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这一年的冬天雪很大，到处白茫茫的。

　　天地相连也混成了一个白色球体。象

　　这本来就寂静的牧区一下子成了：千

　　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而活在大山

　　的一个个牧民也似乎进入了原古时代

　　，孤独的像是：原始森林里失散的猿

　　猴。相互之间根本顾不了你死我活。

　　潘美凤想象不出在这鸟不拉屎的深山

　　里，刘刚夫妇该怎样与病魔抗争。

　　牵挂王荣的潘美凤几次开车去探望她，

　　可都因车辆无法行驶而半路返回。在

　　那个年代牧区还没有电话，潘美凤也

　　因此断决了他们家的所有消息。直到

　　第二年四月中旬雪才刚刚化完。可是

　　到处泥泞泞的。尤其是水草滩，夸大

　　地说有种走进沼泽地的感觉。潘美凤

　　盼着，总算盼到五月份车辆能够正常

　　通行了。

　　这一天早饭过后，羊官赶着羊群上了

　　山，潘美凤在家收拾着屋子。这时候

　　憋了一冬天的狗开始练起了嗓子，一

　　声比一声响。“会是谁？”潘美凤猜

　　测着，敏感的神经让她想到了刘刚。

　　潘美凤放下了手里的活迎了出去，正

　　如她所预料的一样，来人就是刘刚。

　　以前那个一向穿着干干净净的，俩眼

　　发亮的男人。此时衣衫邋遢；胡子也

　　有了，像是很久没刮；俩眼血丝，像

　　是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不仔细看

　　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

　　潘美凤感觉眼前这个汉子像是一棵大

　　树被一冬天的积雪压弯了腰，正努力

　　的支撑着脊背的重量。

　　“刘刚你来了？是不是有事？”潘美

　　凤问着刘刚，少了以前的客套。

　　“嫂子，我媳妇想见你，能过去一趟

　　吗？”刘刚问着潘美凤，声音低沉。

　　潘美凤感觉那低沉的声音像是从他心

　　底发出的另一种哭泣。这种哭泣：

　　‘表面上看是无声的，无泪的。可在

　　心底，泪水已经汇成了溪水;它在心窝

　　里不断地呜咽着。’

　　这声音让潘美凤更加觉得难过。她控

　　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

　　声音平稳问道:

　　“现在就走吗？你还进屋吗？”

　　“嫂子，如果你没什么事，我们现在

　　就走。”

　　“好吧，我去开车，你前面先走。”

　　来到刘刚家，早到的刘刚在外面看着

　　狗。潘美凤瞅了瞅没见王荣的影子，

　　她知道：王荣的体质可能已经到了崩

　　溃的边缘，于是快步走进了屋。

　　屋子还是以前的屋子，家具也还是原

　　来的家具。虽然还算干净，但是没有

　　了以前的清新。而王荣靠坐在纱发上

　　，脸上越发没了光彩，眼睛越发无神

　　。看着她的样子，潘美凤觉得眼睛发

　　酸，可是自己不能哭。她告诉自己要

　　把眼泪憋回去。经历了生活太多波折

　　的她已经习惯了控制自己情绪，可是

　　这次让她着实费了好大努力。

　　王荣看见她进来，向她招招手说道：

　　“嫂子，坐我身边来。”

　　潘美凤坐过去抓住了王荣的手说道：

　　“你还好吧！”

　　“嫂子，我还好，想跟你说说话，所

　　以就叫刘刚喊你了。”

　　“早就想过来看你，一直走不了车，

　　今天刘刚不去，我也打算过来。”

　　“嫂子，把你叫过来没耽误你剪羊毛

　　吧。”

　　“还没剪呢，天气不好不敢剪，怕冻

　　死羊。”

　　“没耽误就好，我可以跟你多说一会

　　话。”

　　“王荣，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嫂子，跟你说说我和刘刚的故事”

　　王荣说完把头靠在了潘美凤的肩膀上

　　，她的样子是虚弱，是撒娇，是信任，

　　也是把潘美凤当成了亲人。可也越发

　　让人心疼。

　　王荣喘息了一会开始讲起了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