们六扇门。”女子收起了弩箭笑着说道,仿佛刚刚一脸杀机的人不是她。
“许大人,你可以慢慢查。”
说罢,女子转身即走。
留下面面相觑的二人。
“宁弦这疯女人!”许安山看着宁弦离开后怒骂道。
这女人来头不小,诸多事宜麻烦的很,他早就看不敢猎妖司的那群人了,一个个眼皮子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
“飞头蛮是假的,有人用丝线刻意操控…”许安山思量着。
“许大人,定要查清此事,给我宁县百姓一个交代啊!”张县丞手微微颤抖,他叹息自己这县丞恐怕要做到头了。
六扇门和猎妖司都来了…
“莫慌,先把今天抓来都小子审一审…”许安山慢慢的说道,“先给百姓一个交待。”
“实在不行也只能如此。”
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万万不可!”县丞脸上一变,“还是以抓到贼人要紧…”
许安山没再说话,转身出了门。
………
宋越安静的坐在静室,已经快两个时辰了,还没人过来,他有些焦急,这个点已经该回家了。
终于,铁门传来响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进来,身穿黑服,面色阴沉的看着他。
“你叫什么?”
“小子宋越。”他回答。
接下来就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问话,宋越一一回答。
直到男人诧异的看着他,“你刚刚说到了有人下蛊?”
“我说的是或许。”宋越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这个?”
“家师早年走南闯北…”
男人沉默,起身准备离开。
宋越急了,连忙说道:“我何时能离开?”
“你不能离开,我怀疑你与此事有关。”男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道。
“我怎么可能杀人!我在那条街帮人写了四年的信,大人一查便知!”
“我当然会查,而且会很仔细的查。”
“咣!”
门被关上了,宋越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这叫什么事啊,好端端的,就看了个热闹竟然被当成嫌犯关了起来!
这衙门未免太过儿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