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生在罗马。
有人出生就是牛马。
而我,阳东初。
属于那种生在罗马的牛马。
至于为何这么说,这还得从我出生那年讲起:
凤鸣洲。
落阳国。
一座鎏金铜瓦的皇宫,富丽堂皇。
金龙抱柱的金銮殿内,大臣们正在上着早朝。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一名早已花甲的掌印太监吆喝一声,预示着早朝已经到了末尾环节。
随着话音落下,殿下所站的文官武将鸦雀无声,似乎没有一人准备出来表奏。
龙椅上一袭黑色龙袍的中年男子见此情景,准备起身离开。
昨夜他最宠爱之一的施贵人刚产下一皇子,此刻正着急要前去看望。
这中年男子正是我的父皇:阳应岐。
今年四十有二,在位二十六年未曾诞有皇子,只孕有数十位公主。
“臣有本要奏。”
就在阳应岐起身之际,殿下所站众人中从东面闪出一人,身穿紫色法衣,弯下腰来,盯着手中的笏板,缓声开口。
闻声阳应岐只好将抬起的屁股重新落到龙椅之上,一股火气顿时涌上心头,暗自骂道:“可真会挑时候”,脸上却很是平静。
“国师请讲。”
“昨晚臣夜观天象,有一星自东南角而来,落入后宫方向,此乃扫把星临世。”那鹤发童颜老道打扮的国师不紧不慢的说着。
阳应岐脸色渐渐阴沉,握着龙头扶手的手由于太过用力,手背青筋暴起,阴冷的盯着下方手持笏板的国师楼守巽。
挑衅!
赤裸裸对皇权的公然挑衅!
听闻古人指鹿为马,你这老匹夫居然说我刚出世的皇儿是扫把星。
你全家才是扫把星,你祖宗十八代都是扫把星!
心里一遍遍问候着国师家人,阳应岐脸上一转先前的阴霾,换上一副笑脸,笑吟吟的问道:“那依国师之见,应当如何?”
要是换作别人,八百个头也不够砍的,只是这国师阳应岐现在实在不敢动。
三世老臣,门徒遍布朝野,一呼百应,试问哪位皇帝敢随便拿这样的老臣开刀。
最近几年又外敌不断,连年战火,国库空虚。
阳应岐好不头疼。
“臣以为”,见皇帝向自己服软,嘴角微扬,脸上尽是得意之色,只是这些在笏板的遮挡下,无法看清。“陛下应将皇子尽早扼杀,免得影响我落阳国千年气运。”
说到此处故意停顿下来,不再低头看着笏板,而是抬头看向龙椅之上,想要看看真龙天子脸上精彩的神情。
看见阳应岐依旧笑吟吟的表情,不过这也在国师意料之中,一代帝王从小熟**王之术,自然不会因为他的几句话而乱了分寸。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将皇子流放民间也未尝不可。”国师缓缓将剩下的一句话说完。
这老贼是要断完我阳家香火!
要是这个先例一开,日后每个皇子都被按上此类不详的罪名,我阳家江山岂不是后继无人。
摸清了国师的企图,阳应岐反倒一身轻松,也不顾君王仪态,斜靠在龙椅,表情玩味的问道:“要是寡人不同意呢?”
古往今来,兄弟相残、宦官弄权等,这些局面在帝王世家无法避免。
“还请陛下三思,以江山社稷为重。”国师扑通一身跪倒在地,老泪横流,看似好不忠义。
在众目睽睽朝堂之上,他也不敢做出太过忤逆的举动,只好用江山社稷这顶高帽子来压阳应岐。
毕竟,阳应岐是君,他是臣。
“就算亡国,亡的也是我阳家的江山,若是因为我儿断送了祖宗基业,那是我阳家气数已尽,此事休要再提。”说罢阳应岐一甩衣袖,不顾满殿的文武大臣,从殿中偏门离去。
“恭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大臣见状,通通跪倒在地,喊出这日复一日的口号。
……
后宫。
阳应岐坐在车辇上,走过条条青砖大道,穿越道道深宫院门,终于来到为他产下皇子的施贵人住处。
“皇上驾到。”
听见当值太监传报,施贵人挣扎着想要起身迎接,只是刚分娩不久太过虚弱,一番折腾下来,满头冒出虚汗,面色苍白,又无力的瘫软在床上。
进门的阳应岐正好看见这一幕,忙赶到床前,握住施贵人娇小的玉手,“爱妃不必多礼”,看着施贵人绝美的脸上毫无血色,泛起一阵心疼。
“来人,去将那库中千年人参取来。”
“自臣妾十六岁进宫服侍皇上,深受陛下宠爱,今日幸不辱命,终为陛下产下血脉,不枉皇上疼爱一场。”
施婉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得梨花带雨的向阳应岐倾诉。
一是自己只是这后宫中一个小小的贵人,仗着阳应岐的格外宠爱,平日里没少受嫔妃们的针对,委屈之情压抑太久,二来泱泱后宫她是第一个诞下皇子,日后在这后宫地位肯定水涨船高,想到以后自己更加得宠的日子,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见施婉璐那楚楚可怜的模样,阳应岐将其挽入怀中,抚摸着满头青丝,眼中尽是柔情,轻声道:“在这宫中苦了爱妃。”
阳应岐怎会不知后宫中的勾心斗角,只是都是自己的女人,手心手背都是肉,过于偏袒某一个也说不过去,只好放任自流。
同一时刻。
坤宁宫。
“砰,砰。”
瓷器亲密接触大地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屋中主人气愤程度可见一斑。
一个身穿白鸟朝凤服的大肚子妇人,卖力的将手边一件件价值连城的瓷器狠狠扔向地面,脚下服侍的宫女跪了一地,瑟瑟发抖,连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眼前这主子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居然让那贱人抢先一步。”
“是在可恶。”
一刻钟后,妇人将胸中怒火宣泄的差不多,朝着脚下跪着的宫女踢了一脚,“没眼力见的狗奴才,还不上茶”,转身坐到身后金丝楠木的椅子上。
自己与那贱人前后相差一个月怀有身孕,现在倒好,人家抢先产下龙子,自己这边一个屁还没放出来,就算一个月后自己也诞下龙子,可也不再是嫡长子。
这种将皇位拱手让人的习惯她可没有!
喝着手中供茶越想越气,“玲儿,你去将相国大人请来。”妇人吩咐自己的心腹丫鬟找人来商量对策。
......
当天夜里,皇宫就潜入一飞贼,奇怪的是此贼没有盗取能换十城的珍宝,也没有拿走前朝价值万两黄金的字画,只是单单抱走了施婉璐刚出生一天的儿子。
京都灯火通明搜查一夜,却未寻得一丝蛛丝马迹。
堂堂皇子在戒备森严的皇宫被人抱走。
施婉璐接受不了这一现实,开始变得疯疯癫癫,时日不多便投湖自尽。
阳应岐也因此大病一场,三月未闻朝政。
后来悬赏奇珍无数,最终也没有传来这落阳国皇子的半点音信。
朝野民间,有人揣测这是皇后的手笔。
有人怀疑是楼守巽做的手脚。
各种传言如雨后春笋冒出头来。
他们不知的是,当夜,在距离京城十里的苍河上,他们苦苦找寻的落阳朝皇子就在一个破旧的木盆里,随波逐流。