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宇宙,生命分布密集吗?”
眼见秦道广主动给自己倒茶,吉尔伯受宠若惊道:“低等生物偶尔有一些,智灵生物还是比较少的,但我估计一千万年后,就大不一样了。”
秦道广缓缓道:“怎么说?”
“宇宙中有个普适理论——大过滤器理论,可以解释来因。形成生命是概率极小的偶然事件,必须稳踏好几步,拥有合适的行星系统激发有机物,酝酿出可自我复制的分子,比如RNA,再从简单原核单生命,迈入复杂真核单细胞生命,再由有性生殖催生多细胞生命。
这时就有机会进化出脑量较大、会使用工具的动物。当他们的智商不断发育,掌控了核聚变,那就离星际殖民扩张不远了。起码殖民了本恒星系,这时才算勉强在宇宙立住了脚跟。
这漫长的进化历程中,他们对宇宙灾变,基本没有反抗之力,火山迸发、小行星撞击还算小儿科,主要是宇宙的伽马射线暴太可怖了,它就好像造物主的定时清理器。
幸运的漏网之鱼,就好像是宇宙的寄生虫,终究是极少数的。”
秦道广突然打断道:“那现如今,宇宙有哪些超强势力吗?”
“不太清楚,宇宙还没跨入大融合时代,很多种族对宇宙的有限认知,本来皆出自你玄天。”
眼见吉尔伯略染戏谑的目光望来,秦道广顿感一阵牙疼,仿佛有颗牙齿刹那间被虫蛀絮空了,却要假装自己洁白且健康。
吉尔伯不为己甚,继续道:“不过这一亿光年内,却以我们噬魂族、刍狗的讫点星、涅尼迦南的黑体星,最为势大。”
“哦,对了,你为什么觉得一千万年后,会大爆发?”
“探索能激发智慧之光,你们玄天这个说法是有一定道理的。宇宙或许真的有朦胧意识,比如人族摸索出了曲速引擎,或许某天它会以某种启发,分享给了蚁人族。
光速是宇宙抑制智灵生物扩张的第二砝码,当它被突破的那日起,这场战争,智灵生物就掌握了强大的主动权。
要彻底改造和占领一个星球,是容易的,一千年足够了。
宇宙再超光速暴涨,亦抵抗不住智灵生物指数级的暴增蚕食。
若哪日宇宙真要清理寄生虫,或许就唯有真空衰变一途了,其他手段,不管是大撕裂、大塌缩或是循环宇宙,皆逃不脱两败俱伤。”
听罢,秦道广的神情微微有点凝重,缓缓道:“第一限制又是什么?”
“普朗克常数!”
眼见一三旬妇人慌慌张张而来,秦如玉柳眉微蹙。
山崩地裂,树毁屋塌,雷音轰鸣,五个合道对战两人,却渐露颓势,秦如玉暗暗忧心。
合道圆满往日并不多见,这种人放在各国,都是国宝级别的存在,有醒目且深邃的价值。如今一下冒出两个,秦如玉怀疑这俩人应该出自杀堂。只有那些疯子,才敢完全不顾及修士修养,如此祸乱人间。
凤目微冷,扫了一眼浑身浴血的元丑,此人紧盯经纬伦不放,究竟是基于怎么样的心理,非要跋涉在人性艽野上,成为那赴死客。
等下是否将他直接定义为刺客之一呢?
这一刻,秦如玉的心思,忽风忽雨,烈焰冰窖,忽暗忽明,肃杀荒辽。
再扫了一眼萎靡却眉目含情的冬玉絮,秦如玉突然生出一股怪异之感。
若是当日,安平选了自己,这人可就是自己极为亲近之人了,想到这些,秦如玉杂念丛生,不经意间,迸出一股悲凉。
路边一排无主百合,沐浴月光,迎风而舞,似乎在微微低吟:鲜花怒放无人问,何日但遇怜花人,笑时眉目自风情,定是染得他人醉。
蓦然,一块碎石直射花儿,花瓣激射而出。
微微一闪,淡淡望着不断靠近的田绿萍,元丑神情复杂难明。
假装仓惶的田绿萍,飞靠秦如玉,她手中蓦然多了一把尺长小剑,呼,电刺秦如玉腹部。
月光下,花瓣姣姣,漫天飞舞。
“风,请你走慢一些,我怕我瘦弱的肩头,担不起一朵花的凋零。”
噗哧,剑锋闪电刺透秦如玉腹部,猩红溢出,秦如玉一颤一惊一痛,飞脚直踹对方胸膛。
极致的速度,带动劲风呜呜暴响。
脚尖蓦然被一股力场萦绕,速度顿缓了一缓。
“砰!”
田绿萍飞落十米开外,无声无息,嘴角鲜血狰狞狂溢。
“吖!”
甄若雨吓得一声尖叫,花枝乱颤。
冷芒电闪,冷静无比的秦如玉紧盯元丑不放。
天空音爆震颤,地面草木低俯,数十合道流星般飞跃而来,当头之人,衣冠赫奕汪洋自恣,正是——拓跋昊天。
战斗立刻止息,两道人影电纵而去,拓跋昊天紧追不舍。
刑捕和城卫军漫山遍野而来。
一个小男孩,蓦然哇哇大哭,飞跑而来。
眼见孩子抱着女刺客哭得撕天裂地,秦如玉合道护卫之一谭觉予,一把拨开孩子,翻看了一下女子,醇厚真气直透女子气海俞。
女子慢慢有了血色,发出一声闷哼。
“你是何人,为何刺杀公主殿下,谁指使的,说!”
涣散的瞳孔慢慢恢复焦点,望着被卡住脖子不断哭泣挣扎的儿子,田绿萍无声泪流直落,“造物主,请赠我一缕阳光,穿过枯槁梧桐,从缝隙里温暖他,请借一场东风,一刻吹长他。孩子,你原住我眉间心上,不该淋十二月正冽的霜。”
冷风荡开乌云,逼得月亮睁开深邃的眼,天地杂草凛冽,水波乱起涟漪。
谁言伤心画不成,画人心逐世人情,这一刻,元丑的心揪成一团,一下瘦了二两。
“请不要为难我的孩子,我乃梅英县蓝田乡刁牛建的媳妇——田绿萍。”
眼见女子两眼泛白,呼吸开始急促,浑身颤抖,蓦然她强提一气,呻吟道:“指使我刺杀之人是,是,狐僧梁义......”
轰,阵阵哗然。
天际一颗流星划过,女子头一歪,悄然而去。
遥远的天际,吹来一阵风,轻舒曼卷,怀抱温柔,可还没来得及抚过女子,却瘦成了一缕灰烬。没做好合格的妻子,更没做好合格的母亲,那眼角凄楚悲凉的一滴泪,是那么的顽皮,就是不肯落地。
沿一枚落叶,占卜人生的命运,从斑驳一下走到荒凉。渐行渐深的苦楚,已渗透眉间,如悲伤的皱纹,亦如千疮百孔的蜘蛛网。
凄厉的哭泣,并没有接近真相。
大道的艰辛,犹如真理的箴言,有时是写在脸上,有时是刻在心上,跪着读不懂,抱着伤不起,仰望又不甘。
这一刻,元丑暗暗发出一声叹息,这沉重的叹息,深一脚浅一脚的蹒跚,宛若岁月的沧桑。
被放开的孩子,抱着母亲,瑟瑟发抖,哭到几乎晕眩,悲伤浸染了白茶,无声无息盛开在群山,群山那贫瘠的三百里荒地。
蓦然,他放开尸体,恶狠狠望着秦如玉,挥舞小拳头,直冲而来,嘴里念叨着:“打死你这个坏女人!”
没人发笑这种幼稚,所有人就像一颗颗树,愣愣望着他。
突然,他们同时发出一声惊咦,神色惊诧莫名。
月光照射之下,地上,孩子的影子,蓦然多了一个。
他们下意识搓弄了一下眼睛,没有错,地上有两个影子,两个影子!
无数人刹那间脸色惨白,连心跳的节奏都是乱的,下意识惊呼道:“鬼呀!”
眼见孩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完全超越了认知,谭觉予感觉不对了,大手一张,向着孩子脖子飞拿而去。
“呼!”
小孩像条游鱼,在他力场的禁锢之中,一荡而过。
正给秦如玉止血包扎的女合道护卫宫雪娴,眉毛一蹙,一条丈长鞭子突现在手,手一抖,啪,幻影横生,电缠而去。
可擒凤锁龙的鞭子,仿佛被希格斯场不断重复赋予了质量,拖着笨拙、沉重的身躯,气喘如牛。
孩子再次一闪而过。
“铿锵!”
一排城卫军刀剑出鞘,在秦如玉身前,猛然一挡,汇成一道铜墙铁壁。
人潮之后,秦如玉凤目骤寒,她是绝不相信世间有鬼的,她知道,她遭遇外星人了。
任何物体对光线的反射、散射、吸收,都会暴露它的位置,此人不仅隐身了,还让光线直透他而过,使光线的传播不受影响。
这种负折射率的超构材料,绝不是玄天现在能掌握的。
可不管是电磁波、光学、声学、热学、流场隐身衣,皆不足以在神识场内隐形,她到底是遭遇上了什么样的黑科技?
刀枪剑戟之中,孩子像一只蝴蝶,闪电越过湍流,直掠秦如玉而来。
“啪!”
秦如玉一个踉跄,玉脸蓦然惊现一道小小巴掌印。
自己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开的刁文清,听得声响,偷偷睁开了一条缝,眼见仇人就在眼前,哪还顾得了许多,两只小手乱舞,啪啪啪,不断拍打在秦如玉脸上。
而救援的将士,仿佛迎面撞上一面无形之墙,不得寸进一尺之地,眼睁睁目眦欲裂。
然后,他们更见到了惊人至极的一幕,秦如玉竟然被小孩一拽而起,直飞天际,眨眼间,成了月亮之下一个小黑点,消逝得无影无踪。
听得消息的秦道广,发上指冠,携吉尔伯直飞而来。
夜鸟排成一行行,鸣叫着,飞向远方。凋零的落叶在劲风中,凌乱着盘旋,仓皇。花草的影子落在月光下,一荡又一荡,起起又伏伏。
一股暗流,如十二月的第一场冷冽朔风,刹那间,笼罩了整个玄武城。
......
九月星,今日红灯高挂,彩带飘飞,整颗美丽星球一派喜庆祥和。
去往九月岛的九座大桥,车满为患,天空飞梭如南归之雁,络绎不绝。
九月江上,无数小舟疾速掠过,鹭鸟纷飞。
远山重峦叠嶂、连绵不绝;白云缭绕山间、变幻莫测;晨曦清晨朗照,青翠欲滴。
天碧蓝,江澄澈,湖如镜,青山红枫尽倒映。
红色游鱼恣意,不时跃出藻纹铜镜般的水面;白鹭点点,悠然自得,栖息在烟雾笼罩的水边沙洲;无数鸳鸯畅游在时光清浅处,波澜不惊,一步一安然,如似一缕清风,在月色花影里迷了路,如似一只蝴蝶,途径一丛篱笆安了家。
这一江碧水,白天清澈透沙、水流舒缓;早晨清寂孤寒、微带霜意;夜晚月光朗照、明如水晶。两岸高山耸立,远眺重重叠叠,如同水墨画册;横看曲曲折折,好似缥缈屏风。
上得岛来,银杏不负秋,云蒸霞蔚之中,群山五彩斑斓,万千瑞禽翱翔,无数亭台楼阁掩映,如似踏入蓬莱仙境。
九月庄园,依山而建,占地百里,如似皇冠上的明珠。
迎面是一座巨大的石质拱门,门口两侧,两头石狮,左公右母,威严吉祥;左右支柱上,两个花瓶凌立,寓意出入平安;横梁柱上,四匹俊马奔腾,中间一头雄鹰振翅。
今日,普通人来到这里,道声“恭喜”,可以在门口领取九千五藏币,喜笑而归,尽显主家富埒陶白、富贵逼人。
有请柬者,再次前行,迎面两座巨大雕像,拔地撑天,栩栩如生,正是五太童话——任九和颜盈溶月。
整座庄园依山伴水,贵树名花随处可见,华美楼阁山穷水复,动态布局,造景含蓄,瑞禽灵兽画卷穿行,动静结合下,一派生机勃勃。
今日任九生母雍云湄,五百万岁生辰大庆,庄园处处张灯结彩,连空气都荡漾着喜气洋洋。
绕过圆形喷泉,迎面是巴洛克风格的大门,白色柱子巍峨耸立,大理石卷起雪白的涡花,乌木门窗皆是精雕细琢,林木掩映之下,更衬出红叶楼钧深宏美。
屹立门口相迎的,是四位三旬佳人,俏丽多姿,花颜月貌,楚楚动人。她们分别叫兰梦娢、云清雾、夜锦婳、萧韵寒,乃是颜盈溶月的助理,皆是跺跺脚,星系震动的人物。
壮阔古朴的大殿内,此时歌舞正酣。
九名异域长相的二八少女,一袭飞天妆造,既有少女的娇俏明丽,又美得神秘而辉煌,赤足上箍戴铃铛金饰,腰部配珠串璎珞,手臂上,臂环金饰熠熠生辉,五色飘带漫空舞动得诡谲多变,飘忽似流风回雪,好一幅仙子祝寿的喜庆吉祥。
五旬妇人雍云湄,圆脸,五官大气,双耳垂肩,右眉之上点缀着一颗观音痣。今日她容光焕发,一套红色为主,蓝色为辅,白绸缀之的缂丝锦纱服,更显得她喜庆又古朴素雅,风姿卓越。
“顺颂时祺,秋绥冬禧!”
“倚窗听雨思韶华,静数流年入烟霞!”
“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
“过客千万万,知己两三三。岁岁年年,朝夕相伴,赏花喝茶,有趣有盼!”
此等美妙话语,不断在宾主双方口中绽放,令天地仿佛都流光溢彩。
妇人身侧玉立一位三旬丽人,但见她鹅脸润且长,显端庄;笑弧短且流畅,像是深深地镶嵌在了脸上,显得甚是空灵优雅;桃花眼略带上扬,整体有一种很精神、高智力但不强势的明媚感;高颧骨带着丝丝攻气,这又给她带来一点力量和权威感;上庭和中庭偏长,下庭偏短,中庭长指向成熟,上庭长+下庭短,又带来幼态感。而这一丝丝矛盾感,更衬得她容颜,极度出彩。
无限吸引人的还有,她那带点孩子气丰润柔软的红唇,在秀挺的鼻梁、巧俏的下颉和娇美欲滴的嫩肤衬托下,令人狂涌其丽质天生的惊艳滋味。
无双艳色,时刻吸引着无数贺客的仰慕目光。
此女正是——颜盈溶月。
今日,令人极其怪异的是,如此重要的场合,庄园主人任九,却始终缺位,未见现身。
伴着漫天霓虹飞舞,现场珍稀佳肴,琳琅满目,如似蟠桃池大宴。
蓦地台上众女潮水般退往中央靠近后门的一方,合拢起来,使人忽然醒觉她们衣服的颜色,是经过精妙设计,配合得天衣无缝,由外缘的紫色,渐转为红、橙红、橙黄至中间的雪白色,刚巧是一朵色彩夺目的鲜花色相形状,教人看得叹为观止。
鼓乐齐歇。
众女悠悠清唱,贺寿名曲《颂韶华》。
温柔的歌声整齐划一,仿似时光荡漾在九月江月照下粼粼闪亮的微波,舒适得如仙女深闺内的绣花床,爬了上去,就永不舍得离开。
她们唱腔独特,咬字和换气间逸出动人心弦的甜美,令颂赞美好昭华的诗文,清荡于红叶堂广阔的空间里,摇曳着难以抑制的深刻情怀。
一曲即落,掌声经久不歇。
此时一三旬男子突然而来,在颜盈溶月耳畔,细声低语。
她目光一凝,告罪一声,微笑而去,一并带走的,还有那无数恋恋不舍的仰慕目光。
雍云湄扫了一眼二人背影,目光在三旬男子身上停留了片刻,柳眉微微一蹙,瞬间恢复慈眉善目,谈笑风生。
那是个极其俊俏的三旬汉子,名唤巫子胤,五官立体,刀削斧刻,对称至极,加上其时刻荡漾脸上的慵懒笑意,再配上若即若离的挑逗眼神,宛如行走的荷尔蒙。
当二人踏出红叶楼大门,四女的目光顿时汇集而来。
望着颜盈溶月的目光,仰慕且敬畏。而望着巫子胤的目光,皆荡漾着醉人的春意,令晴空倍增澄明。
而巫子胤眨眼俏皮一笑,若春风拂面。四人蓦然有种奇异之感,仿佛那一刹,天地独独亲吻了一下自己,心花怒放。
随着颜盈溶月随手一招,兰梦娢、云清雾,后行跟随而上。
颜盈溶月迈步而行的风姿,令人倾倒。她的风华,既有自适其道的妩媚,又挈带一股杀伐决断的矫健,似缓实快。
密被白色星状细绒毛的迷迭香,花冠蓝紫,正飘逸淡淡清香;蝴蝶兰微微摇曳,勾画着粉紫色的梦乡;红尾鸲立在木芙蓉上,鸣声啾啾。
蓦然,它一振翅,直飞缓缓移动的雕像而去。
颜盈溶月的脚步,缓慢了下来,望着雕像,唤起思量,待不思量,怎不思量,目光瞬间变得迷离。
巍峨的任九,笑容灿烂,眼珠晶莹,眸光如水,正缓缓迎接自己而来。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世人皆言,眼睛会随着年岁清澈,如同露珠滤净空气,可为何换了自己,却日渐混沌黯淡。时光如水而逝,天地仿佛投下了一道边框,锁定了某些东西最后的形状,使它们不断支离破碎。
而我,是如此孤独且完整。在无数个夜晚,我独自顶着冷风,伫立在鸳鸯的眼睛里。为听一首鸯鸟的哀歌,我倚暖了石栏上的青苔,青苔凉透了我的心坎,但鸳鸟不来,鸳鸟不来......
鸳鸯楼采用的是流线型魔幻建筑风格,如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慵坐鸳鸯,阳光照射下,疑幻疑真。装饰大异于庄园内其他极尽绮丽华美的建筑,色调淡雅。
方落座半响,一位身披银色风衣,头带头套的男子,如风雪而入。
想来是月光有加青睐,冷眼天下熙攘,透过日色,独赐他一身皎白。
颜盈溶月微微蹙眉,有贵人早早相告,今日有神秘人要来拜访任九,希望她早做安排,万没想到对方还真“神秘”!
随着此人缓缓拉下头套,但见他年约四旬,体格魁梧,雄伟如山,一双电目深邃难测,似乎流荡着只有悠久岁月才能积累而来的经验和智慧,这又使人感到他的年纪远超外貌。
相格非常独特,脸形宽而长,下巴兜翘,鼻子丰隆有势,两颧浑圆,面相奇伟、不怒自威、肩阔手大,远远望着,已有种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不可一世的豪雄气概。
对方如此装束,独自漫步而来,可颜盈溶月眼中,对方哪里是一个人来,同行的,分明是暴雨狂风。
一下娇立而起,不知觉已相迎数步,柳眉轻颤道:“横空昊阳!”
来人对着颜盈溶月缓缓点头,蓦闻兰麝扑人香,顿时望向落后一步的巫子胤,目光如刀,紧盯数眼,霍地浓眉微蹙,开声道:“你不是任九。”
语音浑厚沙哑,极富质感。
只一句话,巫子胤但觉,天地突降重山压肩,心灵狂颤!
“请请出任九!”
蓦然听到这个名字,尤其出自横空昊阳口中,颜盈溶月愣了一下。
五十亿亿颗恒星阵,六兆兆兆智灵海。那些波澜壮阔的人生,不断在眼前撑篙而过,可怎么看,里面都有一个倾盆的自己。
轰隆隆!
天地大体是下起了大雨。
也难怪,才刚开始想你,雨就如此大了。
“任九有事,无法现身,上议长若觉得有话可与我一说,就请就坐,若无话语,我送上议长!”
被针刺了一下,横空昊阳略带轻蔑道:“话有,哼,但我怕你,担不起!”
“上议长最好检点你对我说话的语气,天下间只有一个半人,有资格这样对我说话,一个是我干娘雍云湄,另半个是任九。”
“好,我会检点,那现在请他们三人出去,我们单独谈。”
“他们皆是我的手臂和双脚,上议长愿说则说。”
横空昊阳面无表情盯了眼前佳人一眼,又冷漠扫了眼巫子胤、兰梦娢、云清雾,缓缓就坐。
沐浴微雨,黑萨姆神色复杂道:“何必对鸠摩映云如此客套?”
金飞玉转头望了他一眼,神色略微复杂。对方的心思,她似懂非懂,漫长岁月,对方不倾诉、不表达、不行动,就那副鬼样子。
这若有若无的朦胧感,让金飞玉想找个机会,狠狠拒绝都难。
她幻想过,是不是直白猛打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
那幕场景中或许会有三个回答:最伤人的是:你有病,别自作多情了!
最恶心的是:你是不是经常问男人这个问题呀?我猜,你只问自己喜欢的男人吧?
最渣男的是有回应无需求:喜欢,不过,我觉得你这个问题问早了,喜欢,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索取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她从来就没有幻想指望过,一下获得一句明明白白,简简单单的回答——是的,我喜欢!
这么些年,她也抱着玩玩和故意刺激他的心态,放荡过,可那些人很快就消失无踪,这更令她充满了不忿,乃是,怨恨。
左侧山岭,一颗迎春树灰褐色的老树皮片片在脱落,依旧伴着大风,尽情舞蹈。
呵呵,如今呀,自己还不如那棵树,却要学着它的轮廓,就那么孤独的屹立时光彼岸,羡慕着,回忆着,着迷着那些,处事时不瞻前顾后,纵情时不过于谨慎,以及爱恨时,可以任其愚昧的永生少年。
抬头望了眼黯淡月亮,它仿佛夜晚朦胧的伤口,经久不可愈合。
半响,金飞玉揶揄嘲弄道:“那四人里,有三个是元婴级高手,想当愚蠢和自大的代名词,你去呀!”
黑萨姆冷冷扫了几人一眼,自顾自一声冷哼。
郭琇莹第一眼见到李恣欢,就被深深惊艳到了。
眼前人如一枝春雪中凝冻的洁白梅花,浑身带着隐隐香气,明媚如同天边灿烂的朝霞。她的容颜如冰雪洁白,气质如梅花清雅,衣衫如云霞般飘逸明艳。
一句古诗“一枝春雪冻梅花,满身香雾簇朝霞”,仿佛就是为对方量身打造而流传的。
此时,她正背对众人,对着墙上的三幅画像,焚香敬酒。
那三人,赫然是亨利摩根、安妮鲍利,以及埃里克,他们笑容春风满面,好似成了再不陨落的星辰,跃然而高悬。
望着对方将一杯杯酒,洒在三人面前的空地,那酒极端怪异,碰到地板,竟然瞬间升腾起缕缕雾气,仿佛挈带剧毒似的。
公门擎苍的心,刹那间,落起了暴雨。
他是知晓毒蜂后与无尽之爱恩怨的,若说李恣欢是想请鸠摩映云来谈和解,他决没这般幼稚,此刻的他,如临大敌,“李恣欢,我们在这里的消息,全宇宙皆知晓。我希望,我们今日登门,真切是来做客人的。”
淡淡一笑,李恣欢认真凝视了万道清四人几眼,突然,给桌面的空酒杯斟满酒,递了过来,“别说我李恣欢,不懂待客之道,来,这杯毒酒,赐你喝了!”
“铿锵!”
锋利长刀“大勇”,瞬现公门擎苍掌心。
长直柄,刀身长而平直,刀脊厚,粗看像朴刀,但又不及朴刀的柄长。刀柄可以拉长,瞬间由单手握持变成双手握持,刀身厚重,一看就知晓,他刀法上重劈砍,大开大合,血性悍勇。
莱克汉姆几人双目寒光爆射,直刺而来。
握刀之手,青筋暴跳,公门擎苍如满弦之弓。
李恣欢神色依旧淡然,面无表情道:“喝不喝!”
窗外风雨声呜呜作响,现场气氛寂静且冰冷。
一眨不眨,紧盯李恣欢,半响,公门擎苍刀交左手,缓缓拿起了酒杯,深深望了一眼鸠摩映云。
鸠摩映云正想阻止,咕噜一声,酒已一下消失在了他喉咙。
酒泛冰凉,如似冬时春,脑神经一下倍数迅捷,透过圆窗,可以清晰无比地窥视到每一滴雨水的轨迹。
眼见鸠摩映云望着自己的目光,饱含忧虑和温暖,哈哈哈,公门擎苍一声豪雄大笑,祭奠用上凝神酒,豪!
李恣欢嘴角一咧,涌现一丝赞赏,又瞬间恢复淡然,“你二人来此,所为何事?”
鸠摩映云目光一下迷离,“寻找一个人,有人说在这里见过他。”
“谁?”
“容云鹤!”
容云鹤,这个人李恣欢听说过,边际小人物,不值得她花却心思,转目万道清,“你们来自玄天?”
或许是讲好,要把更多机会留给郭琇莹历练,但听她微笑开口道:“蜂后该知道我们的来意,这样吧,我说得明晰直白些,释放路昀亨、沙沈,归还太空探索号。”
话语仿佛如惊雷炸响,莱克汉姆几人,脸上一下爬满忧虑。
鸠摩映云亦是微微一愣,扫了眼郭琇莹四人,又扫了眼公门擎苍。
对着她会说话的目光,公门擎苍流露微微苦笑。
爱情就像照片,需要大量的暗房时间来培养。而在这条追逐花开的泥泞小路上,并不能肆无忌惮,某些边界感,依旧得牢牢把握。
他到底出自玄天,万道清几人没有透露身份的意思,对二人又没有生命威胁,他亦不好多言。
李恣欢闻言,脸上波澜不兴,内心却瞬间翻江倒海。
毒蜂后在外域这犄角旮旯里谋生,科技上想获得大进步,太不容易了。如今他们的战舰,最快速度也就3024倍光速,相比于玄天和五藏钨,差距,那不是一点点。
有幸获得太空探索号,毒蜂后科技院那些科技大牛,眼睛都红了,恨不得吃睡都在上面,敢说归还,他们能生吃了她李恣欢。
然而,相比玄天这头大象,她毒蜂后不过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有说不的权利吗?
“路昀亨、沙沈,你们可以带走,我毒蜂后出一笔资金,买断太空探索号。”
“不行。我们可以不追究你的冒犯,太空探索号对于我玄天,有标示性意义,必须归还。”
“若我说不呢!”
“蜂后最好考虑清楚再回答。”
望着四人的气定神闲,李恣欢霍然目光如刀,仿佛一下可刺穿郭琇莹灵魂的最深处。
莱克汉姆几人衣裳无风自动,暴戾气机渐渐勃发。
半天得不到回答,郭琇莹依旧慵懒,如一只沐浴春阳之猫,手指开始有节奏连续敲击桌面,笑盈盈道:“我想,蜂后一会定会后悔的。”
“砰!”
遥远处一处军事基地,三艘巍峨的无敌级超级战舰蓦然炸开,整座基地一下残骸漫天激射,火光冲天,报警的信号呜呜狂响,风雨中,无数人影耸动,乱作一团。
李恣欢的通讯器狂震而起,半响,她面冷如雪。
“你们就不怕,今日再也踏不出这万里阳光!”
铿锵,莱克汉姆八人刹那间刀剑出鞘,将几人围在中间,眼泛凶芒,择人欲噬。
郭琇莹淡然一笑,毫不为意,“蜂后,这只是一个小小警告。我再告诉蜂后一个消息,半年前,我等四人曾相聚文景星上紫瑛峰。”
轰,李恣欢脸色骤变,目光变幻如旋转之涡轮。
文景星距离这里不下三十亿光年,短短半年可达?
玄天这是哪里着魔了,对外域,就这么重视?!
本以为在这里落脚山高地远,虽面临天魔人不断扩张的忐忑,但到底是身在旷野的风,逍遥恣意,那如今,她担得起得罪玄天的后果吗?
跨过野蛮增长期,李恣欢发现,自己变得束手束脚了。
巨人之手,要落下来翻江倒海了,那大海的睡榻之上,是不是布满了惊涛骇浪的梦。
李恣欢缓缓迈步窗前,抬头望月。
昏暗的月光下,她的背影,有点孤寂,有点迷离,有点潮湿。
百万年前,她第一次见到这颗月亮,它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而刻下,它成了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纸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
隔着百万年的辛苦路,往回不断逆流而上,而记忆中,那再好的月亮也不免带点凄凉。
这一刻,下玄之月仿佛听到了一位佳人的呓语,“我想给今晚的你以拥抱,来报答这些年,枕边的月光。”
......
“此次想请你帮点小忙。”
横空昊阳嘴中的“小忙”,若你真将它当作举手之劳,颜盈溶月绝没这般幼稚,“请说。”
“以五太的名义出面,替我买下XW11T~XW22T以及LY303T的全部恒星,及附属的所有行星、卫星。”
随手一划,眼前蓦然现出宇宙三维投影图,盯着那十三颗恒星,颜盈溶月顿时柳眉微蹙。
外域这些年,很多星球被抢占,五藏钨商业部会同国土部出土了一条奇葩的规定:蛮荒星球原则上,只租,不售。支持企业自主前往开发蛮荒星球,万年之内,只要每年向政府提供开发进展报告,并支付1五藏币租金,联邦承认并保护开拓者的利益。
巨大的经济利益催动下,这条规定,大大拓展了五藏钨联邦的疆域。
购买LY303T太阳系,不难办,无非是钱的事。
可这XW11T~XW22T,那就很棘手了。
这十二颗恒星地处外域蛮荒,已经临近火鸟星系旋臂战线,租占下来开发,问题已不小,买,断然不可能!
谁敢这样干,段玉枫会在你家院落放上一头大狼狗,呸,再狠狠啐上一口浓痰,最后,将所有恒星像羊群一般,通通赶走,再一沓冥钱砸你脸上。
“蜂后,今日我们过来,还有一件事,想跟你合作。”
一阵劲风袭来,斜风愁雨沾染了李恣欢一脸,躲都躲不掉。雨前雨后各有哀愁,有风无风都不自由。凄清的冷意,以无声的呐喊,如这阵风,飞快掠过广阔的荆棘星。
“若此事合作功成,太空探索号同级飞船,无偿送你五艘!”
李恣欢缓缓回头,盯着佳人晶莹清澈的眸珠,神色波澜不兴。
眼前女子,走在美丽的光彩中,像夜晚,皎洁无云而且繁星满天;明与暗的最美妙色泽,在她的秋波里完美呈现。
半响,李恣欢淡然道:“郭姑娘刻下还会在静谧夜晚,枕着月光翻书吗?”
郭琇莹嫣然一笑道:“心野掉了,很难静下心了。”
“是呀,心野掉了,就掉不进书里了,就没心思干活,就只适合日复一日地坐在荒芜里发呆,在黄昏和夜晚的缝隙中,一次又一次地消融。彼时,你很难再回到真实的人世间,捡起上进心,努力去做一个世俗的成功者。因为你已经知道了,在山野中,在天一点一点黑下来的时刻,一切都无关紧要。知道了,就再也没法装作不知道了。”
那一刻,月光在对方的幻影里起舞,以一地银白泼天的模样。对方那若隐若现的拒绝,好像,就只差踏上最热闹的地方,在所有人的面前,写下一个大大的“不”字。
“我的心思没蜂后这般百转千折,但我确实明白一个道理——不惊扰别人的宁静,就是慈悲;不伤害别人的自尊,就是善良,对吧,圣女。”
目视郭琇莹,鸠摩映云心思电转,脸上却嫣然娇笑道:“是的,人活着,发自己的光即好,不要吹灭别人的灯。”
公门擎苍此时,倒成了场上心思最复杂的人,没有之一。
舍弃一切,陪伴鸠摩映云这一路,他的脚下像装了弹簧一样轻快,可越靠近羌棘星,他的笑声越低沉了。
他的心脏裂成了两间卧室,一间住着欢乐,一间住着痛苦。他不能笑得太响,否则笑声会吵醒隔壁房间里的痛苦。
本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可突然遇上郭琇莹几人,他不禁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可如今看来,希望是有限的,失望才是无垠。只要这双方达成合作,他和鸠摩映云的丧钟,便敲响了。
是否参与破坏,这是个沉重的问题。
突然,他想起一个故事。丈夫是工商局长,妻子是名杀人犯,为了家庭这个小结构的稳定,联邦律法没有要求丈夫有举报的义务,但,千万别成为帮凶。
这一刻,无尽悲凉萦绕,公门擎苍落寞一笑。
郭琇莹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目视鸠摩映云,灿烂一笑,接着转目李恣欢,娇声道:“荆棘星原来或是一片净土,如今却再也不是了,它很快将沦为风云激荡、瞬息万变之地。世间的风雨,是无常且残忍的,它将你洗刷,首先是眼泪,然后是血迹,最后,不过就是那几笔苍白的粉笔字迹。”
李恣欢略染好笑加不忿道:“怎么,你玄天就这么好心,要做了那无私救世主,圣女的名头看来,可以如愿摘下了。”
鸠摩映云淡淡一笑,恣意洒脱。
“呵呵,有诸位当家的在,还轮不到我玄天来救赎吧。抛下这百亿子民初始情怀不谈,刻下,我只望见他们身上那件叫幸福的红斗篷,猎猎作响;我还望见,那里面充斥着,诸位当家呕心沥血的碎布。”
玄天这头庞然大物的大雪和滚石,若一定要野蛮肆虐,足以一下将你身体里的劣马,驯成一头诗。
对着这个温和女子,李恣欢蓦然涌现一股莫名的好感,终于开声道:“你们想跟我们合作什么?”
“我玄天出技术、人才和部分精密设备,你方配合我们,将XW16T改造成星际煅炉!”
轰!
刹那间,毒蜂后诸人心灵,落下惊天炸雷。
“上议长,大老远跑这一趟,就不怕我办不下来。”
“别人很难,不过凭你五太的手段,定会有办法的。”
目视横空昊阳,颜盈溶月暗暗一声冷哼,对方敢买,该考虑的自然都考虑过了,那上面到底藏了什么了不得的资源,要不要借机插一手呢?
“上议长要我五太出面,那总不能朦朦胧胧,潦潦草草,总得告诉我上面都有什么吧。”
“你真想知道?”
“闭起眼睛走夜路,上议长,真当我们是小孩吗?”
望着这朵带刺的玫瑰,横空昊阳沉吟半响,终于吐露道:“XW11T~XW22T基本是幌子,其实,我只要其中的一颗星球-XW16T。这颗星是——反物质恒星!”
轰!
颜盈溶月四人,眼珠赤红,身躯狂颤!
将宇宙第一大企业-五太集团整个抛售,都买不起这颗星球的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
炙热目光急速变幻不休,然而百万年的人生跌宕起伏,令颜盈溶月突然迸出一股即将滑落深渊的可怖感,深吸一口气道:“今日我没有见过上议长,送客!”
“砰!”
桌面被一掌震出无数可怖的裂缝,刺目狰狞。
风雨被这股气势,压迫得疯狂外卷,李恣欢的气机狂暴激荡,宛如一头噬人的猎豹,“你玄天好狠的心呀,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给我们跳!”
屠夫艾蒂奇更是暴怒道:“想拉我毒蜂后百亿子民给你们陪葬,你信不信我现在一个召唤,段玉枫的万亿骷髅军团,瞬息能将这片虚空占满,令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合道修士金飞玉,双眉一下皱成能夹死蚊子,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无声一叹,一言未发。
“哈哈哈!”
郭琇莹蓦然娇声大笑,“蜂后是认为有了这XW16T,百亿毒蜂后子民就解套了枷锁,鸡犬升天,还是认为,我玄天真就这么好欺?!”
突然,她凤目骤寒道:“你们信不信,五藏钨的一只蚊子还没飞过来,你们的十颗星球,就如焰火绽放在虚空!”
眼见毒蜂后诸巨头惊疑不定,郭琇莹语气又变得舒缓道:“由单纯到复杂,再复归成熟的单纯,我名之智慧。由混沌到清醒,再复归自觉的混沌,我名之彻悟。
单单传递一个XW16T的信息,就能让你们解套?幼稚!它,是你们生的,还是你们养的!这样一个自我安慰的臆想,难道,真不是个沉重的负担吗?
你知道吗,一个躲在黑暗中的爱人,无论你怎样呼唤,她都不会出现。五藏钨若是救世主,你们今日,还会在这里胆战心惊,苦苦挣扎嘛。”
眼见对方的神色渐渐恢复平静,郭琇莹舒柔激昂道:“我玄天做事,不会顾头不顾腚,星际煅炉大成之日,就是你毒蜂后所有人,同步迁移之时!
我玄天,定会予你们一片新的美好家园,予你们一个自由的崭新开始,予你们一个放下一切的轻松释然!”
屠夫艾蒂奇虽然不再冲动,此时依旧桀骜冷哼道:“少给我们画饼,一个反物质恒星的分量,你真当我们一无所知,再说了,就你一个小姑娘家,话语分量够吗?”
郭琇莹淡然一笑道:“反物质恒星,分量是很重,或许重得普通人足以拥有一片新天空了,呵呵,但这其中,一定不包含在座的诸位。别忘了,燕飞是怎么死的!”
眼见鸠摩映云跟随着毒蜂后诸巨头,脸色同时一悸,郭琇莹暗暗一声叹息,转豪气道:“凭什么保证?凭我是郭琇莹,凭家师是——牧太宗!”
蓦然一一指向万道清三人昂然道:“凭他,万道清,师尊-醉流年;凭他,千沧雨,师尊-龙赫轩;凭她,风羽萱,师尊-花清宛!”
......
“颜盈溶月,我理解你的危机感,但我这一走,你可就要与十万年最珍贵的消息,交错而过了,哈哈哈,你确定,不后悔!”
目视对方盯着自己,缓缓罩起头套,颜盈溶月发现,今日会见横空昊阳,是个巨大的错误!
火焰虽美,但不能靠得太近,否则,玩火者必自焚。
横空昊阳假惺惺指名拜会任九,那对方的筹码是什么,还需要揣测嘛。那自己拒绝得了,这种甜甜的鸠毒吗?
望着对方宛如一道银光,即将消逝天地,颜盈溶月蓦然望见,那雪白的天地里,现出另一个自己,她一袭红衣艳艳,踏碎漫天沸沸扬扬的雪,手捧一束紫色三色堇,向着自己嫣然一笑。那一笑,洋溢着最真挚的欢乐,可温暖自己九亿年。
“说吧,任九在哪?”
横空昊阳顿时止步,缓缓转身,脸上荡漾一股你无处可逃的淡嘲,仿似一个售卖梦想的恶魔,“黑狱星。”
颜盈溶月柳眉微蹙,纤手一摇,“你们先出去。”
目视三人离去的背影,颜盈溶月并没有如横空昊阳想象中,那样激荡,反而好像在凝望的风雨中迷失了自己。
这十万年来,相识飒沓的四海宾客,逢人杯筹交错,独踽却偏爱行歌。可神明都无法书写不败的诗篇,更何况渺小的自己。
“敞开了说吧。”
在一种极致的清淡中,横空昊阳的灵魂,仿佛遭到某种撞击,发出一阵轰鸣,好似那是一朵昙花夜晚泪水滴落时的低吟。
佳人高高卷起来的团子头,露出额头和立体的脸型,晶莹的眼睛泛动灵光,在金光闪闪和荷叶石的衬托下,她的肌肤白皙如雪,金色圆领外套上,有着密密的暗纹,深度变化,呈现出质感,再加上其领子边缘嵌着钻石,令她整个人闪闪发光。
内搭的连衣裙也很华丽,那是繁杂多变的纯手工刺绣,颜色的浓淡变化,自然地营造出层次感,腰间用金属感强的金色细线一束,更令她令人垂涎的八头身,尽显其清秀高贵,气度满分。
再次落座,眸光荡过一丝欣赏,横空昊阳缓缓道:“两百万年前,毁灭彩虹之战后,联邦全民暴怒,疯狂叫嚣发起天罚之战,可上参无念此时,却给我和羌棘,秘密传来了一条消息。”
瞭望风雨,横空昊阳如似陷入一场梦境,低沉呓语道:“他说,他找到了一条挣脱五太宇宙束缚的艰险小路,予他两百万年和平时光。
彼时,群情激愤,我们亦非三岁孩童,岂肯轻信。当时,羌棘秘密派了三个人,过去衡量他疯狂设想的可行性。这三人分别是风野、格温德琳,以及,百里晟。
归来之后,这三人一致认定,上参无念设想无差,进而,有了我以军费拮据的拦止一幕。
而那时起,风野三人好像都变了个人,第一个是科技院院长-格温德琳,她疯狂利用各种手段,在自己以及他人身上做实验,不但将自己,变成了半人半鬼的魔怪,还制造出很多骇人听闻的怪物。这些东西,大多被联邦秘密灭杀了,但还是逃了几个,这其中,就有如今鸿墨麾下的对偶体。
第二个是百里晟,归来之后,他开始默默和联邦疏远,沉迷于利用念力,令自己超脱。而刻下,竟然真被他踏出了一条奇路,跃然跨入超一流之列。
而这三人里,最极端的,非风野莫属。此人以未来抗衡上参无念为由,怂恿羌棘,创立了一个拥有高度自由裁量权的秘密强大组织——夜狼卫,这个组织后经不断进化,成了羌棘排除异己的暗刃,无数人遭到他们的秘密囚禁和杀戮。
而这其中,就有——任九!”
颜盈溶月凤目骤寒,“他一直紧守商人本分,远离政治漩涡,为何被抓?是惊人的财富和影响力,还是作奸犯科?”
“报给羌棘的罪名自然冠冕堂皇,但我知道最根本的原因,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
横空昊阳没有立即回答,凝望窗外风雨半响,缓缓道:“任九的神识,是不是有异于常人?”
轰,天地一声惊天炸雷。
高乔松跳下无人飞梭,望了眼宽旷寂寥的大街,心情微微失落,转眼,缓缓激奋。
这颗方圆百里的灯笼形囚牢,被他称为“檐年红”,孤馆灯青,野店鸡号,旅枕梦残,他在这里将近一万年了。这百里方圆哪块破石上,有野猫撒过尿,他都一清二楚,早已厌倦了这里。
他是个外表三四旬的瘦削男子,狱卒。两百万年了,檐年红原来只有囚犯跟夜狼卫,没有智灵生物,除了那些不懂得幽默为何物的机器人。
或许是那些该死的夜狼卫还没有彻底磨灭人性,有情感和生理需求,这里渐渐出现了一些俊男美女,这像滚雪球一样,慢慢拓展出了一个小小城镇。
这些智灵生物,还是别叫生物了,不尊重,都统称为人吧。这些人,都是签了合约的,高薪,但离开之后,会被抹去有关于这里的一切记忆。
为了漫长的寿命不会过于无聊,他一段时间,都要给自己换个性格模板,换种活法,刻下的“他”,是个豪情的壮年。
万年来,他最热衷的休闲,就是去娱乐城“夜归人”去找扶红雪。那是他的山野万里,他永远走不进去的梦。
对方的心被范无救霸占了,那是颗参天大树,昏暗的树影投射在雪地上,寂静无声,显得阴气沉沉,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孤独是关上灯,与发光的灵魂为伴,这里没有白昼与黑夜,他下了班的那刻,就是黑夜。
他脚步轻快,如脚底有弹簧,他要与发光的灵魂作伴去了,不管是他的,亦或,佳人的,刻下都发着光,如似一盏红彤彤的灯笼,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门口一排丽人笑靥如花,对每个客人流露风情万种,这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阶梯突然一个踩空,人一个踉跄,对着立柱急扶而去。
扶红雪的闺蜜萍雨,一见是他,顿时笑脸打趣道:“高乔松,昨晚你可是扶着墙回去的,今日这么早就扶着墙来了,好兆头呀,晚些再扶着回去嘞。”
一位三旬丽人,一见到他,自然越众而出,迎了过来。
高乔松扫了她一眼,眼神顿时炙热,笑了,转目对着萍雨就啐道:“去你的,再诅咒我,马上将你名字写在脚底,踩死你丫的。”
扶红雪轻皱柳眉道:“高乔松,你说少点粗话成吗?”
高乔松愕然道:“我说了粗话吗?”
萍雨笑骂道:“死高乔松,还挺能装,想踩死我是吧,哪个包厢,我一会进去找你单挑。”
高乔松顿时笑了,“单挑就单挑,喝酒上我输给你,武力上,我绝不会输给你的。”
萍雨示威性握起了粉拳,傲娇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你购买LY303T,又是为了什么?”
横空昊阳认真凝望了颜盈溶月几眼,仿佛正在衡量着什么,半响,他缓缓道:“夜狼卫的筛选和培养,过程是残酷的。这种缺乏监督的锋利暗刃,必须要有种东西能抗衡。”
颜盈溶月目无表情望向窗外,久久不语。
世界上存在着不能流泪的悲伤,这种悲伤无法向人释说,即使解释,亦无人理解,它永远一成不变,如似深渊。这一刻,灵魂的某个角落,雪花飘飘洒洒而落,静静沉积在心底,渐渐成了一座雪山。
此生,她见过不少野心家,但有的人盘子小,装的东西有限,可横空昊阳的,那是狰狞巨口,是片惊涛骇浪,稍稍贴靠,足以倾覆一切。
可她颜盈溶月,有的选择吗?
巫子胤离开后,总觉得心思不宁,想了想,掉头缓缓而回。
刚踏上回廊,蓦然望见兰梦娢正静立于会客室门口,不禁奇怪道:“梦娢,你刚才不是走了嘛。”
兰梦娢一愣,微笑细语道:“有点担忧,就转回来了。”
说话声似乎惊动了隔壁房间什么东西,蓦然嘎吱一声异响,巫子胤心思一动,骤然推开房门,里面,空无一人,唯有一面窗子大开,在风雨中,身不由己轻轻摆动。
当萍雨踏入豪华精美的616包厢,高乔松二人正在深情合唱情歌名曲《迷路的孩子》,“如若我哭着醒来,那是因为梦见自己是迷路的孩子,穿过夜晚的树叶,寻找你的手......”
房间里,三维投影随着歌曲进度,不断投射绚烂光线,不同的美妙画面流转,仿佛二人就是MTV里的男女主角,演绎着独属于他们的爱情故事。
“你是我重复的病和甜,你让我把时间向前推,百年千年万年。栀子花再次开放,你是那不败的夏天,无垠的时间飘来一种未名质地,你是沉默,你是一种重,你是夜晚繁星满天......”
萍雨略带羡慕深深望了眼扶红雪,此女不仅容颜多娇,气质变幻更堪称一绝,该温柔的时候就是一汪水,该活泼的时候如同精灵,不笑的时候清冷绝尘,笑起来的时候两个酒窝可爱灵动,怪不得自带光环。
随后,她又深深望了眼高乔松。老狗咬骨头,咬住不撒手,哼,死老狗。
一曲即歇,眼见萍雨丢来一瓶酒,笑着吆喝吹瓶,已喝了不少的高乔松,哪肯接招,夸张道:“十二瓶入肚,酒劲折断了我的腿,老子早跛行了,大夫人管好你媳妇,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
一扫空瓶,总共就七个,萍雨顿时娇斥道:“高乔松,老鼠醉倒,满街找猫,你连老鼠都不如。”
高乔松哪里管她,轻轻拨开她,笑道:“你如你如,我出去接个通信,你先赶上进度。回来,看老子不虐死你个小娘子。”
嘻嘻哈哈出了门,透过一尺透明房门,不经意扫了一眼,神色骤起波澜。四下扫了一眼无人的廊道,他缓缓倒退而回,仔细看了一眼,没错,正是范无救和谢必安。
房间里没有音乐喧嚣,声音微微传来,高乔松偷偷听了半响,蓦然,神色大变。
眼见扶红雪突然开了房门走出,高乔松赶紧走开,回望一眼,恰见佳人步入了范无救二人包厢,顿时涌现失落,感无趣至极。
找了个偏僻角落,点燃一支烟,望着远处唯一的星门,双眼涣散,默默吞云吐雾。
夜晚开始了,买醉的人逐渐络绎不绝,微醺时分,酒液上升腾起的蓝色火焰和橙色星星,那是灵魂不甘的倒影。
突然,星门大楼顶上停机坪一架飞梭缓缓降落,里面步出一人,赫然是塔纳托斯。
半响,就见他恭敬伴着一四旬壮汉,再次踏入飞梭。
那人一副慢条斯理的悠闲神态,身子却像枪般挺直,钢铁之躯散发出可怖气场。
身材高挑,脸庞立体,堪称英俊,脸庞稍显瘦削,悬鼻高挺微勾,轮廓清楚分明,两眼似开似闭,时有精光电闪,一看便知晓是极其难惹的人物。
高乔松蓦然迸出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喃喃自语道:“风野!”
......
方踏入宽阔房间,迎面一头浮雕龙像肃静凝望,嘴里一颗悬空的璀璨龙珠,强大磁场作用下缓缓自旋,龙目映射寒光,尽显威严。
整个房间摆件稀疏,但搭配得很有技巧,显得宽旷、刚劲而厚重。
方一落座,风野活动了一下头和肩膀,发出几声咔咔作响,缓缓道:“雷木行动,有消息反馈回来吗?”
房间中仅他二人,塔纳托斯自然知晓对方问谁,凝重道:“有,二号涅槃了,但目标错了。”
端起桌上的太平猴魁缓缓饮了一口,温度正好,侍者有心。投去威严目光,风野不满道:“哼,我知道,说现况!”
“正处于融合的过程中,虽经常伴有强烈头痛、嗜睡等症状,但总体情况良好,肉体和神识都获得了突飞猛进的重塑,已初入一流之境,没有觉醒的迹象。一号涅槃的幅值处在30%~60%之间,但极不稳定。”
放下杯子,风野蹙眉道:“什么意思?”
“他的涅槃幅值似乎跟他的情绪太过关联,有汇报说他短短一刻,杀了四十名好手,但很快跌落高峰,如今勉强屹立二流。有没有觉醒,还等待确认,最麻烦的是,他失联了。”
砰!
桌子巨震,裂纹横生,房间鼓荡一股骇人杀机。
塔纳托斯心微微一寒,飞快道:“监视之人已畏罪自杀,另外,已安排人对最后跟一号接触之人,一一严查。”
“废物,算是有自知之明!王母怎么说?”
“只是吩咐尽快索踪,密切观察,定期带回复查。还有,她说可以筹备三号了。”
“嗯,三号鼎炉有对象了吗?”
“有,而且已经在牢中了。”
“谁?”
“摩柯渡世!”
“他怎么会在牢里?”
“道荒年跟湘归真也在。”
风野愣了一下,桌面茶杯蓦然疾砸而出,但听他咆哮道:“谁让你抓来的!一个任九,已令我落下无数猜忌,你是要我死嘛!”
随手接住,塔纳托斯微微涌荡不安,朗声道:“大统领勿动气,人都是他们自己主动过来的。问过了,说是有人告知他们,说绮梦出自黑狱星,过来寻宝的。”
风野深吸一气,双目寒光暴射道:“谁说的?”
塔纳托斯浓眉紧蹙道:“还在查,不过希望渺茫,那个号码仅被使用两次,就分别联系了他二人。现在我怕的是,对方会不会是......?”
“谁?”
“百里晟!”
风野一惊,腾的站起,无声凝视了塔纳托斯半响。
塔纳托斯心一寒,如芒在背。
风野无意识慢步在巨龙雕像之下,随后,他盯着龙珠,久久无言。
那一刻,他的灵魂遗失在滚动的时光中,仿佛与记忆共振于同一赫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